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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沉思间秦王府的下人走了过来,躬着身恭敬有礼的询问着:季大人若是醉了不如先在歇一会儿,待酒醒了再走不迟。
    季思没有应下只是笑了笑起身离开。
    喜烛灯笼的暖光笼罩着整个王府,时不时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期间还夹杂着低声说话的声音,可稍稍侧耳却又什么都听不见,桌上的烛芯发出滋啦一声的火花,坐在床上的人微微动了动身子,遮面的扇子被缓缓移开一个边角,扇后露出一只眼睛,有些雀跃的望着那跳动的烛火。
    这眼睛透着光,细细看进去还能瞧见眼中的笑意,她本是一个小小宫女,初见秦王那日便已芳心暗许,却也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这山间的雀儿飞不上枝头,本以为这份情意只能埋在心中,却未曾想到秦王要娶她,当娘娘问她:觅儿,你可愿嫁与王爷时,她心中的雀跃之情险些溢满出来。
    往后她是王爷的人,定会相夫教子,好生做好自己本分。
    思及至此,觅儿的笑意止不住的在眼中蔓延开来,听见屋外传来的脚步声时又慌慌张张的将扇子扶正遮住面容,随后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绢布做的扇面映出了一个穿着红衣的模糊人影,人影缓缓走了过来停在了她的面前,觅儿有些娇羞,低垂着头软软的唤了声:王爷
    李弘炀面色冷淡的盯着坐在床沿的女子,
    神情远不像在外头表现出的那般喜悦,打量着满室的红色,冷声道:动静小些莫要出错了。
    他的话是冲着门外说的,说罢转身便要出屋。
    觅儿的笑意僵在了脸上,心中涌起了不安,抓着扇柄的五指用力收紧,身子往前倾了倾,着急道:今日是我们大喜之日,王爷不宿在妾身这处吗?
    她没听见回答,因为李弘煜已经踏出了屋子,紧接着一个穿着黑衣的人走了进来,越走越近,眨眼间便到了窗前,觅儿身子有些打颤,色厉内茬的吼道:你是何人,这处也是你能进的吗,滚出去!放开我!救命啊!王爷!王爷!
    声音到后面越发尖锐高昂,十分刺耳,在黑夜中像是厉鬼的嘶吼。
    李弘煜听着那些吼叫哭喊,面上的神情隐在黑暗中让人瞧不出,快到拐角时脚步却停了下来,面色不悦道:你怎么在这儿?
    暗处那人也不气反倒笑出声来,你说若是旁人知道秦王是个只对男人硬的起来的变态,会作何感想?
    你非得来挑衅我吗?李弘煜冷声道:孔令秋。
    孔令秋的身影渐渐从暗处露了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去给我闺蜜过生日了,还好赶上了,哈哈哈。
    第117章 图他年纪大?图他脾气差?
    入了春后虽还有些冷,但不至于是那种刺骨的凉,厚厚雪层也渐渐的化了,沿着屋檐伸出的檐角滴答滴答落着水,在地面汇成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水洼,恍惚间还以为是在下雨。
    这雨下了几日才停,最先感知到春意的是河岸两旁的柳树,细长的柳枝抽了新芽,嫩绿色的新芽看起来比墨绿色的柳叶娇嫩极了,却又充满着生机。
    临安这座城从正旦节的热闹和喜庆中清醒了过来,纷纷恢复了正轨,忙碌繁华的热闹便能概括完临安的每日。
    街道两旁满是吆喝声,吃食的小摊热气腾腾,空气中满是油香和米香,让带着凉意的清晨多了几分暖意,天还有些凉百姓们有的还穿着冬衣有的却已经着了春桥,还有的工匠苦力活打着赤膊,一眼瞅去,像是把四季都体现了个遍。
    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样式极简但熟知的人却能瞧出车身所用木料上乘,那车中主人自然非富即贵,一旁的百姓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恰好这时窗帘被人掀起了一个小角,露出几根白的有些病态的手指,还未待瞧清楚,那手便收了回去帘子也合上了。
    注意到这处的百姓纷纷叹了口气,在心中暗自到:这应该是谁家的小姐吧。
    车轱辘在地面上碾过留下痕迹,驶的不算快,可没一会儿功夫便走远了,嘴中停在了皇城外的宫门口。
    守门的侍卫远远便瞧见了,看清马车上的标识自然清楚这是谁家的马车,连忙躬了身行礼,见过王爷。
    车中传来了几声咳嗽,随着车帘被人掀开,走出来的确是个穿着粉色宫裙的女子,容貌算不上角色,却也是清秀佳人,此时小脸苍白,满面的恐慌,侍卫愣了愣,随后便见这女子慌里慌张就要下车,还险些绊了一跤,才欲伸手将人扶住,车中便伸出了双苍白的手,揽住女子芊芊细腰往怀中带,这才免了她出糗。
    你这冒失的性子,何时才能改改,该罚。男声温润宠溺,甚至还夹杂着几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那被揽住的女子闻言,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身子无意识的颤抖了几分,又只能强行压制住害怕,强行扬起了个笑。
    见状,侍卫这才清楚这女子是秦王新纳的侧妃,听闻同他们一般也是个做下等人的,却不知怎的被秦王看中,还亲自去皇上跟前讨了旨婚书,众人都在传,秦王这痴情的模样倒同那些个荒唐惯了的王子皇孙不同。
    秦王成婚才过不久,这皇室成婚同普通百姓不同,除了正妃需得按六礼来,皇子生母可在场观礼,其余侧妃只有个随随便便的喜宴便成,秦王今日想必是进宫来瞧淑嫔娘娘的,故而行了礼也没多加盘问,便放了人进去。
    淑嫔听见宫女传消息时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两人走了进来,笑意妍妍望着二人,今日怎的有空进宫,也不提前让人通报一声。
    来瞧瞧母妃同您说说话而已。相比淑嫔的激动和欢喜,李弘煜则冷淡了许多。
    母子二人这些年的关系便是这般不冷不淡的,淑嫔心中难过可也知晓,暻明不再同以前一般,求着自己抱抱他,得到一句赞赏便能欢喜上一天,如今自己越发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在心中叹了口气。
    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人,笑着招了招手,觅儿,过来。
    觅儿踟蹰犹豫着,抬眸望向李弘煜,后者冲她点了点头,她方才缓缓走了过去,轻声唤道:娘娘
    怎还唤娘娘,淑嫔嗔怪了句,往后可得唤母妃了,瞧着瘦了许多,是暻明对你不好吗?
    这问题让觅儿脸色一变,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又顾及一旁的人,虽然并未回身他却依旧能感觉到,那人在看着自己。
    李弘煜坐下接过宫女奉上的热茶,抿了口茶才开了口,这丫头闹腾得很,总是闹着要进宫瞧母妃,成亲那日惹了她,连着哄了许久才让她消了气,年岁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话中的爱意不掩丝毫,像是情人间的低语,万分缠绵。
    觅儿身子一僵,唇角扬起一个笑,喏喏道:王爷对妾身自是好的,是这些日子府中琐事累了些,不碍事的。
    淑嫔不疑有他,拉着人絮叨了不少,觅儿本就不是话多的人,李弘煜就安静坐在一旁吃茶,大多时间都是她一个人再说,偶尔夹杂着李弘煜得几声咳嗽,见时候差不多李弘煜这才起身告辞,淑嫔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满眼的不舍却也知晓暻明没法留下,只得依依不舍的将二人送至殿外。
    她想起送给二人的东西落在房中,便打发宫女和李弘煜回殿里去拿,待人走远这才握住觅儿的手,温声道:觅儿,你性子温和是个好孩子,打小暻明性子就安静,心里头能装事儿,不似别的孩子般闹腾,是母妃不够关心他,没多少人疼他也没人教他怎么去爱别人,若惹你生气你莫要计较。
    说到这儿,淑嫔长长叹了口气,将怀中的镯子拿了下来,替人戴在手腕上,轻轻拍了拍了觅儿的手背,这是母妃唯一的东西了,如今送于你留作个念想,母妃知晓委屈你了,可如今你二人既已成亲,他第一次有了成亲的意思,心中定是有你的,这宫里头处处都是身不由己,还望往后你二人能互相扶持,举案齐眉,觅儿,多给他点耐心,教教他。
    话音未落,觅儿眼睛先红了起来,死死咬住下唇,嘴唇被咬的泛白,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害怕极了,大婚那日,对李弘煜的爱意变成了满腔的害怕,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秦王不爱她为何要娶她?若是爱她又为何要那般对她?她错了吗?她想嫁给自己心悦之人是错了吗?
    觅儿不知道,她才豆蔻年岁,从未经历过这些事,那些爱意和恐惧仿佛将她割裂成了两个人,各种情感侵蚀着她的身心,将她变得万分陌生,一个人告诉她王爷是心悦你的,白日会替你绾发,替你画眉,替你熬粥;另一个人说,那不是爱,没有人会因为爱让心悦之人躺在别人身下。
    黄昏是一个界限,黑夜吞噬了她心上人,将那人笼罩了一层黑纱,变成了一个看不清的鬼怪,于是只能自欺欺人不停告诉自己,在身上这人是她心上人,只要熬过黑夜,等到了白昼一切都会变好。
    王爷觅儿哑着嗓子,忍着那种恐惧道:对我很好,娘娘莫要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淑嫔笑着说。
    母妃在同觅儿说些什么,怎笑的这般开心,李弘煜抱着个盒子走了过来,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好奇的问:说与儿臣听听。
    女人家的事你留莫要问了。
    闻言,李弘煜只是看了看身旁低垂着脑袋女子,笑了笑没再多问随意说了几句便牵着人离开。
    淑嫔站在原地望着二人的身影脸上笑意不再,轻声询问着:我是不是做错了?
    娘娘只是想护着王爷而已,凝香回了句,天底下做母亲的都是护着自己孩子,望着自个儿孩子能过的好些,这并没有什么错。
    可觅儿是无辜的,她自言自语道:罢了罢了,若真有报应便让我替他受了吧。
    叹息声飘散开却飘不出这厚厚的宫墙。
    出宫的路上李弘煜都十分温柔得体,满眼的柔情好似教人沉溺其中,觅儿瞧的有些恍惚,好像自己是被爱着那般,直到身后传来呼声才从那双眼中清醒过来。
    三哥,三哥
    两人闻声回头望去,就见李汐笑意妍妍的快步走来,眨眼的功夫便到了跟前,未曾想能在这处儿碰见三哥。
    说着目光落在了一旁的觅儿身上,愣了片刻方才继续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嫂嫂吧,这大喜之日顺平没去成,还望嫂嫂莫要同顺平计较,这讨喜的话现在补上也不迟,就祝三哥三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觅儿是宫里出来了的,自然知晓宫里的人又多疼这个小公主,处处由着她性子不说,要什么都想尽法子替她寻来,听着这番话也明白顺平公主这是有意示好,点头颔首表达了谢意,多谢公主。
    顺平你在这儿做甚?一直未出声的李弘煜开了口,我听闻常妃娘娘近日在替你择选驸马,托人搜罗了不少世家公子的画像,你不应该在挑选画像吗?
    李汐笑意一僵。
    见状李弘煜顿时明白补充了句,你莫不是想要偷溜出宫?
    被三哥猜到了我索性也不瞒了,李汐好声好气同人商量着,三哥是看了淑嫔娘娘准备出宫吧,你捎我一程,若是我母妃问起来,就说我同嫂子一见如故去你府上吃吃茶如何?
    你偷溜出宫是要去见祁子珩吗?
    提及祁然李汐难得多了几分少女娇羞,随后抬了抬头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十分坦荡道:是啊,自打正旦节以来我便被我母妃盯着,不是插花就是绣花就是不让我出宫,这绣花绣的我手都要断了,我想祁然的紧,去见见他便自个儿回来,不会耽误多大功夫的。
    她这番言论把觅儿惊住了,大晋女子地位虽说不似北燕那般低下,可也不似南甸那般奔放,更像是深闺中养出的娇花,处处所为都得顾着一个贞洁名声,生怕落了旁人口舌,男女之别最为注意,何时有像顺平公主这样眼中带着笑意,坦荡无畏的诉说着对一个男子的情意,丝毫不在意其他人是如何看的,倒让人有些羡慕这份畅快恣意,随心所欲。
    李弘煜眯了眯眼睛不知想到了些什么,随后勾唇应道:依你便是,待会儿我派人送你回宫。
    谢三哥。
    等马车驶出皇城又过了许久,初春的风扬起了窗帘,有些寒意的风涌了进来,觅儿身上穿的是春衫不禁打了个寒颤,下一刻身上被披上了一件领口围着白色狐狸毛的披风,她抬眸望过去,只见身旁人柔情蜜意,眼含笑意,莫要着凉了。
    还未等觅儿开口,对面的李汐先打趣道:三哥对嫂嫂真好,我也冷怎不见三哥替我披衣?
    一点儿女孩家的样子都没有,李弘煜没好气道:这油嘴滑石的的模样,倒跟李汜学了十成十。
    这个名字一出让车中的气氛突然有了变化,觅儿是听过这个名字的,那个永安王府病逝的小王爷,听闻同顺平公主关系极好,病逝的消息传进宫里,顺平公主更是哭的晕死过去,她小心翼翼抬头望着对面这个小公主,只见小公主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说起来,李汜以前同祁然关系最好,李弘煜像是突然想起这事一般,顺着话题继续往下,他性子傲,旁人都瞧不上也只有祁然能入得了他的眼,为了这事你四哥当初没少生气,他觉得李汜有意思,奈何人压根不想同他玩。
    李汐还是垂着眸没应答,只是时不时的勾着唇点头颔首。
    可惜了,小王爷一向疼你,若是他还在知晓你对祁然的心思,定会有法子的,毕竟祁然待他总归是不同的。
    马车恰好这时停了下来,车外传来了声音,王爷,大理寺到了。
    麻烦三哥了。李汐一扫刚刚的安静,抬头笑了笑。
    说罢提着裙子踩着垫好的台阶下了车,李弘煜掀起帘子提醒着:玩够了记得回宫。
    紧接着又吩咐了王府的下人好生照看李汐,这才放下帘子离开。
    车中只剩下两人,觅儿无意识的拽紧衣袖,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觅儿,李弘煜突然开口,你怕我吗?
    觅儿没应答。
    别怕,李弘煜轻轻拍了拍了她的手背,放低了声音,冲人温柔一笑,本王是你的夫君,这世上本王与你才是最亲近的人,你莫要怕我,出生在帝王家,有些事本王也是无能为力,你莫要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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