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谢韫反驳道:我是那种人吗?我就不是!
天道疑惑:可是,其他角色都很羡慕谢宇飞?你不羡慕吗?
谢韫拿着糖人,一边研究怎么下嘴,一边道:有什么好羡慕的?你造了这么多凡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天道:什么话?
只羡鸳鸯不羡仙。
天道道:我又学到了!
谢韫一口咬掉糖人的脑袋,不甜不苦,没什么滋味,他问应白夜:你一直在这里吗?
应白夜简而答之:被丢进峡谷火山,然后才被扔到这里。
峡谷飓风,火山酷热,好在对于分神期的修士而言,只是受到一点可以忽略不计的影响。
比起恶劣的环境,一直在他耳边问东问西的天道更令他无奈。
应白夜眼神很软:好吃吗?
谢韫咽下去:味道很奇怪,一点都不甜。
天道糯糯的:我没有吃过糖。
谢韫咬糖的动作一顿,忽然问:天道,你想要什么?
天道嗯嗯了好一会儿,哼哧哼哧道:我、我想想我想要一个活的世界!
它一提起这些就停不下嘴:活的人、活的动物我现在见过真人真书,但是我还没有见过真的山海
谢韫怔怔道:我生于父母,长于天地。对于天道而言,我不过是万千生灵中的一个,却不曾仔细看过世间,我既然托生为人,也鲜少置身人间。那么我所修为何?
他是剑修,一直认为自己修的是剑道,可是他所领悟的剑意,又并非剑本身,而是修士的意。
何谓意?
人之七情六欲,都是意。
所以他一生所修之道,到底是什么?
是天上地下,举世无双?
还是渡劫飞升,与日月老?
都不是他不问长生,不求天下无敌,他到底求什么?
他想不透,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糖人,越想越困惑。
谢韫幼年时参悟功法,总是所有人中学得最快的那个,无论是谁都称赞他天赋异禀,悟性绝佳。
他在修炼一途上,虽不能算是顺风顺水,却也当真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挫折。
多么复杂的剑式,一遍就能记住。
旁人花上几百年不能领悟的剑意,他一点便通,甚至不需要师尊亲自指点,不过远远一观,立即心有所感。
可是这一次,他真的想不通。
谢韫似乎有所有修士都羡慕的东西:性命相托的至爱、名震天下的师尊、生出灵智的宝剑、差不多可以相处的血脉至亲、无与伦比的天赋
天道小声问:他怎么了?
应白夜:在悟道。
天道:那你为什么不悟道呢?
应白夜看着谢韫: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修什么。
他如果不清楚自己修什么,恐怕师尊的剑意都控制不住他入魔他和谢韫晋升的速度太快了,几乎就是找死。
但清楚地意识到道,是不久前的事。
他着实是个极俗气的人,天道将他抛进极深的峡谷,最炙热的火山,但无论是风还是岩浆,都不能撼动他的心神
应白夜着实是个难以被外物打动的人。
他凝固冷漠,却又会被内心翻滚的柔情所撼动,所以心魔使他痛苦,又使他格外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活着。
他对天地之间的奇景十分冷淡,直到被抛进人群,听到人声鼎沸,叫卖声从街头到巷尾,一瞬间忽然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凡人。
当他见到谢韫的刹那,心神通明,从未如此明晰地意识到自己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无外乎是承认自己是个凡人罢了。
天道细声细气地:他的状态不好,他想的不对。
人类好奇怪,连自己很想要什么都不能清楚吗?就像我想要一个世界,所以我是天道。
应白夜眉心隐隐皱起来:所以你是天道,你不是人。
谢韫脸色很不好,明明只是站在原地,心神却仿佛受到了损伤,境界开始出现轻微的波动。
应白夜轻轻牵住谢韫的手,谢韫的手指冰凉。
他陷入自己无法劝说自己的惶惑中,转过头问应白夜:你修什么?
我修人。怀玉,我修我本心,应白夜牵着他的手放在心脏的位置,我是个人,我真心诚意地认定自己是个血肉之躯的凡俗人。
我承认我自己,并不大公无私普爱世人,也不够冷血无情自私自利,我可以选择放纵,也可以选择克制,但绝不否认自己。所有我想要的,都是我的道。
我希望《吞日月》得以完整,我希望有一日大乘飞升,但我最想和你一生一世,为此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所求的东西何其多,难以与世上的精怪一样单纯,我并不想在这其中找一个作为道。
谢韫茫然地摇头:我找不到。我活在这个世上,并不是活着而活着,可我又为了什么而活着?
应白夜莞尔:可是,我们并不是为了某一样东西而活。为什么要逼自己做决定呢?你看看我,你愿意为了
我
谢韫猛然攥住应白夜的手:我喜欢你。
应白夜脸颊贴着谢韫的手:嗯。
谢韫:我愿意为世上所有我喜爱的人或物而活,这世上所有奇诡而未见过的景色。
他爱剑爱美人,爱山海爱风月,诚然不必强迫自己选一样。
应白夜低头,轻轻吻过谢韫的指尖:那我们就去找。从山到海到峡谷,直到千百年之后,或许你我睡在同一座陵墓里,或许你我能在仙界与师尊相见。我们绘一份厚厚的画卷,如果死了那就随便留给谁吧。
谢韫心中困惑层层剥开,露出其中最鲜明的渴望。
他的修为虽然没有丝毫上涨,神魂却似乎隐约摸到了合体期。
应白夜感觉谢韫的神魂逐渐平和,他隐晦地松了口气道:天道是这个世上所有道的集合体,难怪万咒那么急切地创造书中世界。
谢韫:出去吧,我还有不少问题想要问问他。
天道怯怯道:你们现在就要走吗?
谢韫挑眉: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天道软软的:我想啊。你们带上我吧,我很轻的,只是一本书,就在万咒手里。
应白夜道:你是万咒的造物,你的世界是他亲笔写出来的,我们和万咒有仇,你也不在意?
天道连忙道:不在意!我是用活字板印刷出来的!
谢韫过了当时刚才的坎,第一时间嘲笑应白夜:还凡人呢,活字印刷都不知道。
应白夜:
他瞥了眼谢韫:早晚把这张嘴堵得说不出话。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为什么这么卡文!!!!
迷惑地短小了,本章发三十个红包,鞠躬。
第54章 白
天道将谢韫两人送出书中世界,随即藏身在明玉之中,跟着谢韫两人离开了书中世界,只要取回本体便能真正自由。
谢韫抵着万咒的咽喉: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万咒果然只有分神期巅峰的修为,他面白无须,身形单薄,面已经过了三十岁,穿着一身灰色长衫,只有右手的手指上长着茧。
比起一个高阶的魔修,万咒魔尊更像个文弱书生,他被谢韫两人辖制的时候甚至无力反抗。
万咒挣扎两下,但是穿过他肩胛骨的小剑稳稳将他钉死在墙壁上,他重重喘气,勉强扭头看向右肩,那剑小小的一柄,只有尺来长。穿过骨肉的同时似乎也钉在了他的魂魄上,令他疼痛难忍。
现在的谢韫不过只有分神期的修为,还不是日后威压三道的剑尊,却已经有几分剑尊的模样了。
万咒看向谢韫:是你们吞噬了书中的天道?
天道刚刚消失,这两人就从书内脱身,可见是动了什么手脚!他在书中世界上耗费了无数的心力,到头来却白便宜了两个仇家?!
万咒死死盯着谢韫与应白夜。
他到底是触摸过合体期的高阶修士,一眼就看出谢韫和应白夜身上的气势玄而又玄,已然多了一样东西道。
谢韫嘲笑他:你当我是你吗?你的宝贝天道还是个奶娃娃,我不至于欺负它。
天道在明玉里小声提醒他:本体!快拿我的本体!
谢韫随手将《逆天改命》卷起来扔进储物戒。
应白夜道: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想问什么?问你们到底是不是书中人?
万咒冷笑道:随你问什么,我都不会说!反正你们是打定主意不会留我,我又何必给你们解惑?!
他眼神森冷冷地盯着谢韫:杀我啊!杀了我,你们想要的真就永远埋在我的尸体里,随着我一并消失!
万咒阴冷冷地笑了两下:等他日你二人修炼到合体期,心魔缠身,不得善终!
谢韫和应白夜都很清楚,万咒这句话一点都不错。
修士修炼到后期,心魔会导致境界不稳,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万咒,他自己已经疯魔了,境界一跌再跌,始终摸不到合体期的门槛。
万咒这一点说得不错,如果谢韫和应白夜今日不能得到答案,日后就会成困扰他们的心魔,如果当真等到两人修炼到合体期巅峰,心魔就会变本加厉。到时候强行修炼到渡劫期,就要一边承受天雷轰顶,一边面对心魔侵扰。
谢韫手中剑刃下压,眼神逐渐阴沉,在万咒脖颈上压出一道血印子他吃软不吃硬,最讨厌这种威胁。
应白夜轻轻皱眉,很快笑道:那这样我们互换个条件,我们不杀你,但你要回答我们的问题。
万咒颈边疼痛,他自从白捡一个魔尊之位后,就再也没有陷入到这种危险的境地,他细细打着抖:你觉得我会信吗?谢怀玉,你身为正道剑修,却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君子!至于你应白夜你一个魔修,更没有信用可言!
谢韫:那你想如何?
万咒越疼越是头脑清晰,道:你们要向天道发誓,在我回答你们的问题之后也不能杀我!
谢韫冷冷的:你先立誓,必定知无不言,如果有一字欺骗,便修为尽废,死于万剑穿心,三魂七魄散于天地间!
万咒张了张嘴。
谢韫森然道:别讨价还价了,或者我就将你关起来,等个四五十年,待我修上合体期,再将你拎出来搜魂。
万咒苍白病弱的脸上露出凶狠的神色,那凶转瞬间收敛,他带着储物戒的手指动了动:好,我发誓。我万咒魔尊常敬文,只要是谢韫和应白夜的问题,我必然知无不言,否则魂飞魄散于天雷之下!
他放下手:该你们了。
谢韫冷眼看了一会儿,举起手:我谢韫在此立誓,如果万咒一字不假毫无隐瞒,我必然不徇私情,如果有违誓言,则修为尽废,死无葬身之地。
万咒怎么可能这么顺从,心里不知道转着什么主意。
应白夜懒得很,将谢韫的那套说辞换了个名字地照搬一遍。
果然是极狡猾的人。
万咒恨恨瞪向谢韫两人什么叫徇私情?他要的是谢韫两人发誓不伤他的性命!
可是誓言已经立下,再无悔改的余地。好在他一开始也不打算任由宰割。
万咒道:说吧,你们想问什么?
谢韫:整本书里被投射到修真界的角色到底有几个?
他这问题问得清楚又明白,万咒没有模棱两可的余地,冷冷道:一个,就是谢宇飞。你也好,应白夜也好,都是真实存在的人。
应白夜立即追问:谢家远在隔海的正道飞银城,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型仙城,你是怎么对飞银城了如指掌的?
《逆天改命》最初那一版出现的时候,他和谢韫甚至都还没有出生,万咒难道会为了写一个话本子,而特意推演出确实存在的人物?
尽管万咒似乎是擅长推算的修士,但是算出那么多人的命数,对推算的修士而言也是极大的负担。
修士修炼原本就是逆天而行,还妄图测算天命,更是犯了天道的忌讳,万咒要是真有推算万物的本事,天道早就一道雷劈死他了。
何况万咒写话本子,目的是希望借助书中世界感悟天道,不是为了推算他人的命数。
万咒眼神闪烁:因为我见过。我见过你们,在一个巨型的幻境里,你们的家族亲友,我都在幻境里见过。
提到那个幻境,谢韫敏锐地发现万咒的眼神变了,某种难以理解的狂热出现在他的眼睛里,他凝视着虚空的某个点,似乎陷入了回忆。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幻境竟然可以以一己之力将整个修真界投射其中,推演出无数人的命运!天道为之避让,这是何等的威能?
谢韫:谁的幻境?
万咒给出了一个最令人意外的回答:第一魔尊,陆琢玉。
师尊?
谢韫愕然,下意识看向应白夜,应白夜微微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
万咒轻而古怪地笑了下:第一魔尊在正魔大战之后就销声匿迹了,我误入了她的幻境,偶然见到了你们,所以顺手拿来做文章,就像我顺手用了陆琢玉一样。
谢韫正要再问,面前的万咒魔尊如同失去血肉一样萎靡下去,最终干瘪成一张皮囊。
藏身在明玉中的天道小声尖叫:啊啊啊啊他跑啦!
谢韫陡然被吵了一耳朵:我知道。
万咒刚才的誓言果然有漏洞!他立誓说回答谢韫提出的问题,如有隐瞒就自食后果,但只要能在谢韫问出来之前顺利藏身,那么就不算是违背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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