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方青公公,季思开口,殿下唤我来是为了何事啊?
方青侧头望了他一眼,浅浅的笑,季侍郎到了不就知晓了吗。
见人不欲多说,季思便收了声,走了小一会儿方青才在一片假石堆砌的院外止了步,做了个请的姿势,对着季思道:季侍郎顺着进去便成,奴婢还需要去替殿下办些杂事,便不陪着季侍郎进去了。
有劳方公公了。季思微微颔首,抬腿走了进去。
外头瞧不出来里头却是别有洞天,怪石嶙峋,树木茂盛,还有一条涓涓细流,季思沿着小道走了一会儿视野便宽阔了起来,在一平坦之处瞧见了席地而坐的太子党众人。
李弘炀穿了一身窄袖短袍,正在练剑,刺挑划,每一个动作都做的漂亮,可好看有余力度不够,远不如祁然的杀伤力来的直接,季思在心中暗暗点评着。
突然间,那长剑却直直向他袭来,剑身在日光下反射出一道冷光,破开风力朝着季思面门逼来,眼看距离渐渐缩短,季思双目圆睁,整个人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瞳中仅容得下锋利的剑刃,一点一点,越来越近,他连呼吸都放轻了,咬着牙强行压制住身体规避危险的本能,才不至于让自己避开。
长剑抵着季思鼻尖,压出了一个小小的浅坑,只需稍稍用力便可刺破,李弘炀扬了扬下巴,有几分恶劣的问:你怎的不躲?
下官如今一切都是仰仗殿下,没有殿下就没有季思的今天,换言之,下官这条命就是殿下给的,殿下要下官的命,下官哪有不还的理,为殿下而死乃是下官至高无上的荣耀。季侍郎张嘴便是一通好听的话,说的那叫一个真心实意忠心耿耿。
未曾想李弘炀却不满意,冷着脸嘲讽了句,满嘴胡话,就没一句真的。
季思露出抹苦笑,温声道:下官被吓得腿软了,没来得及避开,殿下武艺超群,若再来一次,下官估摸着得被吓得屁滚尿流,传出去实在不好听。
也不知是哪句话取悦了李弘炀,他大笑出声,收了剑便往位置上走,接过内侍递过来的帕子,擦拭掉额头和脖颈的汗,随意扔在托盘中,坐下饮了口酒方才道:愣着干嘛,还不入座。
是。季思被吓的腿软,自然走的有些别扭,在其他人看热闹的眼神中缓缓落了座。
畄平这事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李弘炀端起杯浸了冰球的梅子酒饮了口,说来听听。
这事闹的大,季思猜想到李弘炀会问,故而也并未隐瞒,一五一十将祝郢舟说与祁然的事告知。
你说他手上有曹平没呈上来的真账本?李弘炀挑了挑眉,他一个打手哪儿来的本事搞到曹平的账本。
晏怀铮笑了笑接话,这还不简单,将那账本拿出来看一看便能知晓真假了。
季思眉头紧皱哭丧着脸道:那人说账本留在了畄平,他铁了心上京告御状本意是想寻方太傅的,不知怎么被曹平一行人察觉,沿路派了不少人取他性命,这才有了狡兔三窟的念头,若来京途中出了事,便会有人趁着曹平他们松懈,将那账本直接送往祁府,双管齐下以备无患。
你先前是从宫里出来吗?李弘炀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起了其他的。
是,季思点头应道:皇上想彻查畄平一案,旁下官收拾一番,以为平北大营运送粮草为由,择日前往畄平,将军饷私吞的事宜查清楚。
他说到这儿停了下来,连忙着急的辩解,那曹平打着曹家的名义胡作非为,下官定会小心行事,断不会让他牵扯到曹尚书和曹家,还望殿下放心,定会将这事办的漂亮。
皇上要查清楚,那你便一五一十的查清楚便是。
可曹尚书季思抬眸望着人,有些犹豫为难。
李弘炀勾起抹冷笑,若是曹为远真同此案脱不了干系,那也只能说是咎由自取,这蛇心不足人吞象,怨不得旁人。
季思连连点头应下,实际在心中暗槽道这几人狗咬狗,一嘴毛,酒过三巡,一群男人也免不了俗的讨论起女人,季思本没什么性质,可当李弘炀提及裴家小姐时,还是竖起了耳朵,虽只是几句赞美之词,随后便又说起了其他,可依旧让季思觉得不大对劲,眯了眯眼睛暗自在心中盘算着。
应付完李弘炀到了驿馆,已经是黄昏时分,落日余晖铺洒在他身上,将绯色的官服映衬的颜色更深了些许。
推门而入时,祝郢舟正在进食,他双手被炭火灼烧包的严严实实,别说拿筷动勺,连稍稍动一动都做不到,可这人却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不轻易在他人面前示弱,拒绝了伺候的人,正费劲心力将双手相对,企图用手腕将瓷碗捧起来,尝试了几次均失败了,反倒洒出了不少白粥在托盘中。
听见动静也是抬头冷冷扫了一眼,随后继续手中的动作。
倒是季思看不过去,几步走上前当着人眼前将碗端起,握着勺子搅动着白粥,粥熬的十分粘稠,清甜的米香扑面而来,他这一天伺候完老子伺候儿子,也就在李弘炀那儿喝了几杯青梅酒,此事闻着这白粥才发现饿的难受,可再饿也总不至于从这残废嘴里抢吃的,只能认命的舀起一勺递到人嘴边。
祝郢舟依旧不大待见季思,垂眸偏开了头。
季思又往前湊进了些,见人不领情,挑了挑眉,不吃?
他语气淡然,听不出喜怒,祝郢舟侧着脸的模样在季思看来就是个闹脾气的孩子,对付这种人一向狠的下心,随后笑眯着眼睛将白粥往嘴里送,正好,忙了一天饿的不行,你既不吃那我就吃了,省得浪费。
这下轮到祝郢舟震惊了,他实在没想到季思来了这么一招,一派淡然的吃起粥来,磨着后槽牙张了张嘴,你
一碗粥装的并不多,季思吃的挺快却不显狼狈,吃完后还咂了咂嘴回味,这粥熬的不错,改明儿让我府里的厨子也给我熬一碗。
祝郢舟的目光从那空碗移到季思脸上,阴阳怪气道:季侍郎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可是还要问什么?
到无什么事来瞧瞧你恢复的如何,季思笑了笑,看来还不错,正好收拾一番咱们便可以走了。
走?你要带我去哪儿?祝郢舟愣了愣。
你说去哪儿,当然是季思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泛着森森冷气,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话音落下,祝郢舟本就算不上好看的脸色更显惨白,那模样逗的季思直乐,我逗你的你也信,先不说这驿馆众目睽睽的,就说我也没这份胆子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动手,这驿馆人来人往的不大适合养伤,我将你接到我府上,清净些。
祝郢舟依旧不大信他,整个人防备心非常重,冷着声道:我不去。
我劝你最好还是去,季思被他冷言冷语的对待也没恼,依旧笑呵呵的,垂眸盯着那只绘着水墨丹青的瓷碗,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一般,因为过不了多久舟车劳顿,你怕是没什么机会养伤,不想落得什么病根还是不要意气用事的好。
说罢,他抬眸盯着祝郢舟,收敛了笑意一脸严肃方才继续道:我虽不会杀人灭口,不过这临安多的是想取你性命之人,祝郢舟,唯有我能护你。
也不知是不是这人目光过于真挚,祝郢舟怀疑防备的心有些动摇,望着人想了想口:你
我还得靠你彻查畄平一案,等着建功立业,好升官发财娶老婆呢。
祝郢舟:
与此同时临安的另一处也是万分忧心,裴战匆匆回府,摆手让沿路问安的下人行礼,没一会儿便到了自己院落,裴瑶闻讯而来,可才一踏进房中便瞧见自家兄长凝重的神情,心下不安,迎上去问:兄长不应在禁军当差吗,今日怎回来了,可是发生了何事?
裴战薄唇紧抿,皱了皱眉回:皇上派人来了趟校场,让我准备一番,择日前往畄平。
闻言,裴瑶也明白了其中怪异的点,畄平这事近日在临安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百姓虽不知发出了什么,可那告御状的人来自畄平这一点,足以让他们茶余饭后讨论不少,裴瑶比寻常百姓知晓的多些,明白畄平这事是贪污军饷,兴许还同曹家有关。
她稳下心神问道:畄平一事无论怎么说都应是文官负责,可皇上为何交托给兄长?
的确是由文官负责,裴战接过丫鬟奉上的茶饮了口,方才缓缓将未尽的话说完,皇上还派了一人与我同行。
何人?
裴战抬眸凝声一字一句道:户部侍郎,季思。
听着这个名字,裴瑶心跳加速了几分。
我有预感,此次畄平之行必定没有这般容易,裴战抬眸望着院中,喃喃道:也不知我这样的决定是对是错。
声音很轻,随风而散。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祝郢舟:季思,你要干嘛?
季思:【邪魅一笑】等着靠你让我升官发财娶老婆呢。
此时一个祁然路过
祁然:呵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季思:
ps:驼驼猜祁季暖暖会一起去畄平,其实猜错了,哈哈哈哈哈,谁让我就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叉腰】
第123章 孩子脾气,何时才能长大呢
落日余晖,暖风习习。
一方小轿穿过街道在一方府门前停了下来,轿子压杠后祁然掀开帘子从里头出来,祈府看门的下人见状连忙迎了上来,着急道:少爷可算回来了,裴将军来了,这会儿正同大少爷在凉亭吃茶呢。
来多久了?祁然问。
小一会儿了。
我知晓了。
语毕,祁然调转了步子往凉亭走,走进了些瞧,见自家兄长执白裴战执黑,白子步步紧逼将黑子杀的片甲不留,节节败退,眼看就要分出胜负之际,裴战索性耍赖朝着祁然投去一个救命的眼神。
后者也十分给面子,附身捻起一枚棋子,沉思了一会儿落在棋盘上,这会儿轮到祁煦皱了皱眉头,他捻着棋子垂眸瞧了一会儿,也落了子。
见状裴战很是识趣的起身给人让座,自个儿坐在一旁,翻起茶杯斟了八分满递到祁然手边,温声道:大理寺散值这般晚的吗。
近日衙门公务较多,祁然一边下棋一边解释,你不在禁军校场跑这儿来做甚?这禁军统领做的这般轻松,不如我在殿前替你揽些活儿?
别介!裴战瞪了眼睛,毫不怀疑这是祁然能干出来的事,连忙打断,我手下那群油子兵就已经够我受的了,你再给我揽活儿,也怕我一口气上不了死翘翘了。
别张口闭嘴死不死的,多不吉利。祁煦没好气的看了两人一眼。
被人一瞪,裴战也连忙噤言不语嘿嘿的笑了两声,随后说了别的,畄平这事你知道吧,虽轮不到你们大理寺负责,但是同为三司这或多或少的也知道的比我们多些。
你问这个做甚?祁然对他突然问起畄平的事感到不解,将棋子落下侧眸望了一眼,你一向对这些事不上心的,怎想起来同我打听畄平这事了?
裴战耷拉着肩膀长长叹了口气,我倒是不想打听,可这不是没有法子吗,皇上派我去畄平,我这一知半解的,可不得了解清楚些,省得到时候就成了老鼠进烟囱,两眼一摸黑了。
皇上派你去畄平?祁煦也是万分讶异,这是为何啊?
我也纳闷呢,裴战哭丧着脸,挠了挠头也是一脸的不明所以,想来想去没想出个所以然,所以这才来寻你们商讨商讨,看看是是何用意?
谁告诉你?祁然凝眉问了句。
皇上派人去校场提前给我通了个气,我估摸着明日上朝就得说这事了。
闻言,祁然皱了皱眉,收了下棋的心思,端起茶饮了口,又问,就派了你一人吗?
那倒不是,还派了一人,猜猜是谁,我量你猜不出来,裴战压低着声音神神秘秘的开口,本意是想勾起二人的好奇心,见人没搭理他,只能没好气的自个儿接话,户部侍郎,季思!
季思?祁煦重复了遍,
祁然倒是敛眸沉思着。
我也感到奇怪呢,裴战一拍桌子无奈道:你说皇上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那户部季思谁人不晓得他是个什么品行,那就没干过一件好事,还是太子的人,太子又同曹家关系匪浅,皇上让季思去畄平这不是摆明了从轻处理吗,况且我同那季思也不是一路人,都没多少交集,让我跟着一道儿去,这算个什么事啊。
皇上派你同季思同行,自有他的用意。祁然抿了口茶,这军饷账目一事没人能比户部官员清楚,曹为远牵扯甚广未查明之前是不没出京的,其他人许是威慑力不够,由季思去查畄平一案再合适不过,他为人并非外头传的那般不堪,日后你同他相处多了自会改观。
他说完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可抬眸时缺见两人神情复杂难以言说的望着自个儿,愣了愣询问了句,怎么了?
奇了怪了,裴战凑近了些瞧,你居然会替季思那厮说话,平日里最不屑他的不就是你吗,近日怎么转性了?
祁熙是知晓祁然同季思那些个不能为外人道矣的事,闻声也心情复杂的望了过去。
我不过就事论事罢了。祁然抬手将凑过来的一张脸给推了回去,极为机智的跳过了这个话题,皇上有允同你回京的那支裴家军一同随行吗?
说起这事我更为不解了,裴战果真顺着祁然的话走,不在季思这问题上继续纠缠,皇上不仅允了我带郭盛他们一道儿,还让我从外禁军中挑些人,说是难得的机会历练历练。
祁然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神情凝重的沉思了会儿,侧眸看了看人,你不觉得畄平这事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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