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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霁用没拿电话的那只手轻轻地摸了摸头顶,这可真特么是脑震荡,智商受限,怎么把他的名字给带出来了。
别管是谁了,反正这人你别动,我自己的事情我能处理。坐在病床上的少年回想起这个人对明寒做过的事,便忽然眯起眼睛。
能让他蹦跶过这个冬天,我林霁两个字倒着写。
黄熙智哼笑一声,行,我不插手,反正被你这种白切黑盯上的人,从来也没什么好。不过倒是你,话锋一转落到了林霁身上。
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你的气儿不够喘似的,还在什么中心医院,不舒服啊?还是谁找你麻烦了?
没事。说了这么久的话,林霁确实觉得很累了,长舒一口气,把单手的大拇指凑到肿裂的嘴唇边,仍能擦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即便是这种时候,他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也显露不出什么阴鸷的表情,只是唇角略微带着讽意地轻嗤一声。
这都是你我七八岁的时候,就玩剩下了的。
第68章
天城ktv是云岛比较有名气的娱乐场所, 坐落在商业区边缘。方漾占着这家店三分之一的股份,所以平常没事时一般都可以在这里找到他。
店面在上午时间是不营业的,这会儿的大厅里空空荡荡, 只有几个服务生在打扫。
明寒有许久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对里面的装潢布置早已不熟悉, 也没有心情在这里耗费时间, 阴沉着脸直奔前台。
抬手在大理石的柜台面上叩了两下, 直接向站在里面的服务生询问:方漾呢?
明明哥?年轻男礼宾是认识明寒的,只不过他好久不来了, 忽然见到人站在了眼前实在有些惊讶。
在这里工作久些的员工几乎也都听过一点他和方漾的事,也就是所谓的老板的心上人。这件事情的真假暂且不提, 至少大家在表面上对明寒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
见前台吞吐,明寒表现地有些不耐烦,正欲再追问他到底在不在,从头顶传来一道问话声。
你找我?
循着声音略一抬头, 明寒就看见了那张让他怒火中烧的脸。穿着一套休闲装的方漾正懒洋洋地趴在二层低矮的铁质扶手上。
看样子他是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来兴师问罪才特意等在这里的。
明寒只要看到他的脸, 听到他的声音, 就会联想到林霁受伤的样子, 眸子里的神色也越发冷凝起来,攥拳好一会才把情绪平复了下来。
刚想踩着阶梯上楼,扶栏边的人便又开口:哎,你就站那儿吧。
方漾随手摸了一根烟出来, 动作漫不经心地用打火机点燃, 趴在原位缓慢地吸了一口才又接下去。
看你的样子心情可不大好, 还是离我远点吧,不然一会万一朝着我发什么火气,你说我是还手还是不还手?
说完话后, 他从嘴巴里吐了一团烟雾出来,剩下的大半截香烟被他用食指和中指夹在手里。
即便隔着一层楼明寒也好像闻到了呛人的烟草味,他和林霁都没有抽烟的习惯,自然对这种味道表现地敏感又排斥。
站在一楼大厅里的明寒仰头驻足好一会,他非常清楚,自己亲自来对质,方漾必然有防备,并不会轻易承认那些下作的所作所为。
而且就眼下的情况来看,实在也没有浪费时间去逼问的必要了,所有人其实都心知肚明。
冷着声音一字一顿地问询:你确定要在这里听我说话?
方漾用眼尾瞥了一眼周围几个有意无意听热闹的服务生,思考几秒后又吸了一口夹着的烟,抬手指了指楼梯间的方向,然后就消失在了二层。
明寒沉默地推开消防通道的铁门走进去,在那条细窄长廊的尽头再次看到了那个背靠着楼梯等候的身影。
就好像是真的防止两人打起来一样,他们之间仍然隔着道扶手,被分别阻绝在楼梯两侧。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明寒没兴趣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方漾却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你心里清楚我在说什么。
明寒早已经对眼前的这个人嫌恶进了骨子里,以前不过是懒得同他打交道,只想再无牵扯,现在却是完全死了了断恩怨的那条心。
因为有些人,一旦沾染就是永远甩不掉的,甚至是只能与之玉石俱焚,谁也别妄想独独善终。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如果有什么不满,你大可以冲着我来,但别牵扯到其他人。
方漾,我不概不需要提醒你,我是什么性格,被逼急的时候又能做到什么程度。几乎是咬着牙根添上一句警告:你再敢碰林霁试试。
方漾冷冷地哼一声,他那种满不在意,甚至是夹带着嘲讽的笑声让人听得全身都不舒服。
片刻后,他语调怪异道:原来你这种冷性子,也会心疼别人啊。
明寒单只手握在栏杆上,用力到手臂上的青筋都暴起,似乎是要把楼梯扶手捏碎一样。
他胆子很大,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样。我不是没给他时间和机会,只不过是他自己放着阳关大道不走,却偏偏给脸不要脸。方漾终于切进了主题。
我只不过是给了他个不值一提的小警告,如果他能聪明一点,自然不会再有后面的事。
我最后说一次,你他妈的,给我离林霁远点儿。明寒双眼底都泛着不正常的深红色,这已经算是用完全部耐心的最后通牒了。
明寒,你心里清楚完全没必要和我说这些。难道你真不知道,无论我和他之间发生什么,其实都是因为你吗?方漾笑容更加讽刺地反问着。
老实说,我和姓林的之间没仇,他就是一块硬石头,如果不是你,我犯不着和他有什么牵扯。所以你来警告我,倒不如去管好自己,离他远点儿,或许更有效些。
方漾的言语玩味,但他很清楚,即便自己的这项心理战术实在不怎么高明,但它却也是有效的。
他此时说出的话,会变成一根根硬刺扎进明寒的心里。
哪怕自己不愿意承认,事实也是如此,姓林的小子在明寒心里有很重要的位置,单纯地去恐吓威胁林霁,倒不如从明寒这里下手,会简单许多。
你可以不接受我,但是我得不到,别人也他妈休想。既然你执意觉得他好,那我可不就得凑近点看看,他到底好在哪里吗?
我的话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不是我揪着他,说到底,是你自己不肯放过他才对。
方漾的那些诛心话还在继续,但明寒脑子里却突然想到临出门前,林霁的那句我爱你,直到这会才惊觉其中含义。
原来林霁知道,他都知道。
他猜到自己会来找方漾,预测了方漾会和自己说什么,甚至想到了自己可能真的会考虑放弃。
明寒实在不愿意轻易辜负这份爱意。
我喜欢谁还轮不到你置喙。这句话出口,明寒便想转身离开。
方漾倒也不急,只悠然地靠身在原地自言自语般道:哦对了,你还别说,姓林的真是有点特别之处的,就比如,他爸以前那个官职,大得能压死人啊,呵。
他嗤笑着重新点燃了一支烟,然后才又接下去:听说他家里出事后是躲去国外的,你说这小子怎么敢回来呢,就不怕再被人爆出来?
几乎已经走出楼梯间的人在听到这句之后,顿住了脚步。
弯身在病床边的护士小心地把医用胶条粘在了林霁手上,然后抬手调节了一下点滴速度。
今天一共两袋药水,快滴完的时候按铃喊我。
好,谢谢。林霁轻声道谢,然后低下头接着用单手摆弄手机。
护士离开时刚好和进门的明寒撞见,只点头示意了下并没有说话。
明寒拎着烤红薯的袋子走进房间,沉默地站在一边看了会床上那个脸色苍白的人。
他的头上缠着纱布,把原本柔软轻薄的刘海儿压得有些趴,一副温和又安静的样子,让人不忍心出声打扰。
最后还是林霁自己抬起了头,看见神色凝滞的人微笑着招呼道:回来了啊。
恩。明寒在房间里的水槽洗了洗手,然后才拉着椅子坐到了床边,抬头看了眼输液管的滴壶,速度刚刚好。
把袋子里的烤红薯拿了出来,慢慢地剥开,还热着,要吃吗?
林霁瞥去一眼,见他的黑眸里敛着隐隐的深沉,也不知道那个小脑瓜里在想什么,只微笑着点点头,并没有说其他的话。
明寒把红薯皮剥掉一半,递到了林霁没扎针的那只手里,然后自顾自地坐在一边整理着柜子里的东西。
气氛静谧了好一会,林霁一直在等待着男朋友开口说什么,而明寒却几度欲言又止。也许是他也知道,有些话说了,就无路可退了。
就快要过年了,等我出院的时候一起去商场吧,我还从来没自己置办过年货呢。很长的一段沉默后,林霁先开启了话题。
他甚至想着,如果明寒不打算说什么的话就算了,只当是自己想太多,碎碎念般地接下去。
这也是我们在云岛一起过的第一个年,没准高考以后就都在别的地方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城市?南方的还是北方的,沿海的还是内陆的
林霁,太难了。
这句话,明寒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林霁的动作陡然顿住,即便他已经做好了准备,突然听到这样的话还是觉得整个人一颤,仿佛心跳漏掉了几拍。
我说明寒咬紧牙关片刻,还是重复了一遍:太难了,你别管我了。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把所有不可割舍的情绪都隐藏于其中,只剩下了决绝。
但或许分手的难过不会让人死掉,一味自私却可能会,他在这一刻,选择了前者来使自己在乎的人免受更多伤害。
林霁沉默半晌后的一声嗤笑几乎轻不可闻,所以,你又不想要我了,是吗?
明明是同样的意思,被林霁换了一种表达后却让人心痛了好几倍,明寒一时哽塞住无法言语。
理由呢?方漾说了什么让你下定决心推开我。
到了这种时候,林霁没再保留,问得相当直白,而明寒沉默不语,他就接着猜测下去。
他是怎么要挟你的?如果还继续待在我身边就一直找麻烦?会缠着我恶心我一辈子?还是说直接去曝光我,说我是从小喝民血长大的贪官子女,社会蛀虫不配苟且,上梁不正下梁歪?
如此种种的词汇字眼,即便不过脑子不打草稿,林霁也能说出几百上千。
因为对于过去的他而言,曾经有一段相当灰暗无光的日子,就是被这些东西充斥着的。
林霁明寒心疼地打断,你别说了。
你觉得我怕这些?还是你林霁目光澄澈地紧盯着他,试图从他的眼神里得到一个答案。
对不起。明寒除了道歉以外想不到还能说什么了,以前我确实是什么都不怕,但是林霁,遇见你之后就不是了。
我真的怕一不小心,你就会永远烂在这个地方,那不是你该有的人生体验。
明寒觉得心口堵塞,又像是被烈火灼烧一样的疼。
他怎么舍得不要自己的星辰呢?
可曾经,他饱尝过流言诽谤还有恶意揣测所带来的痛苦,那种被人窥探又妄议的感觉实在太难了。即便林霁自己不在意,他也不愿意让他去承受。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虽然心里怒火上腾,林霁的语气却也没有那么生硬,甚至是种被气笑了的状态。
你是真的相信只要你离我远远的,方漾就会让我安宁度日?明鸵鸟,你的智商呢?脑子埋在沙坑里,出门忘记刨出来了吗?
明寒垂着眼眸盯向地面,并不直视身边的人,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方漾已经触及到了我的底线,我和他之间的恩怨是一定要有个结局的。
他不让我好过,那就干脆都别想好了。但那就只有在我孑然一身不会牵连到任何人的时候,才能做到。
床上半躺着的人闻声拧眉,所以这他妈是打算同归于尽了?
原来在遇见我之前,你都是这样决绝处事的。
明寒缓缓抬起头,想瞥一眼林霁此时的表情,却发现那人的另外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输液管上,而且不自觉地拧动着。
他的手背处已经开始回血,鲜红的颜色沿着细管一路上飙。
林霁,松手。
明寒连忙站起身去阻止,却在下一秒看见他把针头从手背的血管里硬生生地拽了出来。
你干什么?!
原来你喜欢这种风格。林霁不仅没有情绪激动反而竟笑得和煦。
紧接着,他在明寒震惊的眼神中把外套和帽子都穿戴整齐,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发什么神经?医生说你要卧床休息!明寒虽然挣扎了一路,却还是被林霁抓着手腕拎出了医院大门。
一个病号,他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医生有没有告诉你,我现在不能受刺激,尤其是失恋这种打击。林霁拉开路边一辆私家车的后车门,把明寒塞了进去后,自己也坐在旁边座位上。
出乎意料的是,司机非但没有赶他们下去,反而直接发动车子驶上了马路。
这是要去哪?
明寒刚想问询一声,却见林霁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只口罩戴在脸上,歪头靠着座椅休息,显然没有要交谈的意思。
他也只好探身向前,司机师傅,您这是往哪里开啊?
大概要四五个小时后到临西。
临西市。
明寒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个地名,他清楚地记得,那是林霁的户籍地,也是他过去十几年生活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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