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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外之意[末世]——六梨(30)

    解开领带时,娄越还凑近仔细看了一下,没有勒出一点痕迹,还好,不会血液不通伤害身体,下次还能用。看来领带还是比铁链子好,好就好在能够可持续发展,比较健康。
    然后,娄越轻手轻脚地起床,去把这条领带熨平挂了起来。洗漱完毕临出门前,他把这条银灰色领带取下来戴上了。
    督察队上午的事务很繁忙,昨天的突变让整个主城的各部门高层彻底警惕起来。此次海鬼的卷土重来以及历史上都罕见的寄生态海鬼的出现、被放归三环的数万隔离者中的巨大隐患让他们无法在后续的安宁生活中松懈下来,况且,这次的事件直接捅到了城主那里,由很久不出面理政的城主亲自批文炸毁一个重要防卫基地,没有人再敢忽视与海鬼有关的任何事务和消息。
    与后续繁杂的安全事务并行的是此次战斗后的清算和奖励。警卫总局迅速拟出了嘉奖文件,由于三环各队在此次营救受灾群众中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单位和个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嘉奖和授勋。作为入职才一个多月的新人,冉喻破例得到了一个特等功。
    今早警卫局的人事部门已经联系到了冉喻并询问了他的意向,请他在诸多福利中选择一项,冉喻选择了接弟弟入城。
    快到中午时,这则审批文件摆在了娄越的桌上,只要他签下最后一个字,这件事就会立刻被着手安排下去。
    可是娄越不但没有签字,反而把文件放在一边,立刻动身去人事总部的档案馆查阅了很久。
    查阅到的结果越一致,娄越的心沉得越厉害。
    就在两年前,那时城外的福利还没被紧缩成现在这样严峻的程度。最后一次发放的城外居民未成年福利冉喻没有登记,而娄越从警卫局十队的队员处得知,冉喻入职以来单位发什么物资都首先想着寄给城外的冉丘。以冉喻这么关心弟弟的习惯来看,没为弟弟申请丰厚的未成年福利很不应该。况且登记的那时候冉喻就在邮局兼职,不可能不知道这则消息。
    另外,现在城外多数未成年孩子都会登记出生信息,以便将来参加入城考试。某些需要与城内交换资源的城外职业也需要核查登记信息,这些城外居民的信息会定期通过邮局的特殊优先通道报送到城内人事部,方便后续管理和协调。但是冉喻的这个弟弟冉丘在档案馆中没有一丝痕迹。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娄越能轻松回忆起冉喻寄来的所有信件的内容。那些信中没有一个字提到过他有个弟弟,相反,信中冉喻说到自己的生活,用的最多的便是独自一词。
    中午休息时,娄越回了趟家。他到家时,冉喻正在厨房里,看到他回来便扭头问他:今天不在单位吃啊?想吃什么,正好我还没做。
    娄越走进厨房,将正把头重新伸进冰箱里寻找食材的冉喻拉走,带到了客厅里坐下。
    冉喻奇怪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哦对了,今天上午人事跟我通了话,说可以让我把弟弟接进来,到时候我可能要搬出去了。
    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娄越正襟危坐,手掌搭在自己的膝盖上慢慢扣紧,他盯着冉喻的眼睛问:你仔细想一想。你的那个弟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结束,我出息了(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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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弟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种问话方式很奇特。冉喻被问得一懵,冉丘当然是自出生起就与他在一起了,什么出不出现?他们是一起生活了很久很久的相依为命的兄弟俩。
    为了佐证这一点,冉喻试图回忆冉丘小时候的样子,也许他刚出生时是很小的一团,长大一点后也许会跟爸妈告状说哥哥欺负他,也许会扯着自己的袖子非要一起玩
    加上也许一词,是因为冉喻突然发现,他真的对幼年时期的冉丘毫无印象。他记忆中的冉丘一直是十四五岁的模样,卷发娃娃脸,爱穿背带短裤露出一双细白的腿,趿拉着人字拖,爱撒娇,爱耍小脾气,总是挑食还喊饿。有时候冉喻看弟弟瘦了一点,就会费很大功夫去很远的山林里打猎回来做一顿丰盛的饭,冉丘却不愿意吃。冉喻只好端着饭盆追在冉丘后面喂饭,从院子这头追到那头,冉丘被追得实在不耐烦了才会勉强张嘴吃几口,随即就会泄愤似的把头埋在冉喻胸口,把油汪汪的嘴直往冉喻衣服上蹭。
    冉丘每每无理取闹,冉喻都只能耐心哄着他,给他用木条和竹子做玩具,用积攒下来的玻璃糖纸给他叠成小鱼和螃蟹,他很快就会露出笑脸冉丘似乎很喜欢从未见过的大海,家里的小玩具多半都是海洋生物形状的。
    对了,爱撒娇又很好哄的冉丘是后来的。刚开始的冉丘总是冷冷的充满敌意的,他爱爬到高处去,有时是衣柜上,有时是书架上,然后低头用一种观察蚂蚁的目光看冉喻在院子里忙来忙去。不仅不帮忙,他还总是捣乱,他经常在冉喻刚把仓库里零零散散的小盒子分门别类整理好后把一整排架子踢倒,看螺丝钉和罐头散落一地,然后新奇地看着这杂乱的场景笑出声来。尤其是看到冉喻气鼓鼓地瞪他,又不得已地弯腰重新收拾东西时,他蹲在架子顶上笑得更开心了。
    刚开始冉丘总爱玩这样气死人的小游戏,冉喻这个当哥哥的除了偶尔真的气急了把冉丘捉住掐掐他肉乎乎的脸外,也没有什么办法。后来次数多了冉丘也玩厌了,又或者是被冉喻给他做的小玩具吸引走了注意力,便不玩这种捣乱游戏了,再然后,令冉喻有些不舒服的那种看蚂蚁的冷漠而玩味的目光也逐渐从冉丘眼神里消失了。
    等等,这个刚开始是什么时候?真的存在这样的起始点吗?
    人一旦对自己的某一部分记忆产生怀疑,就像抓住了毛衣的一根短小的线头,当人抓着线头往外拉时,会在不知不觉中发现整件毛衣都散架了。冉喻对冉丘的记忆也像这团拆散了的毛线一样,皱巴巴歪扭扭地堆在一起,不成体系。
    冉喻突然很清晰地回忆起自己在进城前写给哼哼的最后一封信。那是在三月初,还有三个月他就要参加入城考试并有机会进城了,在这封信里他兴奋地考虑着如果能通过选拔,他要把这间院子储存的物资送给邮局的同事和一直以来对他颇为照顾的药店老板,信里他细细列了很多东西,甚至打算把自己最爱的那些改装武器寄送到城里跟哼哼分一分,可惜邮局不接受这种业务,入城时也不许携带数量如此巨大的武器。
    而他之所以考虑着把家搬空,是因为当时家里只住着他一个人或者说,从五年前父母去世后,家里就一直只住着他一个人。
    哪来的什么十四五岁的弟弟。
    但是,冉丘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他又为什么一直以来如此笃定冉丘是自己的弟弟,且两人相依为命许多年的?
    见冉喻的神情越来越恍惚,娄越抓着自己膝盖的手掌越收越紧,他试探着问道:你的那个弟弟,别人见过吗?
    娄越的意思很明显,他怀疑这个弟弟是冉喻自己臆想出来的。如果这样那倒还好办,只需要带着冉喻去看一下脑神经或者精神科方面的专家,可如果这个给冉喻带来混乱虚假记忆的弟弟确有其人,那事态可就麻烦太多了。
    冉喻想了想,说:有人见过。进城前,何荣晟来我家找我一起出发,我们还在一起吃过饭。
    娄越的表情愈发凝重,他刚要拨通何荣晟的号码去确认一下,就听见手腕上的通讯器震动起来。来电者是科研院的老领导,催他赶紧回去开会。这是主城内出现海鬼以来的第一次多方联席会议,军事安全部门和科研院等重要机构的代表都要参与,正副城主当然也在。
    会议安排在中午,本身就是让各部门代表百忙之中硬抽出来的时间,迟到是很不像话的。刚挂断电话就有人拨进来,是言艾的助理单群,说是之前对冉喻血液样本的研究有了新发现,需要冉喻去科研院一趟。娄越应了一声,便拨给向安详,让他等会儿来接冉喻。
    娄越回家回得着急,自己并不打算吃饭,只是嘱咐冉喻先吃饭,等人来接他去科研院。
    放心,言艾的团队不会干出为了科研而害人的事。娄越说,但是如果遇到任何你觉得不对劲的事情,不用顾忌什么,立刻联系我,知道吗?我也会再叮嘱一下向副的。
    好。
    能交代的都交代了一通,娄越这才匆匆离开,离开前他手里被冉喻塞了块小面包,让他路上先垫垫肚子。
    会议开到下午两点时,娄越开始庆幸自己听了冉喻的话吃了面包,不然现在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正在进行的是安全部门的讲话,一些老生常谈的发言,娄越只略略听着,眼睛看着调了静音的通讯器,猜想着冉喻这个时候也该到科研院了。本来今天冉喻应该在家好好养伤休息一天的,又让他出门折腾,可能还要抽血,一想到这事娄越就觉得有些烦。可对冉喻的研究是势在必行的,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平心而论,前几天娄越对冉喻是有怀疑的。他虽然不认为冉喻会是勾结海鬼出卖同类的那种人,但如果冉喻被利用而做出对主城不利的事,作为负责安全事务的督察队长,娄越是绝不能姑息的。
    这次海鬼潮的空前规模爆发没有出现在那个旧版地图上的E点,也就是临时隔离区附近的废弃医院,这让娄越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而已。
    正思索着,发言方就轮到了科研院。娄越收了心思认真听了一会儿,邻座的言艾却突然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水杯。
    水差点将桌上的文件打湿,言艾赶忙低声向两旁道歉,并用纸巾擦桌子。娄越也帮忙抽纸巾擦了一会儿,他发现言艾的眼角微微泛红,手背上被掐满了指甲印。
    显然是她刚才自己掐的,因为擦完了桌子她又开始无意识地掐手背。娄越留意听了一会儿就明白了缘由,发言者正在讲述的是已经故去的施荨教授以前还未发布的研究成果。
    施荨教授与言艾年龄相仿,也是年少有为的科学家,但她当时师从元琼,研究的是海鬼。这在当时并不是热门专业,因而施荨的声名没有言艾显赫。
    根据施荨的研究,海鬼很可能存在与人类相似的社会结构。从海鬼出现在陆地上到后来将人类逼进围墙里,数量极大的海鬼们并非毫无章法地靠数量和蛮力取胜。恰恰相反,从历史上人类与海鬼的无数次攻防战中,能发现海鬼们拥有一个统领一样的角色,它号令群鬼,与人类斗智斗勇,其地位和权力相当于主城中的城主。
    海鬼之间的沟通方式也是施荨的重点研究课题,她提出,海鬼之间传递信息的方式可能并不是以往人类认为的那样通过声带发声。海鬼之间的语言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特殊的连结,但这种连结到底是什么,施荨在去世前并未给出明确答案,只说是人类目前无法理解的一类东西。
    这些关于海鬼的旧时研究成果让众人打起精神,纷纷讨论起来。言艾也很快调整了状态,做了自己研究范围内的报告。
    娄越能明白言艾刚才的失态,因为英年早逝的施荨曾是言艾最好的朋友,以及爱人。
    三环警卫局的工作十分繁重。由于伤员回去养伤,而排查返回的隔离人员的任务刻不容缓,武装人员带着试剂被派往家家户户,而警卫局里许多身体尚好的领导和未出过外勤的办公室文员都被要求去上街进行安全巡查了。
    习惯性偷懒耍滑的黎树修自然是逃不掉巡街任务的,之前海鬼潮爆发时他躲回一环家里喝酒这事就已经引起很多人的强烈不满,甚至有人写了匿名信告到副城主那里。副城主大为愤怒,并勒令儿子滚回三环重新做人,还取消了他回一环的权限。
    此时黎树修只能耷拉着那双桃花眼,跟旁边同样被硬赶出来的法医抱怨:你说我们又不擅长这事,我们出来根本就是浪费嘛,巡街不有外勤来做吗?
    法医心想,你可不就是外勤么,但他没说话,只是装模做样地假装自己会巡街。
    要我说大家都太慌神了,不就是海鬼吗?几十年前就能把它们赶回海里,现在咱们发展壮大起来了,科技又进步了,何必这么紧张?黎树修摇摇摆摆地看周围的橱窗,并不把巡街当要紧事,要我说,就算三环出事又怎样,大家一起去一环住嘛。一环多好,没有这些臭得要死的下水道和小巷子,那边可干净了,还有好多美女帅哥
    法医已经连在心里吐槽的力气都没了。他偏头看向一侧脏乱不堪且散发着阵阵臭味的小巷子,问:这边咱们刚才检查了没有?
    检查过了,没问题没问题。黎树修捏着鼻子,把法医推走了。
    他们走后,小巷子里一个脏兮兮的身影佝偻着,悄悄摸进了一扇破旧的门内。
    贡老师这人低声叫道,我可算回来了,最近一个月咱们的人怎么都被撤掉了,混进城里简直要了我半条命
    娄越上个月在严查入城考试作弊,把我们的人都端掉了。尽管天气炎热,破屋里被唤作贡老师的人依然披着长长的海蓝色斗篷,面上戴着黑色面具,声音威严,说正事,孙二。
    孙二这才颤抖着说:城外有怪物啊孙大就在我眼前被怪物吃掉了,他长得完全就是个人,手里有个吸管,把孙大当饮料似的就给吸没了我都连着做了一个月的噩梦了,贡老师,您看有什么办法让我
    贡老师却并不搭理他,只是问:任务完成得怎么样?带了几个回来?
    孙二没了声音。贡老师刚要发怒,忽然听见破屋拐角杂物堆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他收敛了怒意,对孙二说:你先回去吧,后续有任务再通知你。
    孙二还要说什么,但贡老师已经挥挥手,一副赶人的样子,他只好又佝偻着悄悄离开了。
    杂物堆里走出了一个少年。
    如果黎树修此时在这里,那么他一定能认出这两人。一个是银杏路23号互助协会的核心成员,在大教室里传教布道的贡老师,另一个则是旁边糕点铺的小伙计阿松。
    阿松很随意地在这间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在一个较高的桌子上坐下了。
    贡老师的声音多了点恭谨的意味:您把孙大吃掉了?
    阿松向左歪了歪头:当时太饿了。
    出城办事的那些是我的人,我告诉过您他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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