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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手机跌落,不知怎的亮了起来,续播起之前殷染看的直播回放。
    流程刚好走到品牌方让津行止念出从盒子里抽出纸条上的字。
    津行止展开纸条,一字一顿地念着,生疏得像是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一般:我喜欢你。
    听着从地上传来的津行止的声音,殷染淡笑着收回手,抬眼直直对上津行止的眼睛,用情绪感染着他:我也喜欢你。
    走廊的灯光异常地闪动起来,没几个来回便彻底暗下来。
    光线的变化落在殷染脸上,像是拥有抓人的触须,让津行止移不开眼。
    心脏不听话的跳动超出了正常的频率范围。
    有那么一瞬间,津行止有种吻上去的冲动。
    门外,路过的护士发现了病房门口灯管的异常。
    这边的灯好像坏了,明天得请人来修一下。
    津行止回过神来,从地上捡起还在低声播放视频的手机,连点几下,退出了当前界面。
    这时,津行止的手机振了一下。
    津行止接起电话,明媚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接到消息了吧?和殷染一起上真人秀,能在镜头下暗戳戳,有没有很开心?你们俩在网上的关系也太僵了,闹了几次绯闻也没什么人信,别说我没给你们制造增加CP粉的机会啊。
    津行止静了片刻:你的意思是节目组叫殷染参加的事,和你有关?
    本来就是有人放了节目组的鸽子,我只是在中间稍做调剂而已。
    能让公司高层按头殷染进组,明媚口中的调剂,怕不是激将和挑拨。
    如果让明媚知道她花了许多心思带给他们的是麻烦,怕是会难过。
    津行止叹了口气,低声道了句谢。
    为了防止明媚再搞出这样的事,津行止还是补了一句: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多了对我们都不好。
    明媚笑着对他做了保证,因为忙着拍戏挂了电话。
    听完两人的对话,殷染彻底把手里的晚饭放了下来:真人秀我倒是看过这个词的释义,是要我参加吗?
    津行止无奈地点头:是,还有我。
    时刻待在镜头下,你就不怕别人发现不该被发现的事情吗?
    殷染看了看他自己,又看了看津行止,暗示意味明显。
    所以,你老实点。
    殷染哂笑道:你只给我三个月,还要去那种鬼地方,不是浪费时间吗?
    津行止严肃下来,眉尾的线条都锋利起来:殷染,别忘了我们上一个约定。我带你熟悉这里,你要扮好殷染。
    见津行止似是有点生气,殷染耸了耸肩膀:好吧,总会有机会的。
    沉默了一会儿,津行止还是犹豫地说出了口:我其实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今早,我可能看见了你的很多记忆。正因如此,我才知道银铃和你有关。
    殷染周身一僵,小动作不断的手指也像是被冻结了一般。他抬起眼,眼中染着一种稀释了十几倍的阴鸷:你知不知道,知晓我这种人的秘密或者过去,会是什么后果?
    津行止不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殷染。
    半晌,殷染兀自低下头:这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可真的是
    殷染感受着心脏处的闷堵,一种害怕又期待的陌生情绪开始侵占他的思绪。
    他想了半天,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描述那种感觉,最终笑着摇了摇头。
    咚咚咚
    病房门口,司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行止,是我。
    那声音打破了屋内的静谧,津行止向门口望过去:进。
    司夜风尘仆仆地走进病房,扫了一眼殷染。没说什么多余的话,直接带他们去做了腺体检查。
    一番折腾下来,津行止先行带殷染回到病房,司夜一个人留下出报告。
    打印完报告,司夜姗姗来迟,停步在病床前。
    他不解地敲了敲报告:他的脏器是没有器质性损伤,可身子很亏,腺体又和正常人不大一样,经不起折腾的。我真的很好奇,你们俩年纪轻轻的到底是谁不行,每次都要用药?
    病房里突然陷入一片寂静,司夜的视线从报告上移开,扫过眼前的这两个人。
    一片沉寂中,殷染忽然笑出了声。
    这让本就尴尬不已的津行止瞬间红了耳根,连连把司夜往门外推:不会说话就闭嘴,他的身子亏不是因为我,嘴下留德吧,司医生。
    司夜被迫走出病房,调笑道:有病不瞒医,你要是实在我给你开点药调理一下就是了。你就算不喜欢他,也别太过分是不是?
    津行止知道再和司夜解释也是徒劳,干脆扬起下巴往电梯方向指:赶紧滚吧。
    司夜扶了扶眼镜:怎么说我也是连夜赶回的来,话还没说完,你就让我走?
    津行止理亏地眨了眨眼,不情不愿道:说。
    不开玩笑,他必须节欲禁药。他腺体里有多少你的信息素,报告里一清二楚。就算你俩有想法,也先克制一下。你们要是不听,我就是圣手再世,也治不了。
    想起之前刚答应过殷染的三个月,津行止问道:那要到什么时候?
    那得看他的恢复情况了。说着,司夜压低了声音,附耳道,先养些时日,频次不高的话也可以的。
    津行止一把推开司夜:赶紧回家吧,累也堵不住你的嘴。
    司夜摸了摸自己的衣领,镜片反射出一道光芒:不急,我还得再解决一个人。
    津行止知道,司夜说的人,是丁知朝。
    送走了司夜,津行止走进病房,睨了一眼殷染:听见了吧,你现在的身体不能用那种药,能别再作死了吗?
    殷染撑起手臂,单手托着下巴,用指尖点了点脸颊:我很好奇,除了上次你意外沾了点药以外,我们什么时候用过药了?
    津行止扯了扯嘴角,一脸明知故问的不耐烦:昨晚的熏香不是你点的,还能是我点的?
    熏香,情药
    殷染蹙眉,这才反应过来当时替他买熏香的人为何神色异常。
    他苦笑一声:我忽然觉得你有句话说得很对,我的确很难避开那些世界规则带来的坑,我很需要你。
    津行止收回视线,看了眼时间:该说的都说了,我该走了。明天我有行程,大概晚上结束。明天小唐会给你办理出院手续,你安安生生跟着她回去,别让媒体发现了。
    正收拾着东西,殷染忽然开口问道:你是要去看小舟阳?
    津行止手间一顿,好奇地抬眼:你怎么知道?
    殷染笑而不答,转而道:帮我给他带两斤小橘子,要甜的。
    津行止舔舔嘴唇,问出了那个他困惑良久的问题:你到底为什么对他这么特别?
    如果我说,我是想让你多亏欠我一点,你觉得这个理由合适吗?
    津行止缩了缩指尖,无暇分辨他话里的真假,起身离开。
    身后,殷染的声音不出意料地响起:明天见,别太想我。
    这次,津行止没有驳斥,安静地离开了病房。
    关门时,他深深地望了一眼门口彻底熄灭的旧灯管,想起殷染说喜欢那句话时的表情,心头一乱。
    会想他吗?
    第38章 可以安静了吗?
    夜已经深了,医院后巷的路灯悉数亮起,给斑驳的柏油路镀上一圈圈金色。
    津行止难得不戴口罩地走在外面,却没有多余的心情感受夜色的浓沉。
    想起自己在病房门口的想法,津行止晃了晃脑袋,只想把那种危险的念头从脑海里甩出去。
    路边,24小时便利店还在正常营业,想起殷染说的橘子,津行止走进了那灯火通明中。
    便利店的收银员坐在收银台里,昏昏欲睡。
    感应到有人进入,便利店门口响起机械式的欢迎光临。
    店员没抬眼,只是继续半眯着眼打瞌睡。
    津行止将衣领高高拉起,挡住下半张脸。
    转了半圈,津行止终于找到了橘子。货架上的小橘子摆放松散,加起来应该也只有不到一斤了。
    他把剩下的挑挑拣拣,最后取走了一半。他在自助称重区自行打上价签,走到收银台。
    看着价签上的数字,女孩小声嘀咕道:这么点儿也好意思买。
    津行止没说话,只是静默地接过袋子。
    他已经好久没听到这种话了。
    十几岁的他一无所有,靠着课余时间帮小卖部搬东西换一点零花钱,但也只舍得偶尔买半斤因为个头太小没人要的小橘子。
    那时候,他觉得水果是一种很奢侈的东西。
    便宜的水果就那几样,而橘子体积小易保存,能存着吃好久。
    可即便是这样,通常那半斤橘子他也只舍得吃一两个,剩余的都留给了小舟阳。
    后来他赚到了钱,却再没买过这种橘子了。
    他打开口袋,从里面取出一颗果肉并不怎么饱满的橘子。
    路灯的光线打在斑驳的橘子皮上,将橙色的坑洼衬得扎眼。
    津行止扒开橘子皮,取出几瓣果肉放在嘴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好像还没当年的甜。
    手腕红痕的热搜升得快,降得也快。一场娱乐过后,那道伤痕最后被认定为拍戏留下的敬业证明。
    津行止把打车钱递给司机,一言不发地下了车。
    他其实很少回这里,因为这里对他来说,从来称不上是家。
    原本没打算这么晚回来,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用那枚他从没用过的钥匙进去了。
    他刚走到二层就听见楼上传来一阵争吵的人声,听声音,正是舟阳的父母。
    他快步上楼,力道不受控制地重敲了几下门。
    都说让你安静点了!肯定是邻居来找了。
    你说我吵?那还不是因为你?
    男人拉开门,一见是津行止,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行止,你这要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听说敲门的是津行止,女人忙迎上来:行止啊,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你
    见两人行为不太正常,津行止直接越过两人推开了津舟阳的房门。
    床上,小舟阳正窝在被子里。听见有人进来,才从被子里小心探出了个头。
    见到进来的人是津行止,小舟阳直接从床上弹起身来:行哥哥!
    津行止着急地靠近床铺,拍开了床头灯。
    小舟阳屋子里的灯是节能灯,刚开的时候不够亮,就像是罩着一层灰纱。
    男孩的眼角泛着明显的红意,显然是大哭了一场。
    津行止心口一酸,忙问道:怎么了?
    女人往前走了几步:阳阳下午有点发烧,难受得大哭了一场,这才刚退烧。
    见到小舟阳这副样子,津行止的声音冷淡得如同冬雪:婶婶,我在问舟阳。
    小舟阳拉了拉津行止的衣角,嘿嘿一笑:晚饭后我有点发烧,爸爸妈妈一直在照顾我。但他们因为我生病的事吵了一架,我心里难过,所以才哭的。不过行哥哥回来了,我就一点也不难过了。
    津行止屏住一口气。
    在他没被这个家抛弃的时候,小舟阳就是他们的掌中宝。说到底,津舟阳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他的担心或许都是多余的。
    他探了探小舟阳额头的温度,又擦了擦他眼角的泪花,把手上的口袋提到了他面前。
    看见橘子的刹那,小舟阳眼底一亮。
    有的时候,人真的很奇怪。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望着橱窗里的玩具发呆,什么都有了,又只想要一份只有几块钱的橘子。
    看着大快朵颐的小舟阳,津行止忽然觉得自己竟然还不如殷染了解小舟阳。
    漂亮哥哥让你带来的吧!
    津行止苦笑于两人的这种默契:你又知道了?
    小舟阳一口把橘子都塞进了嘴里,口齿不清道:我就是知道。
    津行止叹了口气,看向身后的两人:叔叔婶婶,你们早点休息吧,今晚小舟阳我来照顾。
    两人对视一眼,关上了房门离开。
    小舟阳乖巧地把橘子皮包起,放在一旁:漂亮哥哥很忙吗?怎么没一起来?
    津行止指了指房间另一角的床:这里只有一张空床,是我的,没有他的位置。
    小舟阳努努嘴:行哥哥好小气,你们一人一半不就好了?
    你怎么不说把自己的床让给他一半?
    那也可以啊。说着,津舟阳又把他干瘦的小手伸进了袋子。
    津行止啧了一声,把袋子从他手边拿走。
    小舟阳眼看着即将脱袋而出的橘子又滚落下去,瘪了瘪嘴。
    很晚了,不许再吃了。
    带着小舟阳重新洗漱完,两人才回到房间。
    津行止躺在床上,竟有点不习惯殷染不在身边。
    良久,床那边才传来小舟阳细小的声音:行哥哥,你在想什么?
    津行止闭了闭眼,向小舟阳那一侧靠了靠:小舟阳,爸爸妈妈真的对你很好吗?
    当然啦。男孩道,他们怎么会对我不好呢?
    津行止低应一声:快睡吧,晚安。
    听着窗外的虫鸣,津行止缓缓闭上双眼。
    是啊,怎么会不好呢。
    翌日,不到中午,殷染就被小唐接回了公寓。
    一进门,殷染就摘下了那闷人的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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