师尊见我毛茸茸——叶霜刀(30)
无遮伸出两指夹住席风的刀刃,面露疑惑:师徒同命契谁在为你承伤?
与你何干!席风两手握住刀柄,想将寒川从他指间抽出来,可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无遮饶有兴味地笑笑,猛然松开手,力竭的席风就抱着寒川结结实实坐在了地上。
小猫儿,爪子磨利一点再来吧。他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眼看他就要走远了,席风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把子力气,突然爬起来追着跑过去。
他跑的很快,狂风从脚下骤起。
须臾之间,数道赤金色火焰像围墙一样高高升起,在风沙中烈烈燃烧着,将无遮团团包围起来。
无遮惊恐地回过身:你
缥缈的声音湮没在火里。
席风的眼睛已经转为血红,手中燃着世间至真至纯之火,铺天盖地迎风而来。
这一场焚骨天火,七日不熄,燃尽万物。
像是宿醉后又做了冗长的梦,席风醒过来时,整个人没有一处是不痛的,脑袋沉重得抬不起来。
他艰难地动动手指,摸到身边一片柔软的布料。
是白藏的袖子。
这张床不算宽,被席风占了大半,白藏只能侧躺在外面,两手交叠蜷在胸口前,看着有些可怜巴巴。
试炼塔里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席风勉强翻了个身,视线落在白藏的脖子上。
他总是穿着衣领很高的衣服,再把头发散下来,遮住那一圈缝痕。
是谁为他缝了伤口,又拼凑起不完整的神魂?
席风想不到答案,鬼使神差地探出了手,落在白藏颈间的伤疤上。
想把它们消掉。
大概是本就睡得不安稳,白藏被他的动作弄醒了,睁眼的瞬间有些迷茫。
白藏。席风唤他。
嗯,你醒了。白藏浅浅一笑,完全没注意到席风叫的是他的名字,而不是师尊。
席风也回以微笑,打算先问问情况:我怎么了?
你在试炼塔里晕过去了。白藏慢慢坐了起来,小幅度地活动了一下肩膀,不过没事,我们的音律之试都通过了。
通过了?席风略一思索,看来把那个无遮打败后,他就算通过比试了。
白藏点点头:嗯。你遇到了什么?
一个天魔。席风并不打算把那些都告诉白藏,转而问道,你呢?
白藏面露嫌弃:九头蛇妖,扭来扭去恶心得很。
席风被他逗乐了,笑得干咳了两声。
师尊。席风朝他伸出手。
白藏不明所以地握住:嗯?
席风:我起不来,你拉拉我。
白藏却把手收了回去:起不来你就躺着吧。
师尊席风仍然伸着手,眨眨眼睛,故作委屈状。
没想到白藏不仅不吃他这一套,还干脆也躺回去了,耍赖道:唉,我也起不来,怎么办呢。
席风愣了愣,继而闷闷地笑了起来,笑得白藏心里直发毛。
师尊。席风笑够了,正了神色,问道,你伤得重不重?
他跟无遮打的那一场,应当受了不少的伤,只是因为那个阵法的原因,都被转移到了白藏身上。
见他只是问起这个,白藏暗暗松了口气:不重,别担心。
席风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个人又在逞强了。明明脸色那么苍白,明明一举一动都牵扯着伤口,却还硬撑着死不承认。
他头脑一热,心头一动,便伸出一条胳膊来,虚虚抱住了白藏。
席风白藏吓了一跳,下意识挣扎起来。
嘘。席风拍拍他的后背,让我抱一下。
席风不愿再去想,去探寻究竟是谁复活了白藏。现在能够看着他,抱着他,听他的声音,感受他的温暖,就够了。
白藏便乖乖由他抱着,苍白的脸上回了一点血色。
良久,席风忽然开口:那个阵叫师徒同命契是吗?
白藏已经有点困了,迷迷糊糊应道:怎么了?
如果我们不再是师徒关系,是不是就能解除了?
席风的语气严肃又认真,白藏瞬间就没了瞌睡,惊慌地抬起头来:你要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席风:娶师尊第一步
白藏:你休想死师徒!
53、明音渡(十四)
不干什么。席风轻轻把白藏的头按回枕头上,师尊你说实话,到底有没有办法解?
白藏看向他的眼睛,席风也不闪躲,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半晌,最后还是白藏先败下阵来,不情不愿道:有。
那就解了吧。
他不问是什么办法,也不说是什么原因,语气里带着一点点强硬。
但白藏还想讨价还价:等你再强大一点,行吗?
我已经够强了。席风忽然坐起来,在白藏的注视下伸出右手,你看。
席风的掌心里,一团赤金色火焰安静燃烧着。
自刚才醒来以后,他就感觉体内多了一股力量,与他的火灵力系出一脉,温暖热烈。由于已经在试炼塔中使用过一次,他很确定,这就是焚骨天火的力量。
因为吸收了那一段记忆,他意外地掌控了焚骨天火。
白藏也坐起来,看看火焰,又看看席风,手指抓着他的衣角,整个人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你遇到的天魔是谁?
看他这反应,席风就知道自己最后的一点侥幸也彻底破灭了那些果然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无遮没有骗他。
一想到无遮的所作所为,席风就恨不得回到四千五百年前去,毁他修为,散他神魂,将他的魔种内丹扔进河里喂鱼,把他的身体一寸寸碾成齑粉,挫骨扬灰。
席风脑中又开始钝痛,脸色都沉了下来,却不愿在白藏面前提他,只僵硬道:不知道。
他的语气实在不好,白藏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低声应了他的要求:等我伤势恢复了,就帮你解开。
说完不等席风回答,便翻身下床,离开了房间。
他动作颓然,背影匆匆,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席风没管他,独自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才恍然回过神来,刚才白藏好像有些难过。
又急急忙忙跑出去找他。
白藏正和洛无欢在小院里坐着,抱着一坛酒发呆。
席风刚想说他受了伤还喝酒,就看见那酒坛子的封泥都没拆,只好又闭上了嘴。
洛无欢先发现他来,忙道:师弟你来的正好,快看看你师尊这是怎么了,话也不说,酒也不喝,就这么干坐着发呆。
席风看向白藏,轻轻唤他,师尊。
白藏闻言转过头来,扯了个极其敷衍的笑,就又回到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了。
他只是有点不知该怎么面对席风。席风意外获得了焚骨天火的力量,那是不是也知道了些别的什么?
而且席风刚才的话是不是想断绝师徒关系?
白藏根本不敢问。
席风走到白藏面前,蹲了下来,像个小童似的仰起头看他:师尊,我刚才不是冲你发脾气。我只是不想你再为我受伤了。
旁边洛无欢一脸好奇:他受伤和你有什么关系?
席风便向他解释:是师徒同命契。
师徒同命契?!洛无欢一下子跳了起来,白藏你疯了!
我没疯。白藏瞪他。
洛无欢根本不理他的眼神,咄咄道:结了师徒同命契,不管他伤了病了死了,你都得替他承担,你还说你没疯?
白藏先看了席风一眼,又烦躁地瞥洛无欢,我又不会死。
你!洛无欢气结,抬手指了白藏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最后干脆甩甩袖子一走了之。
席风顾不上管他,整个人愣愣地看着白藏: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会死?这四海八荒中凡是活物,人仙妖魔皆难逃一死,他又怎么能脱离生死轮回呢?
没想到白藏下一句话更加骇人听闻:我本来就不算活着。
死了就是死了,魂魄只有重入轮回,是不可能再活过来的。白藏说得很慢,每个字却像尖刀一样刺在席风心里,我早就死了。
早就死了,所以脱离轮回道,不会再死一次。
早就死了,所以不能吃东西,喝了酒也只能用法力蒸发掉。
早就死了,却在这人间踽踽独行几千年
白藏沉默了几息,又深吸口气,继续道:当时我醒来以后,其实并不觉得感激,甚至想直接散去神魂。
他忽然停顿,看向席风。
一刹那间,席风觉得他是透过自己,看到了谁或许是那个复活了他的人。他的眸中有一点水汽,睫毛温柔地垂着,眼尾隐隐泛红。
席风呼吸一滞,听见自己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白藏忽然又不打算说了。他把头转向一边,用力眨眨眼睛,随后挂上一副完美而虚假的笑容。
席风果然被他牵动,心中刺痛,拧起眉来:师尊!
你想知道呀?白藏弯下腰,把下巴搁在手心里,与他平视,露出狡黠的眼神,那你告诉我,你遇到的天魔是谁?你又是怎么学会焚骨天火的?
席风完全没想到他一句话峰回路转,居然反问起自己来。
如果咬死不说的话,可能就很难再有机会让白藏敞开心扉,说出那些陈年旧事了。
要说出来吗?
其实出于私心,席风并不想让白藏知道,他能在特定情况下化身焚骨的事情。
反正焚骨都不在了,现在白藏身边,有他陪着就好。
那个天魔叫席风看着白藏,自然地念出一个名字,折情。
他竭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不出一丝破绽。折情的确是天魔,只不过是在另一个画境中遇到的。
白藏盯着他看了良久,眼中有些疑惑:折情?
想了又想,白藏还是觉得,自己应该不认识一个叫折情的天魔。
还有第二个问题呢,你是怎么学会焚骨天火的?白藏不死心,又问。
席风只好继续编下去:我接受了他的一段记忆。
什么记忆?
呃他和一只妖兽爱而不得的往事。
席风故意把折情和慕云歌的事说得模棱两可。慕云歌是狐妖,也可算作是妖兽,他与折情的感情的确曲折,这话不算撒谎。
就算白藏查他记忆,这一段也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而且席风有七成把握,他不会查。
所以尽管心跳如擂鼓,席风还是表现得十分镇定,云淡风轻。
而白藏听了他的话后,果然被误导了,惯性以为他口中的妖兽就是焚骨,以为他是因为这段记忆才习得了焚骨天火。
于是白藏的重点就意外地落在了别处:爱而不得?
席风顿时心跳漏了一拍。
白藏低声喃喃,神色复杂。几千年前的事情太过久远,他费了些力气,才想起来和焚骨的初遇。
是在一座雪山上,他受伤晕倒在雪里,冻僵了,被焚骨救下。那时候焚骨的身形的确已经很大,是成年体了,如果曾与什么人有什么过往,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过焚骨从来没说过。
白藏犹豫着伸出手,抵在席风眉心上。
席风眼皮一跳,难道他赌错了?白藏果真要查他记忆?
他紧张得要死,拼命回想着折情和慕云歌在青丘的那一段记忆,生怕被白藏看出漏洞。
但白藏最终也没使出灵力,又把手放下了。
师尊?
白藏轻叹口气,揭开了怀里那坛酒的封泥:席风,陪我喝点酒吧。
有些往事,借着酒意才说得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520快乐!!!
54、明音渡(十五)
白藏从储物袋里拿出两只小碗,倒满酒,师徒两个一人一碗,沉默不语地喝了几个来回。
琼浆入腹,便开始侵蚀白藏的五脏六腑。不过他这次没有驱散酒意,就这么放任自己痛着。
痛了几千年,他早已习惯了,甚至还觉得快意。
我所在的那个时期,现在已经被称作上古了。当时世间征战不断,又逢瘟疫肆虐,妖魔横行,而人族力量弱小,逐渐式微。他嗓音清澈,目光落在很远的地方。
但就算这样,大家也从未放弃过活下去的信念。
白藏天生通灵,又随母亲学习过巫医之术,曾是西南群山环抱的几个部族中,最受人景仰的大巫祝。
有他在的那段时间,几个部族的人们生了病都能得到救治,新生儿的夭折情况也少了很多。后来他还根据每个部族的领地特点,制定历法,帮大家筛选作物,建造房子。
所有人都相信着,总有一天,他们的大巫祝会带着大家,建立一个繁荣富饶的国度。
然而好景不长,魔族终究是将魔爪伸了过来,大家拿起武器拼死一战,却还是势单力薄,尽数长眠在了这片他们深爱的土地上。
讽刺的是,那几天白藏上山为一个族人采药,躲过了这一劫。
后来他就离开了故土,四处游历,走走停停,到了北方一个名为图海的小国。
图海的王城开阳,当时正在经历一场严重的瘟疫。白藏去的时候,开阳已经封城,禁止任何人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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