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轻回头看了一眼。
    夏东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夏希乐正趴在桌上看书看得入迷，小脚一翘一翘的。
    他整个人笼罩在暖洋洋的光晕里，眉眼精致得像个瓷娃娃。
    夏东伟眼神柔和下来，抬脚走了进去，小乐。
    夏希乐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见是夏东伟，他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来，爸爸！
    嗯。夏东伟走过去，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问道：在看什么？
    夏希乐翻开书皮给他看，水浒传。
    夏东伟一看到这书，立刻就想到了他寄回来了一整套的书，自己儿子却只得到了一本。
    好看吗？他问道。
    夏希乐点头，好看。
    夏希乐！！！一道吼声从门口传来。
    夏希乐抬头，就见沈琳面容憔悴，披头散发的走过来，她在两步远的位置站定，然后居高临下的瞪着他，咬牙切齿的问道：我要和夏东伟离婚，你跟谁？
    沈琳！夏东伟不满的挡在夏希乐面前，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不要吓着孩子。
    沈琳伸手去推他，滚开，我和我儿子说话，关你什么事？
    夏东伟刚想说什么，夏希乐已经率先开口，妈妈，水浒传的连环画我为什么只有一本？
    沈琳一怔，什么？
    夏希乐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葫芦娃我也只有一本。
    爸爸说，他还给我寄过积木玩具，你能告诉我去哪了吗？
    沈琳面露惊恐，猛地后退了一步，小乐
    夏希乐朝她笑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和平日无二，眼睛里却多了一丝成熟，你看，你没离婚的时候就这么对我，等你真的离婚了嫁到赵家，你觉得我会过什么日子？
    三十册的水浒传，我只能拿到一本；积木玩具，我连见都没见过。
    说到这，他突然转头看向夏东伟，爸爸，我去年收到的，你寄过来的玩具都在这里了，你看，齐全吗？
    说完，夏希乐往桌子上一指，夏东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桌子的一角上，摆着一辆红色小汽车，一只马的木雕和两个不倒翁。
    夏东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小汽车是一套，因为不知道你喜欢哪种颜色，我把七个颜色都买了，赤橙黄绿青蓝紫；木雕是十二生肖；还有不倒翁，是一个同事送我的，一共五个。
    还有一套积木，一条小船，七十二色水彩笔，跳棋，悠悠球
    说到后面，夏东伟已经说不下去，他双眼冒火的看向沈琳，声音冷得刺骨，沈琳，你告诉我，东西呢？
    沈琳整个人已经懵住，她呆呆的看着夏希乐。
    那些东西，刚收到她就送去赵家了。
    所以，他其实一直知道，是吗？
    对上夏希乐澄澈透净的视线，沈琳觉得自己无所遁形。她对夏希乐不差，吃穿用度在村里已经算好，但同时，她对赵家华的儿子赵大宝也不错。
    夏东伟寄回来的东西，大部分被她送了过去，还有衣服鞋子，她也常给赵大宝买。
    过去，这一切她做得理直气壮，因为钱到她手里，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可这一刻，面对儿子的目光，她只觉得无地自容。
    她不喜夏东伟，但夏希乐有她一半血缘，是她的亲儿子，她却把属于他的东西，理所当然的给了别人。
    她不敢再面对夏希乐，转过身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不到一会，就传来房门被甩上的声音。
    四周安静下来，夏希乐眨眨眼，收回了视线。
    他不觉得沈琳会幡然醒悟，要真那么容易，上一世他也不至于落得那么个下场。
    刚刚那一下自责，也不过是经历了今天的一番变故后的偶然事件。就像上辈子，偶尔他洗衣服洗到手发白起皱的时候，她也会怜惜的拉过他，说她没用，让他受苦了的话。
    但过后，一切照旧。
    所以，还不如，一如既然。
    第14章
    对不起，小乐。夏东伟蹲下身，摸了摸儿子软乎乎的小脸，是爸爸的错，是我没尽到父亲的责任。儿子在家受了委屈，他却一无所知。
    爸爸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夏希乐看着夏东伟，眨了眨眼，用小奶音问道：爸爸，你们会离婚吗？
    对上儿子询问的视线，夏东伟没有隐瞒，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这个家已经注定散掉。
    哦。夏希乐垂下眼眸，盯着自己的脚尖，问，那你会带我走吗？
    当然。夏东伟连思考都没有就做了回答。
    他低头在夏希乐额头上亲了一下，不管去哪，爸爸都带着你，不会再让你受欺负，以后爸爸保护你。
    哥哥呢？夏希乐看着他问，也和我们一起吗？
    门外的宁轻回头看过来。
    夏东伟揉了揉夏希乐的头发，道：当然和我们一起，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三口了。
    夏希乐便笑了起来，谢谢爸爸。
    是爸爸谢谢你才对。夏东伟在心里叹了口气，既为儿子的懂事感到欣慰，又心感怜惜他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这样的年纪，就该每天快快乐乐的玩耍。
    想到这里，他语气郑重道：以后受了任何委屈，都要和爸爸说，知道吗？
    夏希乐点头，好的，爸爸。
    夏东伟摸摸他的头，真乖。说着，他又转头朝外面的宁轻道：小宁，你也是，有事一定要和夏叔说。
    半响，外面才传来一声含糊的嗯。
    啪！
    桌上的碗筷被赵家华一把扫到地上。
    他活了快三十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丢脸过，一想到三石村那两老太婆推门而入的情景，他就气得浑身发抖。
    今天下午那些人看笑话的嘴脸，还有那些不堪的指指点点，一直在他脑子里面，挥之不去。
    他后悔了，他下午就不该去，都怪沈琳那骚货。
    不行，这件事必须压下去，不然他怕自己连工作都不保。
    可他左思右想，都想不出脱身的办法。
    也是，
    赵家华颓废的瘫在凳子上，他和沈琳被人抓了现行，根本无可狡辩。
    只是他不甘心，他的面子、里子全都丢光了。
    还有夏家的房子，钱，通通拿不到。
    奶，我爸怎么了？赵大宝躲在自个房间里，听着外面的摔碗声，吓得抖了好几抖，他还没见过他爸发那么大的脾气。
    赵婆子脸色阴沉沉的，想着那些嘲笑声，她恨得牙痒痒，早知道今天下午就不该让他儿子出门，都怪那个狐狸精，勾引她儿子，不然也不会被人抓了现行。
    沈琳果然是个贱人、扫把星，当初没让她进门是对的，以后也不可能让她进门，赵婆子咬牙切齿的想。
    不行，她要撕了沈琳那贱货。
    奶？？见赵婆子沉着脸一言不发，赵大宝扯了扯她的袖子，奶？醒醒？
    啊？赵婆子终于回神，见是孙子叫她，赶紧收了脸上的恨意，问他怎么了。
    我爸怎么了？赵大宝问。
    赵婆子眼神又沉了下来，被一个贱人害的。怕赵大宝出去被人非议，她叮嘱道，这几天你爸心情不好，你别惹他，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知道吗？不然他要揍你，我可拦不住。
    赵大宝也有点被赵家华吓到，听到赵婆子的话后点点头，好的，奶，我哪里都不去。
    好，我大孙子最乖了。赵婆子起身给他拉回床上，又交代道，你早点睡，我去看看你爸。
    她一出门就见地上一片狼藉和颓废的赵家华，赵婆子心里抽抽的，一下没压住，咒骂起来，我现在就去撕了沈琳那贱货。
    站住！赵家华双眼冒火，不满的看着赵婆子，你去撕了她，除了给别人增加谈资，还有什么用？你是嫌你儿子还不够丢脸吗？
    赵婆子听出了儿子的怒火，讪讪道：那你说怎么办？
    赵家华脸上怒意更深，我要是知道怎么办，我还坐这吗？
    滚！！别烦我！！说完又狠狠踹了桌子一脚。
    赵婆子看着桌上的水杯茶壶被撞得东倒西歪，心急得不行，那可都是花钱买的，但怕赵家华生气，她又不敢上前，只能在一旁巴巴看着。祈祷着别摔碎了。
    行行行，我滚，你别踹了啊。
    不说还好，一说，赵家华抬脚就踹，刚幸免于难的茶壶水杯，哗啦一声，成了一地碎片。
    赵婆子看得心抽抽。
    但面对一点就着的儿子，她也只能闭嘴。
    只暗暗在心里把沈琳骂了一遍又一遍。
    赵家华看着一地碎片，眼里的恨意越来越浓。
    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直到夏希乐他们吃完饭，洗好澡准备睡觉，沈琳都没有从房间里出来。
    夏东伟也没去管她，收拾了一下，就去了儿子房间。
    临睡前，夏希乐跑到宁轻的房间，眼巴巴的看着他问道：宁轻哥哥，你真的不跟我们睡吗？
    不跟。宁轻言简意赅。然后用眼神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哦，好吧。夏希乐鼓了鼓腮帮子，转身往外走，只是走了两步后又忍不住回头问道，真的不跟我们睡吗？爸爸会讲故事哦。
    宁轻没说话，只定定看着他。
    夏希乐只能乖乖回了房间。
    夏东伟好笑的看着他，就那么喜欢哥哥？
    嗯。夏希乐爬上床，在夏东伟旁边躺好。本来还想说说话的，但是夏希乐低估了自己这具几岁的身体，刚躺下他就接连打了三个哈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能睡觉。
    爸爸，晚安。
    晚安。
    夏东伟见他已经迷糊，赶紧关了灯躺下，不到一会，旁边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他侧身给掖了掖被角，没忍住在夏希乐睡得软乎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做个好梦，儿子。
    夏希乐的确做了个好梦，一觉天亮。
    醒来时，夏东伟已经不在房间里。
    被窝里暖呼呼的，他在床上滚了滚才起来。
    洗漱完去吃早餐，刚好碰上沈琳从房间里出来。
    经过一晚上，她的情绪已经恢复过来，虽说面上看起来还有些憔悴，但大体上比昨天已经好上了许多。
    见到夏希乐，沈琳面色微变，半响，她有些讪讪的叫了声，小乐。
    夏希乐朝她笑了下，妈妈早上好。
    沈琳见状，以为是夏希乐已经忘记昨天的事情，她面色一喜，朝他招招手，道：早上好。小乐到妈妈这来，妈妈跟你说会话。
    夏希乐却摇摇头，半点情面都没留，道：不了，妈妈有话去跟赵大宝说吧。
    ！！！
    夏希乐的话犹如当头棒喝，直接落在沈琳头上，她整个人僵在原地。
    小乐！
    夏希乐却没再管她，直接去了饭厅。
    夏东伟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见沈琳这备受打击的模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大人总觉得小孩子不懂事，但其实，小孩子是最敏感的，你对他好不好，他都能感受得到。
    他寄那些书、玩具回来，也并不是说完全不能用来当人情，但沈琳做的叫什么事？30册的书，送了29册给别人，送的还是自己出轨对象的孩子。
    这样一幅明显对其他孩子比对亲生的好，这还是在没离婚的时候，要是真离婚了跟了她，那小乐会过什么日子？
    更何况，赵家华很明显没有给小乐买过东西。
    夏东伟摇摇头，进厨房给夏希乐拿了早餐。
    谢谢爸爸。夏希乐笑眯眯的道谢。
    不客气。夏东伟摸摸他的脑袋。
    从饭厅出来，夏东伟也没拐弯抹角，对沈琳道：趁今天有时间，我们去把手续办了吧。
    看着面前的夏东伟，沈琳第一次生出了些许后悔来，她期期艾艾的看着夏东伟，东伟，我们真的没有可
    沈琳，夏东伟打断了她的话，好聚好散，给彼此留点体面吧。
    沈琳。
    沈琳面色一变，刚刚的柔弱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瞪着一双杏眼，冷笑道，你别后悔！
    不会。夏东伟说。
    在得知她这么对待儿子后，他要是还后悔，那是真对不起儿子。
    那就走吧，早办完早了事。沈琳回屋拿了身份证、户口本就往外走。
    夏东伟也不想耽搁，交代了夏希乐和宁轻两句，就跟着出了门。
    路上有遇到两人的村民，都好奇的问他们去哪。
    夏东伟都统一回答有事办。
    但大家都不傻，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情，这要办的事情，可不就是离婚。
    所以，不到一会，夏东伟和沈琳一大早去民政局离婚的消息就传遍了村里的每个角落。
    有同情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纯看热闹的。
    其中蹦跶的最欢的，是孙家孙婆子两妯娌，毕竟是她们把人抓奸在床的。
    所以从昨天下午开始，来孙家的人就络绎不绝。加上走亲戚的，更是门庭若市。
    不过这些都没影响到当事人，也没有影响到夏希乐。
    他晃着小短腿，吃了两个包子，喝了一碗粥，把小肚子给吃得饱饱的。
    打了个响嗝后，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哧溜一下滑下凳子，先跑去锁上了院子的大门。想了想，左右两边通往后院的门也给锁上了。
    毕竟按他姥姥那脾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快就到了，他爸不在家，他可不敢放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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