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凡仙君被人骗了——皆付笑谈(11)
但原本只是一座山村小庙,即便焕然一新,屋宇也只那么一点大。
许多前来上香的百姓暂时入不了庙,都在门外排队等着。
还有一小撮人一动不动跪在门外,不知这又是做什么。
一些热心的香客主动解答了迟肆的疑惑。
这些是想修仙问道,求着上仙收他们为徒的。
上仙不收徒,只传授一些引气入体的功法让他们自己回家领悟,但仍有不少人同陈六一样不死心,在这里跪着想以此打动上仙。
迟肆慢慢悠悠踱着步子,在庙外逛了一圈。
诶,迟肆,你踩到什么了?
走到小庙东侧时,百无聊奈跟在他身后的谢观柏忽然晃眼看到了什么。
地上有一团红色线条,迟肆方才走上去的时候,一脚给磨花了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什么?迟肆漫不经心看了一眼地面,有人无聊随意画在地上的吧。
可有什么发现?
谢观河见他俩陡然停下,也走过来,细细看了一眼。
他和齐季见到迟肆二人朝庙宇方向走后,也一同跟了上来。
迟肆挑眉,以眼色指了指地面。
几人都表示看不出什么门道,便又抬步绕回了小庙正门。
他们是在做什么?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个人,齐季好奇。
他来得晚了一步,没听到香客给迟肆的解答。
于是谢观柏又朝齐季和谢观河解释了一遍。
修仙的功法?齐季心念一动,敏锐地抓住了一丝玄机。
客栈里,陈六也被这所谓神仙传授过功法,说不定还死于练功时的走火入魔。
这些人也被传授过功法,若能知道是什么,说不定能揭开上神的一层神秘面纱。
他刚准备上前询问,迟肆已抢先一步走到其中一人身旁。
这位兄台,能否请教一件事。
低头跪拜的青年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只见一张惊世艳绝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脸一红,急忙道:什么事,姑娘尽管说。
姑娘?
听到对方带着调谑笑意的清朗嗓音,求仙人顿时察觉自己弄错了性别,脸色红得冒了烟,连连道歉。
迟肆早就习以为常,只曲起长腿半蹲在他旁边,开门见山说明来意:我想知道引气入体之法,却见不到神仙的面,不知兄台能否指点一二。
这青年面露犹豫之色,似乎在考虑这门功法能不能外传。
他迟疑着没开口,旁边一位脸型方正的中年却替他答了。
你也想拜入师父门下?那我们以后就是同门了。中年自说自话,已擅自入了门拜了师。
我问过师父,这入门功法并非我派秘传绝学。天下道友是一家,只要有心拜入我派门下,都可将此法传授于他。
他振振有词念出一段抱元守一,载营魄抱一
周围几人也跟着默念,不用怀疑,他们学到的都是同样。
齐季在旁边安静听完了这段口诀。他们都是习武之人,一听便心中有数。
这些应是民间武人编纂的呼吸吐纳之法,勤加练习必然有强身健体之效。但若说是什么修仙功法,可就和那些招摇撞骗的游方道士别无两样。
这令人失望的结果可说是在意料之中。众人又找了几个香客交谈,除了夸大其词的吹嘘依旧没打听到有用的消息。
看来只能寄希望于明日进入庙中,亲自拜会神仙。
离开神仙庙,几人回到村中打算找地方投宿,却察觉到一个大难题。
他们今晚没地方住了。
逢山村本是一偏僻寻常的小山村,以前少有外来客,村中连间像样的客栈都没有。
今年有了神仙下凡,上香请愿的外村人骤然增多,才有村民改建了几间无人居住的土屋经营起了客栈。
可也住不下这么多的香客。
听到房间已满,谢观柏一脸哀怨。
他从小在瑶山派好吃好住,即便下山历练,出门在外也没受多大苦。
见过最残破简陋的房子,是迟肆的家。
今天不会让他们在山村里幕天席地风餐露宿?!
第21章
谢观柏不敢朝师兄诉苦,只好逮着迟肆一个劲抱怨。
能找个你家那样的,有个屋顶四面墙,也比住外头强啊。
早知道就雇一辆马车,至少晚上有个地方睡。
唉,迟肆,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或可找村民一问。齐季顺着他的话,一些村民家中有多余空房,说不定能让我们借宿一宿。
若非万不得已,他也不想露宿街头。
正巧这时迎面走来一位娇小可爱的少女。
齐季正欲上前询问,再一次被迟肆抢了先。
这位姑娘,我们是来逢山村上香的。可晚上没了住处,不知姑娘家可有多余的屋舍,能让我们暂住一晚。当然,价钱按姑娘说的给。
外村人来找住处,村民们已见惯不惊。
但像迟肆这样俊艳非凡,一眼看去便让人心生亲近的,少女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脸上瞬时染了一层红霞,甚为可惜地叹道:你们来晚了一步。要不是我家的空房已住进了人,我就借给你们住了。
迟肆疏懒的语调里也闪过一丝惋惜:姑娘可知哪户人家还留有多余空房?
少女摇头:都这个时辰了,怕是难找。
一想到这样一位翩翩公子今晚没有地方住,她也瞬时觉得于心不忍,挨着把屋舍大的村民在心中过了一遍,蓦然眼神一亮:有了!
村子西头,是孟婆婆家。她儿子长年在外,一人独居也不怎么和村中人来往。虽然看着有些奇怪但人其实很好。她家从不让陌生人借宿,应当是留有空房的。
你们去她家,就说是玲儿的朋友,再朝她说几句好话,说不定她愿意让你们住一晚。
多谢玲儿姑娘。迟肆悠懒一笑,从袖中拿出一枚铜板,这个送给姑娘,权当你我今日相识一场的纪念。
玲儿红着脸伸手接过,笑盈盈走了。
走出几步开外,还忍不住回头脉脉望了一眼。
这一幕看得谢观柏目瞪口呆。
他毫不怀疑,若是迟肆开口求娶,即便他一贫如洗,那位姑娘也可以什么彩礼都不要,还自带嫁妆明日就跟着他一道离开村子浪迹天涯。
不愧是京城烟花巷最受欢迎的迟老四。齐季调谑,多亏有迟少侠在,我们可以免于露宿深山。
迟肆嘴上说着过奖,眉眼间疏懒的恣意却越发张扬,似乎有着极度自信,凭自己这张脸可以解决大多数难题。
四人按着玲儿所指,来到村子西头。
此处有间小院比周围农家稍大一些,里头有两座屋舍,看来就是孟婆婆家。
谢观柏正打算叫门,手还没敲上去,院门忽然无声打开一条缝,一张死气沉沉的脸悚然从门缝中露出。
如此悄无声息,着实吓人一跳。
上香的?走错门了。
孟婆婆上了年纪,干瘪的脸上已布满皱纹。
她的眼色浑浊,被下垂的眼皮盖住一大半,这双被岁月和沧桑磨砺过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人的时候,却像被磨得锋利的霜刀无端让人心生寒凉。
怎么又是大白天里遇了鬼。谢观柏一口气哽在嗓子里吓得出不来。
不过上一个是传奇故事里美如画卷的艳鬼,而这一个看起来凶恶得多。
请问是孟婆婆吗?谢观河端方地朝她拱手,彬彬有礼:是玲儿姑娘叫我们来的。今日客栈已满,不知能否让我们借宿一晚。
他拿出几颗碎银摊在老人眼前,表明自己不会白住。
孟婆婆抬起松弛的眼睑,浑浊无神却莫名让人觉得锋锐的眼珠从谢观河身上扫过,却像对人对钱都毫无兴趣一般不予理睬。
她又把目光转向齐季,依旧视若无睹。
然而在看到迟肆之时,浑浊眼珠忽然一顿,一错不错盯了他半晌。
这样阴森幽寒的目光,让呆站在一旁作为旁观者的谢观柏都忍不住冒了一滴冷汗。
迟肆却一脸坦然地对着她扬了扬嘴,还是那副悠闲肆意,又带着一点浪荡痞气的意态张扬。
无论眼前的是妙龄少女还是八十老妪,在他眼里似乎都一个样。
许过愿了吗?孟婆婆低哑粗粝的声音冷不防响起,语气冰冷得能直接渗入人心底。
几人没想到她会忽然问出这一问题,皆是一怔。
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又听她道:你知道的,逢山村里别胡乱许愿。
进来吧。苍老的声音混着门轴转动的刺耳吱呀声传入耳中。
今晚总算有地方落脚。
孟婆婆把客人领进门,指向偏后的一间屋舍:今晚你们住那里。
随后一言不发,进了自己住的那间房。
她脊背佝偻,却走得疾步生风且无声无息,几步就跨入房门。
紧接着咚的一声,把来客狠狠关在了外面。
这谢观柏直眉楞眼,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既然主人这么大方,我们也随意一些,不必太过拘束。迟肆笑得散漫,朝齐季勾勾手,走,去房间里看看。
倒像是他成了主人一般。
齐季早就习惯了他的放浪厚颜,眼含笑意跟了上去。
房里有两间屋,小山村里的农家土房自然不会太宽敞。但房内干净整洁,家具虽然朴质无华却并不破旧,比村中破客栈还要好上不少。
两间房,正好两人一间。
谢观柏不断朝迟肆使眼色,挤眉弄眼到眉毛都快扭曲地掉下来。
他不想和谢观河住一处。
他对这位师兄满心敬仰,可师兄君子端方沉稳持重,他不敢随意在对方面前说话。
还是和迟肆待在一起,有什么事想说就说更为轻松愉快。
迟肆视若无睹。
谢观河看了他一眼,叮嘱道:别给迟少侠添麻烦。
他又转向齐季:齐少侠,今晚只能委屈你和我一间房了。
少侠二字不敢当。齐季笑道,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谢少侠不必如此客气。
青山斜阳落晖,绿阴幽草胜花。一浓一淡两个隽逸身影在浮云野趣的农家小院中如水墨风景一般赏心悦目。(*)
落在迟肆眼底,却莫名有些刺眼。
齐季有意结交谢观河,怀着别的目的,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一路上他们二人一见如故般相谈甚欢,别人根本插不进嘴。
齐季的计划相当顺利。
可即便知道他故意为之,迟肆心里不知为何有种莫名难言的情绪。
仿若一大团棉花堵满心口,压得人喘不过气,却又软绵绵让人有力无处使,有气无处放。
从下午在空地上开始,他就一直觉得心中挤满焦躁烦闷。
后来好不容易被山风吹散了一些,没想到此刻又毫无征兆地如涨潮般瞬间涌上心头。
就算是为了搜集情报,也没必要不分昼夜待在一起
心中浮出一缕抓不住名头的游思念想,他鬼使神差一句话未经过脑便脱口而出:我才不和谢观柏一屋,我怕他大嗓门一惊一乍,吵得我睡不着觉。
话音刚落,便在谢观柏气得发颤的你才大嗓门,你才一惊一乍的怒吼声中,径直拉着人的后领,把齐季拖走了。
入了房间,隔着门仍能听到那尚显青涩的狂怒咆哮。
怎么?齐季眉眼微弯,可是发现了什么?
啊?
不是有话要同我说?迟肆的举动太过刻意,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有什么话,需要避开瑶山派的二人,私下商讨。
没有。就是不想和那个大嗓门住一屋,太吵。
悠懒的腔调滑过一丝言辞闪烁,迟肆心中骤然浮现出不想看到齐季和谢观河靠得太近的念头。可浮念一出,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更加难以出口。
齐季淡笑一声,不再多言。
对了,下午在村后空地,你曾说过这个假神仙有些真本事。
当时迟肆刚准备说什么,突然被谢观柏打断,后来也没有机会再提。
啊迟肆装模作样撑着下颌回忆,我忘了。当时想说什么来着
齐季刀锋暗藏的温润目光从俊艳的脸上扫过,也不再追问。
他俩达成过心照不宣的默契,对方有意隐瞒的事情,绝不多问一句。
第22章
四人各自在房中休息了一刻钟上下,便至饭点。
炊烟袅袅,农家独有的山野风味被夜幕微风卷在一起,飘满整个村落。
迟肆和齐季出了房门,正打算叫上另外二人同去找地方吃饭,谢观柏也正好开门,怒气冲冲瞪着迟肆。
很明显对于迟肆说他大嗓门一事耿耿于心。
迟肆,你什么意思!
迟肆,你给我说清楚!
二人追逐打闹出了屋舍,别家都升起飘香炊烟,孟婆婆这处却冷清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老人家年岁甚大,独自居住或多有不便,让他们留宿又不收银两,谢观河自觉应做些什么以作回报,于是敲门询问是否需要他们准备饭菜。
谁知敲了几声无人应答。
屋里了无生气,也不见点灯,像是没人。
不知她是不是有事外出,几位客人只好自便。
迟肆在客栈里用过晚饭,又趁着夜色还未完全占尽天幕,在村郊小道上走了一圈。
暮色褪尽,夜里的逢山村收拢了白日所有的喧哗热闹,寂静得宛如与世隔绝。
村中亮灯的农舍不多,半个村子都隐没在夜色漆黑之下,只有古庙格外亮堂,像山间一盏不熄灯火,为群山中的孤魂野鬼指明方向。
回到孟婆婆家,仍然感受不到生人气息,没有主人活动的痕迹,此处似乎成了他们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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