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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刚坐下没多久,菜就上齐了。
    关珩看起来饿得不行,捧着一碗芡实百合粥喝得极为满足,看得宫渝心酸到无以复加。
    两人坐在对面,关珩把宫渝眸中的复杂情绪尽收眼底。
    看了关珩一会儿,宫渝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
    他放下筷子,低头在背包里翻了起来,掏出一张他前几天新准备的卡递给关珩:
    你还有几天就放假了吧?拿这个买点礼物,回去送给家人们。
    关珩见状,忙放下碗双手拒绝,不不不,哥哥,我有钱,你给我的那些,我挥霍十年都用不完。
    宫渝的手没有放下,也没有说话,只执意地举着,让关珩收下。
    关珩舔舔嘴唇,面露难色,其实哥哥,我有件事想要跟你商量。
    宫渝把卡放在关珩手边,示意他尽管说出来。
    哥哥,我爸妈又给我生了个妹妹,关珩低着头,看上去可怜极了,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来,这次寒假回家可能就没有我住的地方了。
    闻言,宫渝微微蹙眉。
    在两人签约那天,他大致问过关珩的家庭情况,外婆、爸爸妈妈、哥哥弟弟和他一家六口,挤在一套不到一百平的小房子里艰难度日。
    而如今竟然又生了一个,这让人如何是好。
    但其实没有感受过亲情的宫渝,真的很羡慕这样的美满家庭。
    这种即使穷一点,也能跟家人待在一起的幸福感,却让他无从奢望。
    所以我可以暂时借住在哥哥家里吗?
    说完,关珩又怕宫渝不答应似地,慌忙补充,我可以给哥哥做饭,还有哥哥可以
    他脸色微红,用我。
    他话音刚落,宫渝那白净的面皮便瞬间涨得通红,嘴上磕巴起来,脸上的表情甚至因为羞愤而有些恼怒模样:
    你,你想住就住好了,说,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是
    宫渝不自然地转过头盯着窗框,我又不是图你那个。
    那哥哥为什么要海选金丝雀呀?关珩存心想要逗逗他,难道不是因为想要做
    关珩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向宫渝。
    你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宫影帝的面上挂不住了,你年纪太小,我不能做!
    啊?关珩大眼疑惑,可哥哥不是说过,自己很喜欢做饭吗?
    做,做饭?
    操。
    宫渝尴尬地红着脸,不敢看关珩,犹自狡辩道,对啊,我就是说
    说到这里,宫渝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不可能承认自己的厨艺不好。
    但是如果不承认,又坐实了他想歪的事实。
    那哥哥为什么说我年纪太小,你不能做呢?关珩看上去势必要将道德绑架进行到底。
    如果能让宫渝就此不再进厨房,放过锅碗瓢盆,那他关珩无形中也是为辛苦的消防队员们减少了潜在业务量,很大程度上地避免了公共资源的不必要损失。
    那以后饭我来做吧?就当是谢谢哥哥收留我啦。关珩笑。
    宫渝瞪他一眼,转移话题,我去结账。
    不,说好了今天我请客的,关珩从椅子上站起来,握住宫渝的肩膀将他按回椅中,继而突然俯身亲了一口他的发顶,得逞地逃出包厢,哥哥已经付了饭钱啦。
    .
    冬天白昼时间短,吃完了饭,外面的天空已经是一片漆黑。
    等红灯的时候,关珩长舒了一口气,摸摸并无起伏的平坦胸腹,吃饱的感觉真好。
    宫渝歪头看他一眼,忍不住回忆起他层叠衣服之下的漂亮胸肌腹肌。
    意识到自己的思想不纯洁,宫渝紧忙恼怒地转过头来。
    然后他想起了关珩吃饭时候略显急促的样子,结合关珩的自身情况,自然也就联想到更多。
    中午没吃饭吗?
    他问完,又细品了一遍关珩的话。
    不对,他这句话的意思,听起来像是以前经常挨饿的样子。
    于是又问道,你以前总是吃不饱饭吗?
    去影视城找宫渝之前,关珩刚下飞机。
    他言简意赅地跟关羿报备了一下公司在国外新投建的发电站情况后,便转身抢过方特助的车钥匙夺路而逃,气得关羿给他狂发了十几条破口大骂的长语音。
    连细细划分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吃上半口东西,再加上关珩实在不喜欢飞机餐,空着肚子这么久,自然是饿得不行。
    关珩眯着眼睛看着前方八十多秒的红灯,听见宫渝这样问,便想逗他笑笑。
    嗯,以前我们兄弟三个总是抢饭吃。
    宫渝面色忧虑:那你哥哥对你好吗?会不会仗着自己是大孩子,就欺负你和你弟弟?
    不,其实我哥对我挺好的,小的时候家里很穷,关珩蹭蹭发痒的鼻尖,将自己脸上的情绪隐藏进车窗的阴影里,虽然现在也不富有,但至少好了一点
    关珩顿了顿,抬头缓缓舒了口气,那时候我们经常挨饿
    宫渝见他回忆起小时候的艰苦日子,忙出言安慰:
    没事的,小关,你不要气馁,你现在上着很好的大学,而且还有我帮你,凭你的资质,以后一定会大富大贵的。
    我也会把钱都留给你的。宫渝心想。
    挨饿的感觉很不舒服
    关珩声音轻颤,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太过了解他的家庭情况,宫渝几乎要怀疑他是在憋笑。
    但人到了激动的时候,哭和笑的声音是很相像的。
    宫渝摇摇头,甩开这个想法。
    关珩继续说道:
    那时候,我哥连屎都吃。
    宫渝大惊失色。
    关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正低头看文件的关羿猛地打了个喷嚏。
    第17章
    带着关珩再次回到自己家中的宫渝,心情却与上一次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进门的时候,他还是照旧拿着大筐拢住了企图冲出入户门的肥猫们,一扭头见关珩脸上带着笑意,正准备从他怀中把筐接过去。
    见此情景,宫渝也就顺理成章地松开手,放心地交给了他。
    至于递筐时两人指尖相碰所带来的紧张不安,宫渝则是把这一切都归结于关珩的这张脸。
    都是因为关珩长得让人觉得充满了信任感,而并不是他对关珩动了什么龌龊心思。
    哥哥,很晚了,你要早点休息,明天几点到片场?我起来给你做早餐。
    关珩也学着宫渝往常的样子,把手伸进猫筐里挨个儿撸着,温和的目光暖阳般洒在宫渝脸上。
    宫渝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忙抱起在他脚边上蹿下跳的老四摸了两把,然后将它放进大厅里随处可见的猫窝中,煞有介事地朝一楼浴室走去,明天方木来接我,他会给我带早餐。你早点睡不用管我。
    关珩站在原地没再吭声,抱着一筐猫走回猫房。
    睡觉的时候,宫渝抱着膝盖坐在床边迟迟没有熄灯,手边是明天要拍摄的剧本片段。
    他不是不困,就是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事在悬着一样,让人觉得很惦念。
    直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宫渝才瞬间反应过来。
    他似乎是在等关珩。
    宫渝忙下床趿着拖鞋过来打开门,还没等他说话,一杯温热的牛奶就递到了手边。
    哥哥喝点牛奶,有助于睡眠。
    少年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听不出他的情绪。
    宫渝双手将杯子接过来,动动嘴唇,犹豫道,你
    他觉得直接开口留关珩在自己房间睡的话,会显得他有点为老不尊,于是微微侧身,给关珩让出一条路,方便他凭借着自觉性走进来。
    可少年竟然不但没有抬脚迈进房门,反而后退了两步,朝隔壁房间走去。
    哥哥晚安。
    宫渝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关珩给他一种长高了点的错觉。
    想到这里,宫渝摇摇头。
    十几天而已,又不是吃激素,哪儿会长得这么快。
    躺在床上,宫渝心里琢磨着小孩儿到底是在生气还是有了什么别的情绪,眼睛眨巴眨巴着,不一会儿便慢慢沉睡过去。
    .
    电影越接近大结局的的桥段就要越复杂一点,需要演员精准地掌握角色所需要的情绪张力。
    宫渝刚换完衣服,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手里就已经握紧了剧本,默背的时候偶尔看上两眼。
    哥哥下楼梯要小心点。
    关珩的声音突然传来,宫渝这才发现他在一楼的厨房里忙活着。
    宫渝看他情绪似乎还不错的样子,压抑了一整晚的担忧瞬间释然,啊,好。
    他听话地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走了下来,站到关珩身边,偷眼观察他脸上的情绪,辨别他是否还在生气:
    小关,你不是放假了吗,起这么早做什么?一会儿吃完早餐,去睡个回笼觉。
    关珩没回答他的问题,反倒向宫渝提问,哥哥,在这边怎么坐公交车啊?
    宫渝莫名,你要去哪里?地库里有车,所有钥匙都在门口,你随便开就好了,干嘛要费劲去坐公交?
    关珩摇摇头,抿着嘴唇道,不行的哥哥,我要是开着玛莎去打工,他们不会要我的。
    宫渝抓到关珩话里的关键词,你要去打工?
    关珩嗯了一声,把手中做好的三明治放在盘中,递给宫渝:
    我不想让人觉得我一无是处。
    宫渝皱皱眉,接过三明治咬了一口:
    小关,没有人觉得你一无是处。
    他不愿意听到关珩对他自己的贬低。
    明明他是那么优秀的孩子。
    可是,我想赚点钱,关珩抬起头,眼中有委屈,想让哥哥觉得,我也是个有用处的人。
    临近春运的假期实在很乱,宫渝不放心关珩一个人在闹市里打工,想起剧组这几天在招小工,便问道:
    那要不你跟我去片场吧?这段日子需要临时工,你年轻有力气,去那里帮帮忙,接触一下新鲜事物也好。
    真的可以吗?不会给哥哥带来麻烦吧?关珩的尾巴摇得飞快。
    不会,宫渝摸摸他的脑袋,失笑着挣了挣关珩突然抱住他手臂的胳膊,好啦好啦,吃完饭就出发吧。
    .
    小渝,这几天休息得怎么样?陈可宏刚一见到宫渝,便抛下跟他聊天的统筹,笑呵呵地端着个保温杯盖儿走过来,今天你的戏可挺辛苦啊。
    宫渝对自己的要求很高,每当第二天有复杂桥段时,他都会提前将剧情捋得滚瓜烂熟,绝不给与自己演对手戏的演员添麻烦。
    闻言他笑了笑,没问题的陈导,我休息得挺好,倒是您大冷天的一直在这儿辛苦了。
    陈可宏自来就喜欢宫渝这样性格的孩子,被他温声关怀后更是喜笑颜开。
    他抬起胳膊揽揽宫渝的肩膀,行,休息好了就行,去化妆吧。
    宫渝点点头,抬手扶了一下眼镜,对了陈导,我之前带来的那个小朋友您还记得吧?
    陈可宏在众神云集的影坛里能有今日的成就,完全是靠他那双极会挑人的毒辣眼光,更别说见到关珩这样万中无一的优秀苗子。
    被关珩拒绝后,他那几天连吃饭的时候都惦记这小孩儿,此时被宫渝一提,自是连连点头,记得记得,怎么,那小朋友改变主意了?
    宫渝见陈可宏对关珩有印象,还没来得及说自己要拜托他的事,紧接着就被自己心中下意识浮现出来的小小骄傲给惊到了。
    他清清嗓子,啊,没,但是他放寒假了,我想让他来剧组锻炼一下,如果他喜欢这种氛围,再让他试试戏也不迟。
    这事儿对陈可宏来说实在不算件坏事儿,他紧忙点头,好啊,他能愿意来那是最好
    陈可宏还欲再说点什么,声音却突然止住,伸手按在宫渝的脑门上,小渝,你是不是生病了?
    啊?宫渝诧异地看着他,没有啊。
    你这脸怎么红成这样,片场温度也不高啊陈可宏有个女儿,比宫渝小几岁,见他这样,陈导的浓浓父爱猛地爆棚起来,别是发烧了吧?
    宫渝知道自己为什么脸红,忙尴尬地躲开陈可宏的手,陈导您同意就好,我去化妆了。
    .
    干完手里的活儿,关珩婉言谢绝了统筹送给他的零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副导演身后,双手托着下巴,一脸满足地看着宫渝身穿白袍银甲,伫立在宫门前与旧日同僚对峙。
    他毫不掩饰的目光带着几分侵略性,盯得宫渝甚至发现了他,趁着镜头给别人的间歇,羞恼地瞪了关珩一眼。
    关珩环胸靠在椅背上笑了起来。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两下,关珩掏出来看了眼屏幕,眉心微蹙。
    他无奈地站了起来,大步走到门口,回头瞅瞅认真说着台词的宫渝,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柏乙,我念在你曾经救过我的份上,上次已经放过你一条生路,归附于恒帝的殷将军将刀横在柏乙颈侧,你再往前半步,我就杀了你。
    柏乙脸上满是杀伐的血迹,在殷将军的刀横过来的瞬间,便已经身形一闪,反手劈断了那把坚厚的长刀。
    他将已无用处的废铁丢在地上,冷冷地看着殷将军,讽笑道,我父皇也没想到,我竟救了条恶犬。
    陈可宏做了个手势,示意镜头切近宫渝的眼睛,将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中的情绪尽数摄下,搓着下巴不住点头。
    今天的动作戏比往日多,龙套的人数也因为剧情而变得多了不少,现场吵嚷不停,也就听不清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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