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疑虑在他踏进自己房间的那一刻得到解答,某个本应该在客房睡觉的人此刻正堂而皇之地躺在他的床上,拿着白天就一直在看的《红与黑》。
见他进来十分主人地掀了一下眼皮,发出了今晚的第二次抱怨:你做事总这么磨蹭吗?
林见不懂自己又哪里惹到他,拿起吹风机:是的,我很闲。
韩秋时眉头一蹙:以前你自己住当然随意,但是刚才让我等你这么久。
我花了一下午时间给你收拾的房间,你怎么不去睡?林见问话的语气里有几分生气。
韩秋时理所当然地说:我都住你家了,当然跟你睡。
林见一口气堵在嗓子眼。
他花了好半天平息,无可奈何:那下午我收拾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
我又不知道你是要我住那里。韩秋时眼底有一抹显而易见的嫌弃,而且那房间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我才不住。
林见不理他了,专心吹头发。
吹干后绕到床的另一边躺下,翻了两次身之后不习惯地说:换一下,我想睡你那边。
平时他一个人睡,他睡觉又比较老实,基本就认准了那半边床。
现在忽然被放在了这么多年都无人问津的另外半边,他真是不习惯得紧。
偏偏韩秋时困意袭来,半梦半醒地皱着眉头拍了一下床:别说话。
林见几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独自翻来覆去酝酿睡意。身旁的人很快就睡舒了,倒也不认床。只是自己依旧不习惯,一直到后半夜才堪堪入睡。
翌日,清晨。
林见睡得不踏实,跟平时起床时间大差不差。只是醒来时一转身就看到身旁已经没人了,他摸了一下,还有些许余温。
林见下地出来转了一圈,没看见人,又喊了两声,也没听见回应。
洗漱完毕后照旧走向厨房,面对着冰箱发了会儿呆,刚想好要吃什么,一抬手
门先响了。
他回头看一眼
醒了?韩秋时穿戴整齐,手里拎着些早餐,身上还带着些早晨的凉气,
林见过去把早餐接过来,拿了碗盘盛放在餐桌上:嗯。
我还以为你起床很晚。韩秋时洗了手过来坐下。
林见:我看着像很懒的人吗?
韩秋时笑了一声:你看着总是没什么精神。从小就是。
后半句话韩秋时没有说出口,他没有那个要主动和林见怀旧的意思。
吃到一半,韩秋时:今晚你有事吗?
林见刚咬了一口包子:嗯?
没事的话,晚上他们叫我去吃饭,你陪我。打着询问的口吻命令。
林见咽下包子,问道:你那圈子朋友?为什么要我去?
他眼睛清澈的看着韩秋时,后者目光闪躲着避开了,强硬地又问了一遍:那你陪不陪?
林见从小就和他们那一圈人不在一起玩。按道理来说如果纨绔子弟圈也分个三六九等,那他们的圈子大约是全屏城最顶级的。毕竟个顶个的有钱,有钱人互相抱团,孩子也自小抱团。舒家原本最该加入他们的应当是林见,只是三两下的,就被舒逸代替了。巧的是林见和他们性格不怎么合得来,也并不喜欢一起玩,于是这些年都游离在外。
知道的人都懂他这是放弃了什么他放弃了在屏城的人脉。
林见曾经也在醒悟后问过妈妈,他这样是不是会让母子俩的处境更为难,妈妈只说他开开心心长大就好,这些事情不用担心,妈妈会处理。
处理的结果是扛了十几年的压,最终还是不堪受辱自我了结了。
我可就算现在,他也依然不喜欢那个圈子,林见想拒绝,可刚开口说了一个字,韩秋时的目光瞬间指责地看了过来,甚至放下了筷子,大有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吃饭的小孩威胁父母的架势。
林见愁死了,这货就吃准了他心软。
真幼稚!
但是对付林见,也真管用。
好,他泄气了,几点?
晚上八点。
所谓饭局,见的只是写和自己年龄相仿甚至比自己小的人。可林见还是花时间花心思收拾了一下自己。
当他换好衣服对着镜子整理衣袖时,韩秋时走进衣帽间,站在他身边和他一同看向镜子里的两人。
精心收拾一番后果然大有不同,林见居然有种自己配的上韩秋时的错觉。
韩秋时勾唇轻笑,评价道:还不错。
平白三个字,让林见不安了一下午的心都静下来不少。
他总会在一些小细节的地方被韩秋时哄高兴不,有时候是被自己哄高兴。
比如现在他觉得两人站在一起很配,他心情的愉悦程度就快要爆表。
只是韩秋时给予他的总是平衡的。
刚才给了的阳光,现在上了车后就不搭理他了,看着手机不知道在给什么人回消息。
林见侧目看了他一眼年纪轻轻坐姿倒是大爷得很。
这家餐厅林见也熟悉,只是服务员当然更熟悉韩秋时,一见他们走进去就挂着笑迎上来:您好,里面请。
还没走近,林见已经听到了些熟悉的声音。
从小到大,哪怕他不和这些人混在一起,接触却也是常有。
廖光熙声音最亮,不知正和谁聊着些不着调的东西:我一摸,我去,假的!那肯定是硅胶胸!我要连这都摸不出来,我这些年不白混了?我估计卸妆之后也老吓人了,反正我没敢多留,给她扔了两千块钱赶紧走人。算我倒霉呗。
啧,可以啊,要我我就房费一掏直接走人。什么都没捞着给什么钱!
广西富呗,最近你爹没打你?
廖光熙呸了一声:我爹从来不打我!听谁瞎胡说呢你一天。
上次屁股都被你爹打开花了,在我家赖了半个月不敢见人,转眼就从来不挨打了。刚踏进门的韩秋时接上话茬,带着林见坐在提前留好的两个空位上。
几乎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林见聚集
他倒是也不怕这些,但还是觉得瘆得慌,不住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哪里不得体。
怎么才来啊你,办事儿去了?磨磨唧唧的。廖光熙赶紧转移话题,生怕聊回自己挨揍的事儿上。
韩秋时有些好笑,看了他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快?
廖光熙:好了,我看你今天是不想认我这个哥了,886吧你。
这页翻过,任胜叫一旁站着的服务生递上菜单。
一圈人互相商量,不熟的也有大家涌上去问有没有忌口,琢磨半天最终敲定了些菜。
林见坐在一旁像个观众,从始至终,就连韩秋时都没有开口问他一句有没有不吃的。
点完了。
廖光熙像是才想起来:对不起,诶咱这脑子,怎么忘了还有个人呢?舒扬,你有没有什么忌口?
全桌的人一声令下又一次统一看向林见,只是有些群演的演技并不好,服务员都能看出这一茬有多故意。
林见脑子里下意识过了一遍他们刚才报上的菜单他吃饭挺挑的,点菜不刻意照顾一下,几乎满桌找不到一道能下筷子的菜显然就是现在。
林见脑子有些嗡嗡,隐约意识到了这个巨大的巧合代表着什么。
他看了韩秋时一眼,如果韩秋时现在给他一个眼神,更甚问一句还有什么想吃的?,他就能多添一道。
可惜的是,那人低头点了根烟,目光不知看向何处。
大抵选择是一起看热闹了。
林见不知所谓地突然笑了一下,他摆摆手:没有。
第7章 7
廖光熙的表情明显是僵了一下,他比在场的其他人要迟钝些有些人从一开始就没演,有些人诧异的表情稍纵即逝,再不济也移开了视线。
唯独他双眼望着林见,连动作都僵了几秒,而后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不满意地低头看手机。
有这些人在的场面是冷不下来的,虽然时常见面却还是有说不完的事儿。
起初他们聊他们的,林见也乐得被晾着,只是随着菜上齐后,慢慢有人把话题往他这儿引。
是个女人。
舒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问话的女人身着红色露肩短裙,一头飘逸的大波浪得体地披在后肩,妆容精致。熟女的气息扑面而来,林见闻声抬眼看向她,与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女人率先收回视线。
有人说:不就被他爹给打发国外去了么,没事儿,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任胜:你怎么知道?
这还用知道?就他爹妈宝贝他的那个劲儿,肯让他在外面待久吗?那人解释道。
这倒是真话,对于舒逸出国一事,林见从一开始就嗤之以鼻。舒德元绝对不会让他的宝贝儿子一个人在外面待太久。
最好的证据是舒逸前脚出国,舒德元后脚给他卡里打了一百万。
说是自罚出国学习,小日子估计过得比在国内还潇洒。
对吧,舒扬。那人转头把问题甩给林见。
林见心里怎么想都是自己的事,可当众被问就不一样了。这些人今天到底要干什么?
林见不禁轻蹙眉头,抬起头时却又调整出官方的微笑:改名了,我叫林见,谢谢。舒逸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也许你们可以去问他父母?或者直接问舒逸本人,他们一定比我知道的多。
那人腹稿堵在了嗓子眼,憋得一下子没说出话来。
廖光熙及时接过:改名了啊?什么时候的事儿?
林见看了韩秋时一眼,后者像是没听见一样,专心地一边看手机一边吃饭,食指中指无名指拿筷子,小拇指划屏幕,分工合理却又忙碌,像是完全没空搭理旁人。
四年前。林见不得不回答他们的明知故问,我这人性格孤僻,平时和大家没什么交集,不知道正常。说完还附赠一个笑意十分淡的笑脸。
女人哦了声,看着林见因为局促而端起杯子喝水,把自己从进门起就憋在心里的问题甩了出来:舒家大少爷从小就跟我们这些纨绔子弟不一样,二十几年都不屑跟我们有交集,怎么今天小韩一叫就愿意破例了?
她和周围人纷纷对视,挑了一下眉:姐姐八卦一下呗,为什么呀?
这次韩秋时终于把注意力放对了,手机摁掉,筷子放在,好整以暇地敲着二郎腿,注视着林见。
林见垂落在下的手狠狠地捏住座椅,这问题像个炸弹一样,这样丢过来他答也不是,不答也得注意时间,久了就炸了。他以求助的目光看向身边的人,后者却依旧是原来的姿势,与他对视几秒后轻笑道: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该怎么说?
林见脑子急速运转,到底也出不来个结果。他说什么?说他喜欢韩秋时,韩秋时不喜欢他,所以他的要求自己答应了;还是韩秋时要他作床伴,他虽然没答应但还是陪他来了;亦或者因为他和韩秋时睡过,关系不同一般人,所以他愿意破例了?
林见只能艰难地维持住表情不崩塌。
韩秋时的朋友们,也许能接受韩秋时是同性恋,但估计不接受韩秋时那方面的对象是自己吧?
如果说得暧昧了,他会不会不高兴?
没有,林见面色略显苍白地解释道:没有不愿意和大家有交集,只是自小性格太不讨喜,从来就没什么朋友。韩秋时他,林见咽了一下口水,最近我负责照顾他,一起出来吃饭我就不用做饭了。
满桌人都没想到等了半天的答案就这?
林见说完后第一反应就是看韩秋时,后者好像不太高兴,打开手机玩起了幼稚的小游戏,没有再给他眼神的打算。
他说错了?
林见咬了一下舌头,妈的真难伺候,他根本摸不准这人到底想听什么?
女人表情尴尬的笑了一下,摊摊手:fine。如果不想说也没有关系,这理由也太
扯淡吗?林见想:大概是挺扯淡,谁知道他灵机一动就编出了这么聪明的回答。
林见不接话,餐桌上自会有人提起新鲜事儿,这页大约就算翻篇了。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今晚这一桌子人就像是魔怔了,似乎是要排队给他找不痛快似的。
就连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要搭一句舒扬,哦不,林见,你应该也知道吧?
他怎么会知道,他上哪里知道去,那都是舒逸和他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
半晌后,韩秋时说要去卫生间,林见打了声招呼就也跟了出去。
身后的包间里足足安静了十多秒,林见忙着出去追人,也没兴趣站门口听他们到说些什么有的没的。
什么意思这是?韩秋时比林见足高了有多半个头,腿又长,此刻有刻意放快脚步,林见只能狼狈地追在后面问。
到了男厕门口林见才追上:他们什么意思?
韩秋时不甚在意:什么?人家跟你聊几句天而已,这么些年都没跟你接触过,好奇一下怎么了?
他倒是真的来上厕所的,林见便也不打扰他,站在洗手台边等。
韩秋时走过来时他才说:好奇可以,问问题也可以,但是
他要怎么说?
但是为什么要问这么让人不舒服的问题?可这只是他的感受,韩秋时并不能感同身受,又怎么能理解得了他?
林见揉了揉眉心:我的意思是,他们问我的有些问题我不太好回答。
韩秋时一边擦收一边笑:那你就不回答。
人家问我话,我怎么可能装听不见?林见觉得自己也是昏了头才来问他,明知道这少爷处事有多任性。
在临踏出卫生间门时,林见一把拉住韩秋时的胳膊,直到后者回头看他与他对视时才问:你到底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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