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两杯龙舌兰日出。
初遇那一晚的见证者,此时正被服务生轻轻地搁在桌上。
祁夜的心跳忽然有点快。
酒精那股劲儿来不及上来,他盯着那双温柔到了眼尾的眸子,似乎在做什么心理建设。半晌,淡笑着说:萧教授,元旦快乐。
话音刚落,悄悄安排的音乐在此时响起了
往后余生/冬雪是你/春华是你/夏雨也是你乐池里的歌手慢慢地唱着,像是要把时间给唱慢,唱缓了。
老实说,没有人不希望这样,包括祁夜也是。
那些藏在角落里徐徐流逝着的人和事儿,等到想要回顾了,却发现时间把一切都带走了,不见了踪影。
所以这一次,祁夜不能留任何遗憾。对他也好,对萧程也罢,不要等到风霜雨雪,黄粱一梦那刻了,才想起再寻当年的影子。
刚刚我许个了心愿。祁夜突然说,一个很想实现的愿望。
萧程听闻笑笑:许了什么?
祁夜看着他的眼睛,深吸了口气,然后很认真地说:我希望以后的每一年,每个时刻,都能在你身边,跟你说节日快乐。
作者有话说:
文中引用歌词:往后余生/冬雪是你/春华是你/夏雨也是你《往后余生》
第二十四章
这一首歌还在继续。
祁夜望着萧程,摩挲着酒杯的指尖颤抖着,没再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他在等一个答案。
老实说,除去之前的种种退缩和不自信后,现在的他的确是期待着的,就像是掏心窝子那样,已经毫无保留地把所有都呈现了出来。
况且氛围到这儿也差不多,话也够直白了,不用再说什么。
而萧程看上去并没有想到祁夜会说这样的话,他微愣了一下,像是在确认话里的意思,然后,把面前的柠檬水一饮而尽
这是包含在套餐里的,在祁夜没有偷偷点龙舌兰日出前,就已经放在了台子上。
可能喝得急了点,几滴液体顺着他滚动的喉结流下来,打湿了桌布。
祁夜。萧程的声音喑哑不少,是很沉的低音,回荡在空旷处微哑的大提。
而此时祁夜的酒劲也上来了,他往前靠了下,笑着嗯了声:我听着呢。
他们对视了几秒。
似乎目光所及之处,只剩下了对方。
萧程的眼尾泛着红,像被微醺的酒精沾染了,祁夜看得出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除了无尽的温柔外,还带了什么情绪。
短暂愣怔的功夫,餐厅的光线突然调暗了几分。
可能是工作日的缘故,就餐的客人并不多,几乎没人发现灯光的事儿。
但祁夜却十分敏锐地察觉了。
萧教授,你不知为何,祁夜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甚至带了焦灼的意味。
在他的余光中,乐手也离场了,只剩下仅距离几米的钢琴,还有一张正等待演奏者的乐谱。
看着萧程起身,他想要开口说什么,手中的龙舌兰却一下没拿稳,歪斜了下。
洒出的瞬间,属于对方掌心的温度覆了上来。
仅仅是这样的皮肤相触,却顷刻燃起了无边的火焰。
暧昧,几近旖旎。
落地窗把整一个儿城市的灯红酒绿都带了进来。
祁夜抬头看着萧程,似乎想要努力读懂他的情绪,却在晕染的光线下迷失了方向。
隐约记着的,只有对方眼底那一片如星辰般、璀璨的灯光倒影。
萧程没有再说话,他轻轻拍了拍祁夜的手,然后走向那架钢琴。
感到肌肤上的略微凉意,祁夜稍稍清醒了一些。
窗外是雪夜依旧,而餐厅内,心却像温热着的炉火,他看着萧程坐下,流畅优美的音符倾泻而下
如果说,世界上所有温存的时光都能在一刻短暂停留的话,那无论什么代价,祁夜都能接受。
而最先的时候,也仅仅是一条手机上的短信。
沉浸在其中的祁夜并没有发现。
等到之后,屏幕似乎在这时又亮了几下,迅速刷新了几条。这个时候,祁夜才稍稍回神,视线瞥向了手机上的消息。
隔了几秒,他猛地站起身,桌上的龙舌兰跟着剧烈晃荡了下,溅湿了一大片。
萧程发现了他情绪上的不对劲。
琴声戛然而止。
怎么了?萧程问。
我先去打个电话。祁夜的语气有些焦急,转身朝餐厅外奔去。
萧程很安静地等着,一步未挪,等到祁夜回来的时候,他依旧站在那儿,见着祁夜脸色有点难看,微微蹙眉:怎么了?
我得回去一趟。祁夜匆忙拿起了羽绒服。
回家吗?
嗯。
出了什么事?萧程朝服务员招了下手,使了个眼神,吧台上有什么东西被撤下去了。
而祁夜并没有看到这一幕,他皱着眉说:刚家里来电话,说我妈突然住院了。
萧程听闻神色凝重起来,眉头紧蹙。
我送你去机场。他说。
不用。祁夜摇摇头,地铁能直达,萧教授你就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着急往外赶,却被萧程一下拉住了手腕。
走,去车库。萧程的语气十分坚定。
祁夜微怔了下,最后还是果断点头:好。
时间不允许他再考虑这么多,等到车库的时候,正好是航班起飞的三小时前。而祁夜从来没见过萧程开得这么快过,他一连超了不少车,几乎是畅通无阻,没等上几个红灯。
一路上,他们都有点沉默。
祁夜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神色依旧凝重。
阿姨萧程看了祁夜一眼,问道,还好吗?
今天下午我爸还打过电话,当时聊得好好的,我还说春节回家一趟。祁夜看着手机屏幕,听说还在做检查,不知道结果是什么。
会没事的。萧程看了眼后车镜,又超了一辆车。在等红灯的那刻,他轻声安慰道,别太担心了。
嗯。祁夜笑了笑,听你的。
可能是这次车速飞快的缘故,到机场的时候还有一些时间。
还有两个小时起飞。祁夜拿着登机牌,接过萧程买的三明治,希望不要延误。
前序航班已经准时到了,晚点的概率不大。萧程拧开了矿泉水的瓶盖递过去,上飞机的时候睡一会儿,保存体力。
祁夜点点头,他把三明治还有临时买的充电线塞进背包,起身说道:萧教授,你先走吧,我直接去安检就行,不用陪我过去。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祁夜不知为何,心里划过莫名的苦涩。
一方面,他的确是焦头烂额,想要快点回去照顾家里的事。但是怎么说呢,他还在等着一个答案,而且总觉得过了今晚,就会再见不着萧教授似的。
机场的灯光打得通明。
最终他们还是在安检处告了别。
祁夜本来是打算直接走的,因为很多时候,直接背身离开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能斩断一切该有或者不该有的情绪。
但不知为何,在这一次,临进安检通道的那刻,他却回头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
越过了面前那些目送的送别人群,也越过了无数行色匆匆的旅人们。
视线在此时彻底撞上了。
下一刻,祁夜迈开步子,朝萧程的方向跑去,最终站定在距离半米的位子。
他们对视了几秒,又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们默契地张开手臂,绕过对方的后背拍了下,随后紧紧靠在了一起。
这是一个兄弟之间很常见的拥抱,不过在这刻,却赋予了特别的亲昵意义,也给予了他们彻底宣泄情绪的机会。
萧程的肩膀是结实的,也是瘦削的,但不知为何十分有安全感,祁夜靠上去的时候,听见了他胸腔后有力的心跳。
呼吸交错间,祁夜闭眼说了句:等我。
然后,就听到萧程的声音在耳侧响起,语气温柔强大到能容纳这里所有的离情别绪。
嗯,我一直都在。
第二十五章
对于祁夜来说,很多时候话语并不需要特意表达什么。
有时候,单单几个字,会比长篇大论来得有力得多,比如萧程刚才说的这句话,的确是一剂强心针,就像为漂泊的一叶扁舟点亮了一盏灯。
祁夜侧头看向飞机舷窗外的世界。
远处灯塔的灯光此时被雨雪打湿,雾蒙蒙的,化成了模糊一片。
听着空姐的播报,祁夜的视线落在手机上,此时萧程来了消息,让他把医院地址发一下。
发送后,祁夜想了一会儿,指尖再次落在屏幕上,简单打了几句话。
祁夜:萧教授,今天不好意思啊,本来想吃个饭,结果还麻烦你送机场。
萧程:没事,飞机准点吗?
祁夜:嗯,没有起飞前发飞机餐的征兆,应该准时飞。
萧程:好。
也不知道为什么,尽管是书面上的文字,他却能想象出萧教授的神态,比如刚才那句话,简单的一个字,祁夜却总觉得他的语气很温柔。
的确,他是不舍的,但是现在不得不离开。
不过等回来的时候,他们要把这个夜晚、还有这一切,全部继续下去。而那些已经存在的和未说的话,这次回来,他一定要完完全全地说清楚。
祁夜到C市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县城不比大城市会有很多出租车和打车需求,勉强在街头叫了辆黑车后,终于在清晨赶到了医院。
无论是什么时候,医院是总是忙碌的,人满为患的。
等到检查结果出来,一切办妥后,祁夜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小眯了一会儿。还没过多久,周群就打电话过来:老哥,你回去了啊?
嗯。祁夜闭着眼睛,带了点一夜没睡的疲态,应该是急性阑尾炎,住几天医院就没事了。
那行。周群说,担心得我一晚都没睡好,你也休息会儿。
祁夜点头:行。
挂了电话,他又靠在长廊上,盯着粉刷得雪白的墙壁发呆。
隔了一会儿,正打算起身抽一支烟,却看到个穿蓝衣的外卖小哥跑过来,张望了挺久。还没等祁夜说什么,他就问道:请问是祁夜先生吗?
祁夜愣了愣,嗯了一声。
这是您的跑腿订单。小哥放下两大袋子东西,转身离开了。
疑惑间,祁夜打开一看,里面放着猕猴桃之类的水果,除此以外还有三盒打包好的蔬菜粥和蒸饺,外加一个花篮。
他忽然想起昨天萧教授问他要地址那事儿。
没有赶着打电话,祁夜把外卖带进了病房。
见着父母都在闭眼休息,他蹑手蹑脚地把粥品放桌上,再把花篮水果搁在一旁,又悄悄地走了出去。
不知为何,他有点儿犯闷,可能长途跋涉奔波了挺久,心理生理都没缓过劲儿。
上了医院十楼的天台,他点了一支烟。
电话在这时打通,祁夜拿着挺久,没说话。周围很嘈杂,还有晒被单和轮椅上来晒太阳的人们。
按理来说,对方如果不说话,那是什么也听不到的,但是祁夜却听见了萧程的呼吸,就像是身边的确有个人陪着一样。
萧教授,东西收到了。祁夜点了支烟,谢谢。
没事。萧程说,阿姨怎么样?
住几天院就好了,医生说是阑尾炎。祁夜回答,过一周我就回来。
萧程在那头嗯了一声,语气舒缓了不少。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听到祁夜在电话里打了哈欠,于是说:快去休息一会儿。
祁夜就挺听萧教授话的,但这个时候,谁也不想直接挂电话说去睡觉。
他踩在医院的粗水管上,眺望的同时轻轻呼了口烟:等下就去。
隔了几秒,祁夜忽然问:你这儿还下雪吗?
早上已经停了。
祁夜点点头:挺好的。
怎么了?
没啥,就是之前想看看星星,这A市成天下雪,都见不到什么。祁夜抬头吹了烟圈儿,然后从中望了眼天空,不过南方这儿容易见得到,冬天都是大晴天,几乎不下雪。
和萧程说了会儿话后,祁夜就回到了病房。
过了两天,祁夜的妈妈就好了不少,医生说差不多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好是元旦。
祁国强把小护士发的新年贺卡和中国结挂在病床边:这元旦过得越来越像春节了。
爸你这腰不行,换我来吧。祁夜笑笑,接过中国结,挺利索地挂在照明灯上。
别挂那儿了。祁夜妈妈说,出院还得摘下来,多麻烦。
图个氛围啊,赵女士。老祁说,儿子也难得回来一趟,我可珍惜了
要说他们家称呼挺随便的,祁夜有时候也跟着喊老祁和老赵,最后在某女士的严刑拷打下,还是跟着他爸乖乖改了口,喊起了赵女士。
见着两人有句没句地拌嘴,祁夜无奈地笑笑,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看到萧程来了短信,于是没再听这老两口唠嗑,低头看起手机来。
可能是这心思明显了点,或者前两天就表现得挺直接,祁国强看出来了点:儿子,你不太对劲。
啊?祁夜微微一愣,然后有点儿乐,怎么了?
每次手机一亮就紧张兮兮的。老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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