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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于是想法又给收回来。
    还别说,这事儿就挺难办。
    兄弟。周群拿着咖啡杯和他碰杯,别多想了,等萧教授回来,好好问问。
    祁夜闭着眼,捏了下鼻梁:还问个什么,事儿都摆在这里了。
    况且问了也就这样。
    直接说。周群看着他,忽然正经道,把心敞开了给他看。
    说的容易,你去试试看。
    祁夜扔了支烟给他,又望向刚扫完雪的街道。
    是难得的晴天。
    湛蓝澄澈的天际,连着萦绕多日的冬雾都不见了。
    和周群告别后,祁夜又开始漫无目的地闲逛,他的手机停留在和萧程的对话框上,却没有打上任何字。
    此时夜幕降临,街上的商店都挂起了横幅,都是些情人节的预热活动。
    今年过年正好和情人节撞上,商店来不及把中国结这些换下,就匆匆忙忙地挂起粉红色的气球起来。
    想着不能再错过任何的节日,但祁夜自个儿就做不到。
    跟着人潮,祁夜转了几个弯,一个街角的花店忽然出现在视野中。他不禁停下步子,站在距离不远的地方,就这么看着,眼神逐渐温和起来。
    那是一大捧厄瓜多尔玫瑰。
    在火焰兰和弗朗花的衬托下,绽放得热烈。
    祁夜不知道看了多久,他的手机依旧亮着屏,等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进了花店。
    这是今年的新品。店员看着他盯着玫瑰的样子,正想要介绍,却听祁夜问了句:花期多久?
    大约一周。店员回答,如果小心一些,还可延长点时间。
    祁夜嗯了声,他轻轻摸了下花瓣,自言自语道:所以无论开得多漂亮,这花也存不了多久,对吗?
    店员微微一怔,没反应过来。
    抱歉。祁夜的视线从玫瑰上移开,笑了下,随口说的,别放在心上。
    出花店前,祁夜还是买了两支玫瑰。
    没别的意思,觉得好看就买了,就和萧静那里常年放着的玫瑰花一样,等到凋谢了,再看看要不要再买一支。
    不过话说回来,祁夜就觉得萧程一家都挺喜欢花的,尤其是厄瓜多尔玫瑰,连他姐姐都喜欢养这个品类。
    祁夜几乎是闲逛着走回家的。
    等回到洋房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
    此时天幕上挂满了星星,而夜晚也是带着凉意的,尤其是月光透过薄云,洒下来的那一刻。
    走进院子后,祁夜没急着上楼。
    伴着咔哒一声,火星子亮了一瞬,他点了烟。
    浓烈而又微辣的烟雾刺激着口腔,他眯了下眼睛,透着灰蒙蒙的雾气看着那两支玫瑰。
    不知为何,萦绕在指尖之上、万宝路特有的烟草香味,让他又想起了萧程。
    昨天就该回来了吧,祁夜想。
    其实也没盯着萧程问过这个,但在两天前,他就收到了一张没有打码的行程截图。
    似乎这一切,都已经成了习惯。
    不知为何,盯着这张航班的信息截图,祁夜的视野模糊了一瞬。
    他们依旧是联系着的。
    那些沉于相册里的点滴,依旧是可以被记起的。
    祁夜看了很久,等到终于从屏幕挪开眼的那一刻,电话忽然响了。
    看着萧程的来电显示,他接了电话。
    刚下飞机吗?接通的那瞬,祁夜瞥了眼玫瑰,低头又点了支烟。
    嗯。萧程说道,已经到家了。
    纽约很冷吧,这儿也一样,别着凉了。祁夜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就和很多次萧程对着他说的那样。
    嗯。
    萧程很轻地应了声。
    你别光听着,这几天温度低了不少,都发降温预警了。祁夜说着抬眼望向了天空,入眼的只有漫天星辰,和温柔至极的月光。
    好。
    冷到玫瑰都谢了。祁夜轻声跟了一句,语气略沉了点:冬天的确开不了花。
    萧程在那儿没说话,只是抽着烟。
    此时电话的两端连着一起,尽管沉默着,但时刻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真是奇怪,明明隔着挺远,但祁夜却觉得他们此刻紧密相连,就像猎户座里的参宿四和参宿七,再也分不开了。
    萧教授。祁夜忽然说道,这次我挺认真的,也想得差不多了。
    我也是。萧程看向桌上放着的永生花,明天晚上,有空吗?
    第二十九章
    祁夜就是挺认真的。
    他看着通话结束的手机屏幕, 就这么靠在院子的石头桌前,久久没挪步子。
    老实说,事儿都到这份上了, 直白痛快点对双方都有好处。
    拉长线暧昧的确可以,但前提在于没有七七八八的事儿或者顾忌,要是留着什么难言之隐,再拉扯到最后的话,两个人都会很痛苦。
    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如果是直接判死刑,那也确实没什么好后悔的。
    这世界上每天在一起的多, 离开得更多, 到时候实在不行, 潇洒地挥挥手,说着以后再见,其实没什么不行。
    祁夜拿着玫瑰上楼的时候, 差不多已经是凌晨两点, 而做他这行的也有好处, 比如熬夜起来比谁都厉害, 像只是换了个时区, 每天都很精神, 也不知道为什么。
    到了楼上,祁夜也睡不着觉,对着个天花板折腾挺久,最终还是起了床,把书架上的干花取了下来。
    怎么说呢, 就挺踏实的, 像真的捧了一颗星星回来。
    等祁夜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中午了,窗外回收电器的老大爷正哐哐砸着破铁锣,他听着只是揉了下太阳穴,赖着也没起床。
    今天和萧程约了晚上见面,想想还是很期待。
    见着还有两天是情人节,祁夜在起床前给家庭群里发了个红包,还专门艾特了赵女士,说了句提前祝情人节快乐。
    赵女士收得很快,发了个么么的表情。
    这会儿倒是老祁不乐意了:你这是抢我生意。
    祁夜:那你也发个,情人节都得宠着我们赵女士。
    发完这条,就见老祁也发了个红包,还一连发了两个。
    祁夜就挺乐呵的,多大的人了,还跟后辈较真,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相比于萧程的家庭来说,祁夜还是觉得很幸运的,自由自在活了近三十年,他还停留在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阶段,就挺难得的。
    祁夜想着把手机关了,指尖却一滑,视线落到和萧程的聊天页面上。
    昨晚上的通话内容又全浮现在脑海中。
    失神了会儿,打了几个字过去,想问问时间,却见对话框上是对方正在输入。
    隔了几秒,收到了一条消息。
    萧程:晚上要临时开会,我争取早点出来。
    祁夜的心一下凉了半截。
    很多时候,事儿也不是说跟着走就能走的,往往是出其不意的戏份占比比较多。
    不过想着失落也没办法,祁夜回复:没事儿呢,晚上等你。
    他们还是约在了那一晚的西班牙餐厅。
    这几天情人节,在祁夜看来也挺有氛围的,只不过他们这次,偏向于谈事儿,而不是调情。
    说得就挺抽象的,但成年人之间也不整这些虚的。
    祁夜还是决定莽着往前冲一下,就跟周群说的那样,这次的确是差不多了,把能说的,还有心里想的那些全说给他听。
    等到祁夜到餐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他依旧是羽绒服加红色卫衣的搭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完整地把那一晚给延续下去。
    落座后,祁夜瞄了眼时间,萧程说差不多八点左右到,离这儿九点多打烊应该有一个小时多,看起来时间也够用了。
    他没看酒单就点了一杯柠檬茶。
    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敢碰酒。
    沁凉的液体入口,他眯了下眼睛,然后就把手机屏亮着,盯着萧程朋友圈的那张图发呆。
    还别说,那段在美国当背包客的日子,的确很怀念。
    祁夜是挺想回到那时候。
    什么也不懂,就莽着往前冲。
    如果时间倒退十年,可能现在的发展就会完全不同,也许在给松香那会儿,就直接拍着人家肩膀说兄弟,挺喜欢你的,谈个恋爱?
    但他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毛小孩了。
    说着风花雪月,吟诗作对孤芳自赏什么的,也不是现在真正的人生目标。
    听了会儿餐厅里的钢琴演奏,祁夜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出现了一条未读消息。
    是周群来的短信。
    周群:加油,祁哥最棒。
    这家伙八卦得很,听着他们今晚要约着见面,还嚷嚷着说要老远瞅着围观,被祁夜连夜骂回去了。
    当然了,多年兄弟下来,祁夜知道这也是玩笑话,但可能就是怕他紧张,周群才来这么一出。
    只不过,这么闹腾的确不是很紧张了。
    祁夜回复了谢谢,正想发个表情包呢,周群又发了句过来。
    周群:等你这里成了,我这儿也有个好消息。
    祁夜:什么?
    周群:一个机会。
    祁夜看了有点乐,这几年周群倒是没怎么变化,贱贱的大喘气也没改。
    还没等他再说什么,周群没忍住发了个消息过来。
    吉他之声海选项目。
    和一般演艺群里的通告一样,消息里留了一大串花花绿绿的报名门槛和注意事项,除此以外,还有车贴报销之类的,也全跟在了后头。
    一长溜发完,周群跟了句:兄弟你有空就看看,这是我一同事认识的导演,到时候打个招呼,你这儿报名就能去海选。
    隔了几秒,又发了句:我溜了,好运。
    祁夜倒是没怎么注意周群发的这些话。
    他的注意落在南方城市的参赛地点,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想了会儿也想不出什么,祁夜咕咚喝了口柠檬茶,又把心思放回到萧程那儿去。
    已经八点了。
    他们两人的聊天界面很安静。
    就像是深夜里一汪平静的潭水,连着一点儿风也找不见了。
    祁夜很耐心地等着,窗外的灯红酒绿勾勒出他的清瘦轮廓,但他依旧保持着双手交叉的姿势,就这么干等着。
    柠檬茶在杯子里空了。
    落地窗外的夜灯依旧,流光四溢,璀璨夺目。
    餐厅就剩下了他一个人。
    祁夜起身,最终付了款,离开了餐厅。
    没有微信找萧程,也没有打个电话过去什么的,祁夜就这样,很安静地离开了。
    街道上空空落落,可能是工作日的原因,情人节一点儿也不像是过节。他坐在公交车旁的长椅上,掏出万宝路,随手点了一支烟。
    吸了口烟后什么也不做,就盯着城市里来往的车水马龙看。
    像是过了很久很久,等到路上几乎都没人了,自个儿也觉得抽得差不多了,祁夜才从包里拿出了手机,瞄了一眼。
    五个未接来电。
    不用想,全是萧程的。
    祁夜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打回去的,但是接通的那一刻,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你在哪儿?萧程的声音传过来,似乎有点急。
    在祁夜停顿了一下,刚有点头疼,就回去了。
    然后他就听见那头的萧程停顿了下。
    祁夜在电话里笑笑,装作风轻云淡地说:要不就改天吧,我可能真是吹着冷风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语气的原因,萧程说了句:对不起。
    祁夜微微一愣。
    会议结束后晚了一点,想着打电话给你,结果手机临时故障了。萧程的声音很低,隔了好几秒又说道,急着去买手机,以为可以赶上,但还是错过时间了。
    祁夜很少见萧程解释这么多,有点儿讶然。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
    社畜嘛,大家都懂的。
    没事,我有点感冒,就想回去睡了。祁夜抽了口烟,萧教授你就好好休息,改天再说。
    挂了电话,祁夜还是没立刻回家。
    不过老实说,昨晚儿的风是挺大,而且也冷,当时待在院子的他的确有感冒的预兆,晕乎乎的。
    但怎么说呢,有时候就不想管这事儿,什么头疼脑热,都随着它去,爱怎么发展就怎么发展。
    这个心态,可能就和萧程故意不吃饭一样吧。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兜转了一阵,祁夜又回到了袋鼠酒吧。
    听着门口响起的风铃声,他觉得还挺好听,就像第一次听那样听了会儿,结果一转头,对上小陈讶然的眼神。
    你小陈擦酒杯的手一顿,怎么又来了?
    没事做,过来看看。祁夜挺自在地拉开吧椅,坐了下来。
    跟回娘家似的,这儿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吗?小陈咕哝了一句,然后倒了杯热水给他,就听祁夜摆摆手:给我来杯坟墓。
    小陈看了他一眼,意外没损几句,默默给他调了杯坟墓。
    这酒我记得萧教授也点过。小陈刚说,就见祁夜怔了一瞬,然后改口道:没故意提,只是今天他来过这儿了。
    是吗?
    就刚刚吧,来了就问你在哪儿,看上去挺急的。小陈回忆说,不过听到你今天没来过,就走了。
    祁夜嗯了声,像是知道了这事儿,然后没怎么说话,就默默喝酒。等一杯下去,他看了一眼乐池前的卡座,就跟小陈道了别,离开了酒吧。
    夜晚的风刺骨,却让人贪恋。
    可能是接近深夜,街头人不多,但情人节的氛围还是挺好,圣诞前挂上的小灯泡也没摘,就这么亮着,和夜幕上的群星一起,交相辉映。
    祁夜边走边看,像是跟着寻过去的逐光者那样,或者说,是微弱的光芒在指引着他。
    等走到尽头,到了最后一棵灯光璀璨的梧桐树后头,就见是一个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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