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凡仙君被人骗了——皆付笑谈(21)
姑娘是从大兴村他思忖片刻,找了一个准确但不太合适的词,逃出来的?
姑娘点点头,朝他行了个常礼。
她虽穿着贫寒落拓,但举止小意优雅有股诗书礼气,不似一般村妇。
我叫柳烟烟,原本居于凉郡河县,后来嫁入大兴村
什么嫁啊,文娴心如火焚打断她:她是被人卖进去的。
许多百姓家里儿女多了养不活,便以碎银几两的价钱将女儿嫁出去,名为嫁,实则和卖女无异。
遇上今年这样的天灾,受灾民众日子过不下去,卖儿卖女之事更是屡见不鲜。
人进了畜生窝,日子怎会好过。文娴怒气冲冲又骂了一句,朝齐季问,你说,那帮人该不该杀。
齐季知道大兴村,此时已猜出事情原委。
他默不作声未置一词,但从看那二位姑娘的眼色,便知他并不认为文娴杀害普通村民之事有错。
所有人都在质疑她,连师姐都怀疑她滥杀无辜,只有这个陌生男子默默站在了她身后,文娴被官兵追捕了几日的怒火和委屈终于找到了发泄处,拉着齐季就要大吐苦水。
哎,哎,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倒是先说清楚。
迟肆本来站在人堆里打算看热闹,见文娴拉了齐季手臂,这一幕让他觉得十二分碍眼。
他几步跨到齐季身后,提起对方的后领将人拉退了几步,横在文娴身前:你两这样交流,我们什么都没弄明白,要不咱们把话先说清楚?
文静附和:到底什么事,你们倒是说啊。
文娴脾气急躁,一想到这事就气得破口大骂,才说了两句又忍不住骂了三句,众人还是弄不明白她为何要杀伤那十三个平民。
不知何故,大兴村里少有女婴诞生,能顺利长大的女孩更为稀少。
文娴正在气头上,难以将事情理清,齐季接过她的话朝大家介绍起这个隐在世间一角,不为大众所知的小村落。
村中男多女少,许多男子到了成婚的年纪找不到媳妇,只能从村外买。
他话声轻柔举止文质,用词却极为露骨,毫无含蓄遮掩。
文静脸色微变,人群中一些侠士也已经猜出一点苗头。
有了这一番铺垫,文娴终于接上了话,将她在村中的所见所闻一吐为尽。
大兴村穷山恶水,村民凶悍蛮横不讲理。那些被卖入村中的女子大多受尽虐待。
有些女子不堪忍受想要逃跑,全村同恶相济,谁家买来的媳妇跑了,全村都要出动将她们抓回来。抓到之后又是一顿毒打。
烟烟天天受尽欺凌,她不堪忍受杀了那狗男人和恶婆婆,有何不对?文娴咬牙怒骂,遇上这样的畜生,被打了还不许还手?
烟烟想要逃出地狱般的腌臜地,却在路上被村民抓住。他们也不报官,只想把她抓起来毒打一顿,再将她嫁入另外一家。刚好我从路边经过,救下了烟烟。
她朝向文静,怒气中含了一丝憋屈:那些村民竟然还想将我抓入村里,一群人打我一个,还朝我撒迷药。
要不是我杀了三个背后出手的下流货,现在已经被抓入村里关着了。
姑奶奶一气之下杀入村中,放走了那些想要逃离的可怜女子。没把那破村一把火烧了,已经是姑奶奶大发慈悲。
她越说越气:那群可怜女子挨打的时候,没见官府的人帮她们。我杀了坏人帮了她们,这些狗官就一个个都跑出来了。
师姐,你说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文娴从苍山去往凉州,走错了路误经一个小山村,救了几个饱受折磨的可怜女子,却因此遭到官府通缉。
江湖儿女行侠仗义,路遇不平拔刀相助,自然不能对烟烟见死不救。
可她为了救人,又杀了人,周围侠士分为了两派,一说那群人该杀,一说寻常百姓的事该由官府来管,这些江湖门派的人不该对平民出手。
文静也犯了难,拿捏不定不知这事该如何处理。
那群百姓手无寸刃,不会武艺,你为了救人伤了他们自行离去便罢,伤人性命终是不妥。谢观河此时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文娴不该痛下杀手。
放屁。文娴怒火攻心,朝他破口大骂,我去你大爷。那多么人拿着铁棍木棒打我一个,我哪还顾得过来。你们这些狗男人,仁义道德挂在嘴边,何时真为女子考虑过。
她不想理会谢观河这个狗男人,转向齐季拉起他的手腕,你说,我当时做的对不对。
齐季淡笑一声,虽未说话,温雅眼神里已露出对谢观河心慈手软的不屑。
对,对,对,姑奶奶你做什么都对。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好好骂人,别动手。迟肆又提起齐季后领,将他从文娴手边拉远。
有什么气尽管朝谢观河身上发,别把齐季卷进来。
观河,阿娴武艺不如你,没办法像你说的那样游刃有余。文静也不太赞同谢观河。
别说文娴,要是她遇到那样的情况,为了自保也很难保证不会失手杀人。
而且事情已经发生,现在摆在文静面前的,不是文娴当时能不能留手,而是现在应该怎么办?
第43章
文娴杀了三个伤了八个普通庶民,有违江湖道义。
还有两个是柳烟烟杀的,文娴为了让她不被官府通缉,把这锅一并背了。
但那些百姓也做了坏事。
这事她们苍山派必须朝江湖各派交代清楚,不能让人以为她们滥杀无辜。
至于文娴该如何处置
文静思虑片刻,将文娴挡在身后,拔剑朝向官军。
她的态度已然明确,不会将她交给官府。
这事对错难断,围观的正义之士也不敢轻言妄论,只站在外围静看事态发展。
街上顿时寂静一片,鸦雀无声。
方才杨辉羽念出通缉文书之时,众人皆指责质疑文娴,两名武官本以为能顺利将她抓回去交差。
而如今形势逆转,他们要将人带走怕是不易。
杨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一人问向杨辉羽。
我们?杨辉羽轻蔑一笑,似是惊讶怎么捉拿文娴这种武艺低微,又没什么名气的小角色也成了他的职责。
他未穿官服,只作寻常富家公子打扮,全身散着一种浑然自成的狂傲。
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从迟肆等人身上一掠而过,未做一点停留,最后看向谢观河。
你叫谢观,什么来着?他昨日曾在摧雷山庄见过,未曾将对方放入眼。
谢观河。
当年我和谢观山比武,曾听他说过瑶山派得了一个根骨旷世的奇才,想必就是你吧。
杨辉羽其实比谢观河大不了几岁,但身居高位久了,举手投足间皆是一种心高气傲的居高临下。
这话听起来像是足足高了对方几个辈分。
他勾了勾手指:让我看看,他们把你教导到什么程度了。
话音刚落,他一掌直朝谢观河正面攻去。
虽是赤手空拳,却带起一阵比刀刃更为锋锐的罡风,以飞鸿之势席卷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幽寒残影,横切了满空飘荡的树叶。
谢观河举掌相迎,迅捷之势荡起一声风吟,威势惊天。
两掌相震,两股浑厚真气狭路相逢,空气炸出一声低啸,激荡扭曲的风压怒涛般扩散开去,在虚空中蔓延出层层叠叠的无形涟漪。
气浪翻腾涌动,排荡而去,半空中的落叶裹挟了真气,变为坚硬飞刀,在空中流霜四散,划起数道虹光掠影。
围观人群纷纷抬臂掩面,衣摆袍角被罡风扬起,连成一片起伏有序的碧波惊涛。
掌风过处,满空树叶如火烧一般荡然无存,只留下一地厚厚灰尘,街上白了一片。
谢观河被震得身形不稳,朝后退了两步,在青石板上踩出一圈龟裂。
不错。杨辉羽收回了手,双手抱肩,下巴微扬说出一句轻飘敷衍的赞赏,有几分本事。
语气优越高傲得像在打赏下人,就差随手扔给他几两银子做赏钱。
他转向两位武官,眉梢一挑:走吧。
杨大人,这
武官面色犯难,看这位的意思,是要放过那个朝廷钦犯?可这样做对杨辉羽并无损害,他俩难以回去交差。
你觉得凭你们的本事,能把苍山派的人带走?杨辉羽鹰隼般的目光再次扫了一眼众人,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缕轻笑,这件事上面会有人负责,你们回去等调令即可。
杨辉羽高视阔步大摇大摆走出人群,行人纷纷避让。
他那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强悍内力,震慑了不少人的心神,让他们又敬又怕。
迟肆毫无参与感地围观了一场当世两大高手的比试,心慵意懒打了个哈欠。
他原本打算,若谢观河不敌他就出手相帮,然而那个姓杨的就这么扬长而去,根本没他出场的机会。
文静在确认谢观河没有受内伤后,带着文娴和烟烟先回山庄。
这事她处理不了得禀告苍山派长老,让他们定夺。
一些侠士有意结识谢观河,排到他身前挨个自报家门。
迟肆像一片孤零零的落叶,被人流推挤到了一边。
他扬起高出人群的大半个头,目光在周遭梭巡了一大圈才在不远处街角的阴影里找到齐季。
他嘴角挂着伪装出来的清冷笑意,幽寒藏锋的目光深邃如渊,穿透斯文有礼的虚假表相,冷漠地注视着街道对面杨辉羽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见迟肆走过来,他扬了扬嘴,微弯的眼梢染尽风华,有一股清澈纯净的无心诱惑。
迟肆的心瞬间被重重撞了一击,砰砰直跳,呼吸也无可抑制加重,口干舌燥。
他下意识想浮开目光,可眼神像是被什么东西粘缠得挣脱不得,不受自己所控。
在做什么?他喉结一滚,没话找话。
杨辉羽和谢观河的比试,你作何感想?
啊?
迟肆心中一凛。他没什么感想,一时答不上来。
特效不错?帧数不足,慢镜头用得过多,画面不够流畅?
思来想去,最终吐出一句放之四海皆可用的观后感:还行吧。
这句评价和他昨日有意无意嘲讽那群武林泰山北斗是糟老头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竟让齐季也楞了一瞬,不知何言以对。
被那如淡墨工笔般细致精巧的眉眼似笑非笑地盯着,迟肆心中的炽热情绪已经升温至滚烫沸腾。
他带着春心荡漾的得意洋洋,搔首弄姿招摇卖弄道:他俩加在一起都不是我的对手。
虽说人不轻狂枉少年,但这只狂蜂浪蝶也未免狂浪得无边无际,年少无知到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境地。
齐季已懒得再同他讨论,眼梢微挑,谦谦有礼地草率敷衍:什么时候有机会让我开开眼。
过了几息,他又戏谑轻笑:既然迟少侠这么厉害,以后再在街上被人轻薄调戏,我们也不用再出手。
那可不行。迟肆明艳笑容里满是厚颜无耻的痞气:我这般花容月貌,独自一人实在危险,你以后可得时时刻刻把我护好,不能再像今天这样把我一人扔下。
齐季无奈哼笑了一声:现在想做什么?在城里闲逛,还是回摧雷山庄?我去同谢兄打声招呼就走。
迟肆大度地把选择权交给对方:想去哪儿玩?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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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迟肆和齐季在街边已经站了一会,找谢观河搭话的人仍不见减少。
两人朝人群走近几步,朝谢观河打了个眼色,示意打算先行离开。
谁料谢观河匆匆告别了众位侠士,跨步出了人群要和他俩一道离去。
迟肆和谢观河从京城到凉州,一路同行,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以凡尘世俗的眼光来看,这一路也算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当得起一句生死之交。
只是忽然间没了一惊一乍废话连篇的谢观柏,三人同行总觉得气氛有些难以言说的别扭。
齐季和谢观柏热切地讨论凉州的风土人情,迟肆插不上话,全身泛着一股酸气。
迟肆和齐季说笑逗趣,谢观河插不上话,又带出一缕端正严肃的凉意。
却是谁也没提要回摧雷山庄。
等到暮色西沉飞鸟归巢,三人才结束了这怪异难言的一段三人行?也不知谁是谁的老师。
善与不善,此刻难以分明。
迟肆和齐季回了房,沐浴,入睡,一切看似平常。
但他不想第二天起来,齐季又扔下他跟哪个狗男人私会,为了不睡过头,只闭目调息并未入睡。
大约五更天时,迟肆听到背后传来极其细微的响动,应是齐季醒了。
虽说勤学苦练之人闻鸡起舞,可这时辰也似乎太早了一点,连鸡都还在呼呼大睡。
又不是周扒皮。
没过一会齐季出了房间,即便以迟肆过人的听力,也只能听到轻微的开门音,未闻一点脚步声。
齐季就像一个悄然无声的暗影,来去随风,消散如风。
门一关,迟肆从床榻上一跃而起。
他本想装成偶尔一次的早起,和对方道一声早安,再一同出行。
可现在这个时间点实在太早,他的计划失败得显而易见。
现在该怎么办?
他思忖了不到半息,毅然起身跨出房门,无声跟上了那道迅捷如风的影子。
这类似跟踪狂的举动委实不妥,可他心痒难耐,迫切想了解自己蒙头大睡的时候对方都在做什么。
他想知晓对方的一切。
他不想又被扔下,独守空房孤对寒窗。
齐季一路如流风掠影,空里飞霜踏过山间小道,往杳无人迹的山间深林中疾行而去,所过之处只有翠叶微微晃动,未留下半点人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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