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凡仙君被人骗了——皆付笑谈(50)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犯案,往年也犯过几起。去年天灾频发,流民增加,贩卖人口的生意好做,官府更没多少精力去管,他们也就越发大胆。
可谁想到这回阴沟里翻船,略来的人中居然有一个高门贵女。
权势显赫的大官为了找回自己女儿,让京城捕快掘地三尺,最后一路跟着线索追到西河县。
这些事我知道。杨辉羽居高临下,淡漠不经的不可一世,眼神都没往犯人身上移过。
说点我不知道的。
杨大人想知道什么,县令在一旁卑躬屈膝,阿谀讨好,可由下官代劳。
其他据点在哪?赤炎门总坛在何处?把人绑到西河后,怎么联系的买家?
县令立刻垮下脸狠狠瞪向犯人:杨大人问你话!还不从实招来,别逼本官用刑!
小,小人不知道啊。犯人吓得屁滚尿流,趴伏在地上不住求饶,我们只负责绑了人之后运到西河县,交给西河分坛的香主,拿了钱之后其他的事就不归小人管了。
小人人微言轻,赤炎门的事,香主根本就不告诉小人。
杨辉羽嗤笑了一声,扬了扬下巴。
县令会意,吩咐衙役,先打三十大板。
你,你们这是动用私刑!这犯人懂得还不少,还知道他们是在后院,并未正式升堂审案。
县令骤然一顿,搓着两只手,弯腰屈膝堆笑问道:杨大人,你看这要不我们先把他押回去,明日正式升堂提审?
杨辉羽轻鄙地笑看了县令一眼:押回哪?
他目光如鹰似隼,淡漠冷笑中带着一丝锋刀锐气,直直逼迫人心神。
县令吓出了几滴冷汗,颤颤惊惊吞吞吐吐:地,地牢。
地牢?杨辉羽风轻云淡,事不关己的笑意冷漠如冰:天牢你见过吗?里面不少你这样的官。
县令双腿登时一软跪倒在地,即刻转头吩咐旁边衙役:给我打!
厅堂顿时传来血肉破碎的冲击声,和一声声嘶声竭力的悲鸣哀号。
三十大板打完,犯人趴在地上气若游丝痛苦呻/吟。
现在知道了?杨辉羽笑得不痛不痒。
犯人有上气没下气,话说的断断续续,一五一十把知道的事全交代了。
第103章
犯人详细交代了实情。但他在赤炎门中的地位确实低微,只知道另一个据点,以及西河分坛中几个主事的形貌,还有一点道听途说的买家身份。
他们绑来的人很杂,不分男女老少。
送到西河后,有专门的人来分类挑选。年轻力壮的男子卖去当苦力,女子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或者卖入青楼。小孩也有人要。
至于年老体弱的也有人买。但他也不知买家买来作甚。
在严刑逼供下他将所有知道的东西交代得干干净净,实在吐不出什么秘密,才被县太爷下令拖回大牢。
衙役把犯人拖出门,县令用衣袖抹去额头汗水,脸色发青长舒了一口气。
杨辉羽突然一声悠长轻慢的等等,又将他吓出一背的湿衫冷汗。
还有一个问题,我刚才忘记问了,杨辉羽似是故意,你们怎么把人运来西河,又是怎么运出去?进出城门的时候,就没个卫兵检查?
县令登时吓得跪倒在地,不住磕头:杨大人恕罪!是下官失职。下官不知道手下的人玩忽职守,下官一定下令彻查此事!
杨辉羽漠然笑问:我是在问你,还是在问他?
他锐利的眼眸往人身上一看,县令立刻吓得脸色惨白,惴惴不敢言。
香,香主已经打点好一切,赤炎门的货车进出城门,守,守卫直接放行根本不查。
至于那香主是怎么打点的,找何人打点,犯人一概不知。
犯人再次被拖了下去。
县令低头翘臀伏跪在地,颤颤抖抖汗不敢出。
杨辉羽事不关己淡然看了他一眼,也没问到底是他手下收了赤炎门的打点,还是他自己收了别人的贿赂。
漠不经心的态度昭显出对玩忽职守一事的毫不关心。
审完了人犯,府衙里再无别的事。
县令见杨大人并未怪罪于他,似乎也不打算纠察此事,便又开始在上官身后奴颜屈膝卑贱奉承。
笑容阿谀谄媚看得迟肆不忍直视。
整个审问过程,他在一旁呆立着吃瓜,又当了一次全然无关的围观群众。
围观了整个事件经过的路人甲,在戏台散场后,跟着另一个路人乙回了客栈。
在想什么?房门一关,他迫不及待将心尖人揽入怀中。
老四,你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迟肆啃噬着白润颈窝,吐词含糊不清,没什么想法。那个犯人说的应当都是实话,他身份低微,不会知道更多的秘密。
还有呢?
还有?
迟肆横抱起人一同入水:那老头也是同伙?至少他知道这件事,收了贿赂为他们通行提供方便。
但这事杨辉羽不管,也轮不到他来。
隐逸阁主只叫他查拐卖人口,官匪勾结的事他管不了。
从京城运人到西河,一路要经过几处哨卡。为赤炎门开道的不止他一个。齐季看出对方所想,沉疴积弊,积重难返,朝廷得派人暗中慢慢查。若是像那些江湖人,遇到贪官污吏直接杀了了事,反倒断了线索毁了证据。杨辉羽是故意不问的。
阿季是在帮姓杨杨辉羽说话?
这道理迟肆懂,但心里就是不爽。
还有呢?对方又笑问。
不,知,道。他心怀不满答了一句。
京兆捕快最初抓的,应该不是今天审问的这个。
最初抓的应该知道得更多,县令怕被问出更深的秘密,重新抓了一个。
那又怎么样?反正都还要再查。
老,四,笑音轻喘,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浪涛霎时骤停,一息后卷起狂风巨浪:多吃几回,熟能生巧。
一场波涛汹涌,风卷残云。
***
迟肆胡吃海喝了一整天,仍然意犹未尽。
第二日一早,怀抱躺在身上沉眠未醒的心尖美味,正准备再次开宴,却被扫兴的敲门音打断。
齐季被吵醒,眉头微微一蹙:何事?
门外传来通报:县令大人要为杨大人接风洗尘,请二位也一同赴宴。
知道了。齐季清音低哑,老四,要出门了。你动作快点。
来到府衙,县令已经在后院花园凉亭内摆了一桌酒席。
杨辉羽坐在主位,换了一身苍青长袍,看起来像是高门大户的俊俏纨绔公子,根本想不到会是武艺惊世的绝顶高手。
一旁作陪的,除了县衙的一干师爷捕头,还有一个道士。
他身着八卦青山道袍,破星巾霓裳袖,墨发齐整山羊胡油亮,颇有仙风道骨谪仙之姿。
县令做在杨辉羽身侧,而他端坐另外一侧,地位超然可见一斑。
见迟肆和齐季入了凉亭,县令正欲让他两入座空余位置,杨辉羽却抢先发话:迟仙君也是从天庭下凡而来,正好可以和蔡星君清谈论道一番。
蔡星君目不斜视,巍然点头以示同意。
其他人皆是楞目大惊。
县令手中竹筷一抖,差点掉到地上。
这个被他敷衍冷落的朝廷使者,竟然也是个下凡的神仙?!
幸好他自恃父母官的身份,又对京城来使客客气气,没有色胆包天表露出任何一点狎昵心思。
迟肆也呆愣一瞬。
他这个货真价实的得道真君,又被人同装神弄鬼的骗子相提并论。
齐季眼含戏谑笑意,扬着嘴角看了他一眼。眉语目笑勾的他神魄晃动,丹田气海翻腾不休。
可惜良辰美景花前月下,却不能行云带雨。
坐在蔡星君旁边的师爷极有眼力,迅速起身让座。
二人入了席,酒宴重开。
第104章
迟肆本来没想着搭理假神仙,对方却主动找他喝茶论道。
本道原身乃东天门光明宫昴日星官,下凡借身蔡氏,不知迟道友仙籍何在?
什么名字?
迟肆一怔。对方说了一长串,他一个字也没听清。
仙籍?
他都不知道还有这个玩意。他的道统传承没有飞升这种忽悠人的说法。
修真问道,还未飞升,没有仙籍。
蔡星君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轻抚胡须又问:不知迟道友在九重天中哪一地界,哪个门派修行?
这题他会。
迟肆艳目微眯,轻慢懒散:幽天,玉泉派。
蔡星君谪仙之姿,喜怒皆不形于色,语调淡然看似超凡,却词词句句昭显出云泥立判之意。
幽天地处九天西北偏远之境,灵气稀薄,难以飞升也是正常。只要道友保持问道本心,某日总能和本道在天庭得见。
明着暗着尊己卑人的迟肆,居然被别人踩着脸上了位?
这要是能忍他就不姓迟。
不知蔡道友又来自哪一重天界?他问。
蔡星君神色淡然,静水流深淡泊明志:本道位列仙班前,是在钧天界里修行的。
为了朝宴桌上所有凡夫俗子传经布道,他加大了一点声量:钧天位于九重天界中央,乃天帝居所。在九天之中也是物华天宝之墟,负天地钟灵毓秀之德,远非其他界域可比。也只有天资卓绝的旷世之才,才有资格进入钧天。
迟道友远在幽天边境,想必去不了钧天。若是哪天本道要回上界,以本道的身份之尊,还是可以带道友同往参观。
哦?是吗?迟肆嘴角一勾,笑意恣心张狂:可我来之前曾听说,钧天界已经易主。新的钧天界主还是出自幽天,和我一派有些渊源。
迟道友是不是一知半解弄错了?这事本道未曾听说。
那是道友下凡太早,孤陋寡闻了。不信的话你现在回钧天看看,就知道我说的句句属实。但要是遇到新界主可千万小心,刚才那些话要是被他听到半个字
他本想说当心祖坟被刨,可他俩论道,这话说来太不文雅。
朗音微顿:当心千刀万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和蔡道友有一面之缘,这些事,我得好意提醒一下。
他们二人字正腔圆口吐芬芳,暗踩明捧诋毁攀比,同桌的一众人都听得明明白白。
然而神仙打架,凡人怎敢多言,只能装作不知,沉默着各自吃菜。
蔡星君不愧是下凡谪仙,道心庄重修养极高。他神色未变静心端坐,宠辱不惊气克斗牛,轻抚着胡子不着痕迹迅速转入下一个道论。
迟道友年纪轻轻,想必入道时间不长,道行不足百年。我观道友周身先天真气,应是凝气成丹的境界。
这话是暗指迟肆修为不高。
他止了口,没说下一句,就端坐着等别人来问。
一桌人沉默了须臾,还是有好奇之人顺着他的意出言相询:不知蔡星君有多少年道行?又是什么境界?
蔡星君又提高了一点声量,朝众人讲经布道:本道千年道行,修为已至元婴境界。所谓元婴境,是指已修出元神,可以魂魄离体神游天外。
他向众人滔滔不绝传道授业,意指自己修为高深,别看肉身坐在这里不动,元神却能天上人间碧落黄泉来去自如。
听得县令啧啧称奇。
言毕,又问迟肆:仙门七十二秘术,不知迟道友修行哪几路?
这话迟肆已经回答过很多次:主修阵法。其他法门也会一点。
蔡星君依旧静水流深,怡然淡泊:风水秘术奇门遁甲,乃左道旁门之术,难以登堂入室得证大道。既是修仙寻道,还是修习正道才能得道飞升。
这下即刻有人接问:请问星君,修行哪些术法更利于飞升?
蔡星君再次布道传经:阵法一道实乃偏门,难以普度众生。本道一修法咒,可以腾云驾雾上天入地,也可抓鬼驱魔拯救世人。二修炼丹制药,悬壶济世泽被苍生。
县令急忙向他询问起养生之道,长生不老之法。
一桌人心怀恭敬脸带艳羡,仔细听着下凡的蔡星君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讲述如何才能健身养性,补肝健脾延年益寿。
将迟肆这个只会旁门左道之术,不能造福百姓的仙君晾在了一边。
迟肆同人座谈论道,高下立判,云泥之别即显。
他侧头一看,才察觉方才和假神仙说话之时竟没注意到,齐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离席。
杨辉羽也不在座位上。
***
月色初升,县府花园小径清幽暗雅。
齐季和杨辉羽一前一后,信步于碎石小道之上。
杨辉羽手上随意把玩着手上玉笛,昂首轻笑:少庄主不愧是下凡的真仙,对仙界之事了解颇多。
齐季缓步走在前面,神色平淡喜怒不显,默不作答。
杨辉羽又笑道:我听太医院一些医师说过,若是一个人受过太大刺激,容易生出癔症。
他语音一顿,目空一切的淡漠目光中多了一丝哂笑,又像若有似无的怜悯:安县遭受天灾,他亲眼见着所有亲朋好友死于眼前,只剩了自己一个。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孑然一身孤苦伶仃,遭遇着实凄惨可怜。
齐季仍旧闲庭信步,沉默不言。
温雅双眸在月色下映出淡跃浮光,似一把未出鞘的锋锐宝剑,无悲无喜无欢无怒。
杨辉羽自言自语又接着往下说,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不痛不痒的高高在上:其实这样也好。他一心认为自己是下凡的神仙,那些亲朋好友并未死于地震,而是入了仙界,仍在另一个世界活着。若是这样想,能让他远离痛失一切的心中悲苦,愉快地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之中,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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