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这一次和斗篷男之前的试探不一样,这一次黑色烟雾中的力量之大显然惊扰了坍塌边缘的世界意志,白青弦脚下的土地都开始震动。
极阳的午剑不断驱散黑烟,子剑则专心护在白青弦身周,如果使用更多的力量
「求求你,救救我。」
就在白青弦犹豫的时候,一个稚嫩如孩童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求求你,让可怕的东西消失,好不好?」
刚刚开始在各个世界流浪的时候,白青弦经常被一些强大的世界意志排斥在外,有的甚至为了防止他的进入而进行攻击,所以他很清楚每个世界都拥有自己的意识,却是第一次听到来自世界意志的声音。
很危险,两股力量的相撞对你来说非常危险。正因为亲眼见到故土坍塌,白青弦才希望每个濒临末日的世界都能坚持得越久越好。
「十秒,可以坚持十秒,求求你。」
十秒吗?白青弦轻喃一声,足够了。
白青弦话音落地,一把特殊的剑从剑匣中飞出,径直落在他的身前,那是一把全身呈现冰玉质地和色泽的长剑,剑身四指余宽,透着惊人的寒气,看着却不像白青弦其它的剑器那样华丽而惹人注目。
这把奇怪的剑,剑名青弦,是白青弦炼制的本命剑器,剑在人在,和魂魄一样是剑修的根本。
本命剑器与其它剑器最大的不同在于,其它剑器的力量在锻造成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定型,不可能再继续提升力量,而本命剑器却会随着剑修修为的增长而不断变强。
如果只有十秒钟的话,白青弦还是要选择更稳妥的方式。
脚下大地的震动,仿佛是这个世界的心跳声。也就是在这种心跳停止的时候,青弦剑飞至主人手中,白青弦像是得到了讯号一样不再收敛身周的力量,整个地下空间的温度瞬间下降至冰点,束着白青弦长发的灵石发带在天地元力泄出的下一秒就松开,墨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失去了笑容的白剑仙眼中仿佛只剩下寒霜冷冽。
用来束缚力量的灵石发带缓缓向地面飘落,白青弦的身形却只在原地留下残影,剑气破开恼人的黑烟,直接穿过斗篷男的眉心。在对方受伤的那一刻,所有的黑烟全部转而涌向斗篷男的眉心,似乎它们最重要的使命还是治愈他可能永远都无法痊愈的伤势。
啊啊啊啊啊
但比那些黑烟速度更快的是,足以冻裂一切的冰霜从伤口处蔓延,甚至能够冻裂那些没有实体的黑烟,将那修士和黑烟都冻成了诡异的冰雕。
明明是最丑陋最腐臭的存在,却冻结成了向四周蔓延的冰雕雪花。
毕竟青弦剑的力量不仅作用于事物本身,更可以霜冻一切难以想象的存在,包括具有腐蚀性却触碰不到的黑烟。白青弦虽然没有在修真界接触过这种吞噬无辜人灵魂而形成的黑烟,却知道被那东西碰到的话,就算他的灵魂不被腐蚀,也难免会沾染臭味。
所以,就此结束吧!
无数剑影瞬间从剑匣飞向冰雕,穿透一切,击碎一切。
轰!
最危险最腐臭的黑烟已经因为剑匣中的老大青弦剑而化作冰雕,从不可被攻击的虚影,变成了其它剑器小弟们也能攻击的目标。
当冰雕碎裂散落在地,黑烟中魂魄的力量随着融化的冰渗入地下,归还予这个世界。
啊啊啊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此刻惨叫出声的并不是斗篷下的修士,而是修士身边堆砌着的塑料人偶残骸,那里似乎还有残留的人类魂魄。
那些人偶看着粗糙,其实非常特别,虽然没有痛觉,但拥有灵魂后连饮食都有办法解决,比白青弦制作的纸人店员厉害太多。
十秒。白青弦拔出青弦剑,向后退了一步,所有的剑器和剑影全部飞回剑匣。
轻轻招了招手,尚未飘落到地面的灵石发带就飘入白青弦手中,顺手就将散开的长发系了回去。地下的空间太过狭窄,最终白青弦还是没能在这十秒内全力而为。
不过应该够了。
你能够活着逃到这个世界,是因为有什么宝物护住了你的神魂吧?白青弦走进千疮百孔的斗篷男,黑色的斗篷已经被剑影搅碎,只剩下残破枯槁满是黑斑的身体倒在椅子上,这具身体甚至已经没有多余的血从伤口流出来,如同真正的行尸走肉。
只有修真之人比普通人强大的神魂,还在这具残躯中苟活着。
如果这个修士不走上歪路,仅凭借这一招制作人偶的手段,也不可能是修真界的无名之辈。只可惜修真界已经不在,眼前的修士和腐臭的灵魂也不该存在于这个普通的世界。
说来也巧,我正好缺少这样一件稳定神魂宝物。白青弦将挚友的身躯锁在棺木中,但身躯中残存的神识非常不稳定,如果真的有能稳定神魂还能保护神魂的宝物存在,对白青弦来说实在是一件好消息。
这也是白青弦决定出手的另一个原因。
我的心还没死,一天没有向那些混蛋报仇,我一天不死!只要我心不死,就绝对不会放弃那件宝物。斗篷男声音再传来的时候,残躯的嘴巴完全没有动,声音也是由神魂直接传入白青弦耳中。
苟延残喘。
刚才那一击打碎了对方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努力,他的状态也和刚刚逃到这个世界时一样,如风中烛火,奄奄一息。但又因为身怀重宝,如当初一样守住了自己受伤的神魂。
没用的。白青弦冷漠地说,你想要报复的宗门,已经不在了,没有人幸存。
你连我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相信这么荒谬的谎言?对方显然是不信的,那个宗门的力量,即使是你白剑仙也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为什么被驱逐流放到这里吗?
?
我并没有被驱逐流放,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将我驱逐流放。白青弦平静地说着事实,整个修真界已经在百年前坍塌,修真界的所有人都在世界坍塌时一同湮灭,只有我独自一人存活下来。
哈?你在,在开什么玩笑
和现在这个世界一样,每个世界都有走向末日的可能。白青弦看着堆砌在旁边的各种塑料人偶,你用交易所来收集灵魂,最终导致这个世界灵魂流逝过多,濒临末日。
那又如何?他们心甘情愿将灵魂交给我的,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不是吗?那神魂并不承认自己做错了什么,比那些看重我未婚妻资质,收徒不成强行将她变成鼎炉的所谓正道宗门不知道强了多少吧?我隐忍百年,自以为拥有了能够复仇的力量,最终却落得这样下场,他们该死!
他们已经死了。白青弦走近那副残躯,指尖在对方眉心的伤痕处轻点,将世界坍塌瞬间的景象送到了对方的神识之中,而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不该死的人正在死去。
这些人不是交易所的客人,也没有从交易所得到任何东西,却因为这个世界灵魂被抽空而患上失魂症,造成这一切的正是你的所作所为。白青弦想到了凌渡的母亲,还有其它慢性失魂症的病人。
那修真界又为什么坍塌?也有人在那里收集灵魂吗?神魂也不知道从白青弦这里看见了怎样的画面,传达来的信息却变得越来越虚弱。
你听说过这个世界的气球吗?如果不断往气球里吹气,当气球被吹撑到极限的时候就会嘭!白青弦收回手指,修真界的末日并没有那么复杂,只是修士的数量和力量越发强大,最终到了那个世界可以负荷的极限罢了,算是寿终正寝。
一切都是真的。那神魂传来的信息不再怀疑,那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灵魂的烛火,正一点点被吹散。
那些人偶都是以我和我未婚妻的样子为模板制作的
第26章 天街88号 一天真的能够开出漂亮的花
听那神魂说交易所一男一女的人偶都是以他和未婚妻为模板制作的时候,白青弦确实有些吃惊,但这似乎又在清理之中。只是看着眼前失去生命力的躯壳,难以想象这个人在修真界时是什么样子。
当他以为得到了可以推翻宗门的力量时,是否和白青弦见过的年轻修士一样意气风发?在正道宗门从他身边夺走挚爱的未婚妻之前,他们相依相偎站在一起时又是什么样子?
现在提这些似乎已经没有用了,那修士虚弱的神魂至今藏身在丑陋枯槁遍布黑斑的残躯中,全身业债。
现在却要以这副样子死去
也许是心已经死了,斗篷男的神魂即使有宝物的庇护也还是渐渐散去了,那副已经被榨干的躯壳也像是彻底失去了养分一样干裂、四散,最终化为一滩黑灰。
利用天地元力进行修炼的修士身上不会出现那样可怕的腐臭味,其中的原因恐怕和这个家伙长期吞噬人类的灵魂有关。在这个没有天地元力可以修炼的世界里,一心还想着要复仇的斗篷男依旧不放弃增进自己的修为,所以在用灵魂治愈神魂的同时,可能还尝试着利用这些人类的灵魂进行修炼。
这种邪术,即使在邪道中也为人唾弃。
其中原因,恐怕是邪道中人也都知道利用人类灵魂来修炼这条邪路走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就像眼前之死都厌恶着自己的斗篷男,和那一堆腐臭味弥漫的黑色灰烬。
而在黑灰之上,一颗苹果大小的琉璃珠停留在那里,只是蒙上了一层黑灰。
白青弦走过去想要触碰那枚琉璃珠时,站在在上面的黑灰却像是遇到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一样四下散开,使得那颗琉璃珠在地下室昏黄的灯光下也显现出奇特的流光溢彩。
「谢谢。」
白青弦将珠子收在手中的时候,脑海中又出现了世界意志传达的信息。
那些交易所的管理者都是靠这个人的力量维持的人偶,所以今天之后管理者尘归尘土归土,88号交易所也将不复存在,也许这个世界的末日会迟来一些。白青弦知道世界的意志能够听见。
「也请尽快离开。」
但世界意志只是留下这样一句信息,然后再没有任何动静。
这是在下逐客令?
白青弦无奈摇头,却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离开这个世界,现在他手里拿着的这枚珠子显然有着稳定神魂的力量,他必须尽快炼化这颗珠子,并且用它稳住挚友最后一丝神魂。
所以下定决心之后,白青弦就取下发带上的钥匙,带着那枚失去主人的宝物直接进入清闲驿站的空间,其人影也在钥匙被催动的瞬间消失在了狭小昏暗的地下室。
外面的世界没有天地元力,所以白青弦只能进入清闲驿站炼化宝物,这间极其稀有的空间类宝物是由白青弦与挚友共同炼制而成,只要为清闲驿站源源不断提供灵石,其中的天地元力就不会断去,这也是白青弦将挚友的身躯藏在其中的原因。
炼化宝物,巩固神魂,这对白青弦来说并不费时,但需要花费的时间对普通人来说却需要用年来计数。
修真无日月,虽然修□□的修士寿命悠长,但绝大多数的岁月都在闭关和炼制宝物中度过,明明数百岁却心智不成熟的修士也比比皆是,闭关数年对白青弦来说就像是稍作休息。
于是地下室中烛火散去,角落堆砌的人偶四肢硬化碎裂。
外面的世界春去冬来,一眨眼便是九年。
再回到久违的天街时,凌渡已不再是当初的少年,他在林家的帮助下拿到了恢复了学业,考上最好的高中,最终进入湖岸大学成了林林的学弟。
凌渡最终拿到了凌家的房子,他也是之后才知道自己舅舅竟然在外面欠了许许多多债务。
这一家子从来都是好逸恶劳,凌渡舅舅能闲到跟踪自己外甥,也是因为他很久都没有过正经工作,只是为了不让家里妻女知道,每天准时离开家去上班。
那个混蛋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偶尔还出手赌几把,甚至为了借钱写字据,将房子一半的产权抵押给了债主,而且发誓会尽快将凌渡妈妈手上的那一半产权拿到手。
但为了不让妻子发现自己在外面做的事情,凌渡的舅舅每个月还是会借钱当做工资交给妻子。
这才是当年,凌渡舅舅试图将他们母子逼到走投无路的真相。
林林的父亲将凌渡舅舅零零散散数十笔外债全都集中在了手上,成为了凌渡舅舅最大的债主,还找了一位业内的狠人帮忙催债。
听说那位狠人最擅长的,就是威胁别人要剁他们手指。
在凌渡舅舅走投无路,只能向家里的妻子求助,希望她把这些年来的存款以及凌渡母亲每个月攒下来的救济金拿出来应急的时候,才从嚎啕大哭的妻子那里知道家里并没有存款。
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凌渡就站在旁边看着,只不过当时那对夫妇完全沉浸在哭喊和争吵中,并没有发现丑态全落入了外甥眼里。
凌渡的舅妈不仅好吃懒做,而且挥霍无度,既想要买好看的衣服和大牌子的化妆品,又想要给女儿安排各种钢琴课舞蹈课,所以不仅没有存款,手上还有一些分期贷款需要用丈夫下个月的工资来还。
凌渡舅舅匆匆打电话取消女儿的钢琴课和舞蹈课,却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女儿凌贝贝已经很多节课没有见到人影,但已经交纳的费用也是不可能退还的。
林老板就是这个时候带着凌渡舅舅的各种借条和那张产权抵押的合同上门,当着私人律师的面表示可以免去凌渡舅舅的债务,只要他将那一半的产权转移到林老板名下。
凌渡舅舅二话不说就签了合约,然后眼睁睁看着林老板又将那一半的产权赠送给了凌渡。
最终,一心想着发财富贵的凌渡舅舅仍是一无所有,甚至还有凌渡舅妈的分期贷款需要每个月偿还。
两夫妇没有什么本事,也过了寻找合适工作的年纪,更忍受不了需要吃苦的活,所以就算让女儿休学,手上也没有多出什么钱来,甚至连几平米的格子间都租不起,最终只能回到凌家老房子,希望妹妹和外甥能够继续收留他们。
只不过那个时候,凌渡已经遵从母亲的意愿卖掉的那栋让她心情复杂的房子,带着已经可以坐在轮椅上活动的母亲找到新的住所,开始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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