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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乔意浓手肘撑在餐桌上,托着下巴看风景:这么好的地方,你真的不回来多住住吗?感觉你从没提起过。
    季绥宁放下刀叉:你如果喜欢,可以多来,正好这里的人也挺喜欢你。
    乔意浓回头:你逻辑有问题哦,他们喜欢我所以我来,那你呢?还有,我明明说的是你吧。
    你来我当然高兴啊。季绥宁笑起来:而且我不得开车送你过来,正好一起回了。
    怎么听着怪怪的?
    那宋姐呢?乔意浓问,目露好奇:你俩不是谈过吗?
    从乔意浓口中听到宋晴时,季绥宁整个人顿了下。
    宋晴是他回避不了的过去。
    当年宋晴二十六,他二十二,两颗行星短暂的交汇过一段时间后,就错开了,回归彼此各自的轨道。
    彼时宋晴正处在郁郁不得志的事业低谷期,她被前经纪人坑,非但接不到什么好工作,对方还利用她的信任,卷走了她所有的钱。
    而季绥宁则刚从国外提前修完硕士学业,归国扎根、默默无闻。
    在那个更新迭代速度飞快,每年都有大量新鲜嫩芽冒头的娱乐圈,宋晴的年龄已经偏大了,但前路依旧晦暗一片,找不到出路。
    季绥宁初出茅庐,手头只有一笔学生时期,靠金融投资积累下来的启动资金。
    他入主盛天时,占股的比例都少得可怜,在股东表决会议上,甚至说不上什么话。
    好的人才资源他够不上,差的又不过是在做赔本买卖。
    他需要一个既有资质,又刚好虎落平阳的盟友。
    于是,麻烦缠身的宋晴,就进入了他的眼帘。
    后来的两年里,他们同舟共济,一起攀上了人生高峰。
    比起爱情,更像一种彼此扶持的同伴、共同奋斗的战友。
    他们拥有一样的、隐藏在外表下的沸腾野心。
    一样理性的眼界格局。
    一样知道最应该在什么时候,放弃什么的世故老成。
    他们可以彼此成就,可以共患难。
    但同样的,当彼此成为对方前进的阻力时,关系就未必能持续下去了。
    说实话,我看不到你的心,你把它藏起来了。宋晴抽着烟,慢慢说道。
    我无法从你身上,体会到恋人的感觉,你似乎也没把我当做一个可以结婚的对象。
    升腾的云雾模糊了她发红的眼眶,但她并未停止:也许有一天,你能把它掏出来,展现给人看。但我想,那个人不会是我。
    宋晴耸耸肩膀,洒脱地说:毕竟你要想给我看,早就给我看了。
    季绥宁沉默地看着她,半晌,道:你想好了?
    嗯,就这样吧。
    宋晴吐出一个烟圈,笑道:最近物色了一个不错的对象,正铆足了劲追我呢,我想和他试试看。
    风拂过,枝叶窸窣作响。
    季绥宁:她没来过,昨天是第一次。
    乔意浓惊讶:你们这么生疏的吗,难道就没有好好谈心过?
    季绥宁忽然问:那你想看吗?
    乔意浓:哎?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年,说:我的过去。
    翌日,乔意浓大包小包、连人带货,被季绥宁拎上了车。
    后面两天刚好没有活,季绥宁也没给他再安排,于是因为先前真人秀拍摄延时的意外,而一直拖延的休假,终于在今天成行了。
    去清凉山庄避暑的路上,他谴责季绥宁像为了用户粘性,搞现金返利活动,结果等大家好不容易把任务卡集到只差最后一个,又告诉他们要做完新任务,才能集齐前一关任务卡,套娃营销的无良奸商。
    那天勾起乔意浓的好奇心,在他说:想看。以后,季绥宁又突然话锋一转,说起了休假。
    还拿有些东西要准备,等准备好,才能好好告诉你的理由搪塞他。
    驾驶座上的季绥宁手把方向盘,乜斜了眼他:抱怨那么多,不还是跟上了吗?
    乔意浓咬牙:少自作多情,我是为了白嫖休假才来的。
    季绥宁抽空,戳了下副驾驶座上的少年脸颊,说:放心,这一趟你不会白来。
    到达目的地,见主动迎上来的经理喊季绥宁boss,乔意浓才知道这座会员制的高级度假区,竟然也有季绥宁的参股。
    乔意浓:怎么哪里都有你?
    季绥宁摊手:没办法,优秀的人就是干哪一行,都容易出类拔萃。
    怎么样,是不是有种重新认识我一遍的新奇感?他凑近少年,笑眯眯问。
    乔意浓死鸭子嘴硬:没有,只有一种你又在故弄玄虚的惊吓感。
    既然是股东巡查,自然吃穿用度,都要按照最好的规格来事实上,像季绥宁这样的身份,都会在山庄拥有固定的房间。
    在外面,季绥宁倒没故意在房间安排上耍滑头。那未免显得过于小家子气。
    他让山庄方面,给乔意浓安排了观景效果最好的套房,以便人能在占据整面墙的落地窗前,俯瞰绵延的山川,和度假区整体的优美景致。
    至于到时候乔意浓用不用得上,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进屋的刹那,乔意浓把背包往季绥宁怀里一扔,就跑到落地窗边,拉开窗帘,扒在玻璃上往外看。
    临末回头,对将包放到沙发上,走过来的季绥宁道:你不带其他艺人过来吗?
    对,只给你一个人的福利。季绥宁走到他旁边,眺望远处的风景,说:怎么样,这里不错吧?
    乔意浓大加赞扬:很不错,谢谢季哥让我体会一把薅羊毛的快乐!
    季绥宁得寸进尺:听说你和林行知录了回节目,就送了他一个纪念品,那你现在和我出来,是不是也要送我一个?
    乔意浓:对不起,前言收回,你还是精打细算的季扒皮。
    他们到时,离午饭还有一小会儿的功夫,于是两人打闹尽兴,就坐到配套的起居间里,开始谈正事。
    乔意浓正襟危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以为他要聊什么痛苦的过去。
    结果季绥宁不按常理出牌,提出了一个他始料未及的话题:你想脱离盛天吗?
    乔意浓愣住,眼睛瞪得圆圆的。
    季绥宁笑了下:我可以帮你。
    关家的事你应该略有耳闻,他们内斗进行到了收尾阶段,关则擎逃去国外,关则钧忙着斩草除根,没心思顾及国内。
    我可以利用我在盛天的权宜,帮你从那里独立出来,成立个人工作室。合同细则方面,也会帮你看看怎么打补丁,尽可能的和盛天摘清关系。
    只要你能进一步撇清和盛天的关系,也就能让乔家,摆脱关则钧的掣肘,如何?
    季绥宁和缓下语调,柔声道:我知道你不想再让家里替你操心,想靠自己去解决曾经一时冲动,而留下的烂摊子。我可以帮你。
    乔意浓一怔,不由问:你、你为什么会知道?
    笨蛋,季绥宁挑眉,这些日子陪在你身边的人是谁?我又不瞎,当然看得出来。
    乔意浓呆呆望了他一会儿,须臾,垂下眼帘问:你为什么这么帮我?这样等于你彻底和关则钧对立了。
    万一关则钧回过头来发现筹码没了,迁怒他该怎么办?看样子季家不会出面保人。
    而且这完全超出经纪人的职权范畴了吧?
    他们的谈话被打断了。
    季绥宁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电铃音,他看了眼屏幕,走到隔间去接电话,乔意浓只看到他眉头紧皱的模样,门就被关上了。
    两分钟后,季绥宁回来。
    他遗憾地对乔意浓说了句抱歉,有点事等他去处理,等下午再陪他好好逛,就匆匆离去。
    乔意浓自己一个人去餐厅用了餐,回程时,出了庭院,在山庄的林园内逛了逛。
    由于门栏高,来这里的宾客并不多且山庄为尊重隐私,将庭院设计的花影重重,不走到近前,根本看不出有没有人。
    一路上,他还在想季绥宁。
    坦白讲,这个提议他相当心动,但他必须确保季绥宁能在帮他后,有全身而退的方法。
    否则,拖下水的对象不过是从父母,变成了朋友而已。
    除此以外,乔意浓还想深究对方的动机。他感觉季绥宁有点不对劲。
    真要说的话,从真人秀录制开始,这种感觉就存在了。
    他很想在屏幕前看一遍节目内容,站在路人的角度,好好将纷乱的那晚捋一遍。但由于内容过多,《我们恋爱吧》第三期,要分上下两期在胡瓜台播出。
    而且上期的内容是狼人杀,结尾接张珂然尖叫遇害那段。
    直到下期,才会放到他和季绥宁后半夜那段即兴脱稿表演。
    不自觉停住脚步,乔意浓有些茫然。
    回想起来,好像很多剧情都不一样了。
    有什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然改变。
    他不禁开始反思,到底自己是哪里没做到位。
    啪!
    伴随清晰的巴掌声,一道乔意浓十分耳熟的男音响起。认清你的身份,不要忘了,是谁让你有机会进组的。
    男音听上去是个大男孩的声线,只是现在,显得格外阴沉。
    乔意浓一愣,赶紧绕过拐角,刚好看到傅思叡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
    顾雪漫跌坐在地上,她像是怕被人发现般,一个人偷偷拿手背抹泪,不敢出声。
    傅思叡用的力气很大,原本如花似玉的半张脸,都被扇肿了。
    一个靠脸吃饭的流量小花,最重要、最宝贝的,就是这张脸。现在看来,是有段时间无法在公众面前活动了。
    乔意浓叹了口气,走过去,柔声问:能起来吗,要不要我扶你?
    顾雪漫抬头,见少年双手撑着膝盖,俯下身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泪水顿时大颗大颗涌出眼眶。
    她拉住乔意浓递过来的手,扑进他的怀里哇哇大哭。
    有些话,我本没资格说的,但现在有点忍不住了,抱歉。乔意浓拍了拍她的背,在顾雪漫的耳边温声细语。
    虽然从我的嘴里说出来,会显得有点狡猾、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顾姐,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现在很看重的东西,再过五年、十年、二十年,它未必就珍贵了。
    只是现在,你的执念盖过了一切。
    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呀。你要问问你的心,它想要什么,是不是愿意用这样的代价,来换取现在拥有的东西。
    乔意浓将人扶直了,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哭得这么难过,我觉得它不愿意。
    角落。
    男人站在树影后,默默观察了很久。
    他看着女人渐渐在乔意浓的安慰下,止住哭泣。
    然后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女人在身上摸索一阵,掏出包纸巾。
    乔意浓抽出一张,折了两折,盖住她的鼻子,帮她擤了鼻涕。对方有点不好意思,从少年手里拿过纸巾,在手里团了起来。
    乔意浓始终很温柔地注视着对方。他的眼睛似琉璃珠般剔透,眼下折射出柔软的人性光辉,就显得愈发漂亮。
    男人有一瞬间的迷惘,可少年此刻所展现出来的一切,又让他的心,抑制不住地起了波澜。
    眼看女人频频回头,亦步亦趋的离开。
    少年朝她摆摆手,也转身朝自己的方向走来,他终于忍不住,从树丛后现身,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偶遇关则钧的瞬间,乔意浓第一个反应是晦气。
    他也不知道季绥宁的嘴是不是开过光,怎么提到谁,谁就立马出现。
    今天以前,他都快要忘记世上还有这么个人了。
    现在每天日子过得充实又快乐,实在不想看到这个糟心的人。
    乔意浓抬头望天,鞋尖一转,就想往顺着顾雪漫的方向走。
    关则钧眼疾手快,一把擒住他的手臂,喝道:站住。见乔意浓还不看他,不禁皱起眉头:看到我你躲什么?
    躲瘟神啊。
    乔意浓心道,不情不愿的转过脸来,说:关总特地叫住我,有何贵干?
    季哥不是说他忙着逮老鼠吗,怎么还有闲心来度假?
    还是有什么事,要在这里谈?
    而且
    季哥那么谨慎的人,既然会选择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和自己谈工作室的事,就说明是想避过关则钧的。
    难道他事先没有得到消息?
    关则钧一时语塞,刚刚行动快过大脑,现在回想起来,也不过是单纯不喜欢对方躲避自己的态度而已。
    乔意浓甩了两下手臂,没挣脱,就去掰关则钧的手指:没事的话我走了,下次有缘再见。
    关则钧被他说一套做一套的行径气笑了,手跟铁箍一样,捉得愈发紧。有事。
    乔意浓敷衍:什么,有事啊,有事也放到下次再聊。
    关则钧不为所动:不行,现在说。
    乔意浓忍无可忍:可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啊!
    等等,你干嘛?!
    也不知道他刚刚的话语里,有哪个字眼戳中了关则钧的雷点,对方抿了抿唇,干脆手用力一拽,将人拉到近前,给整个抱了起来。
    乔意浓傻了,这是要干什么?三秒后回神,开始拼命挣扎。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儿?
    夭寿啦,关总要拉他去沉江啦!
    现在也不管关则钧的脸色了,对着人又拍又踢,边打边色厉内荏地恐吓:你忘了我是你最厌恶的废柴富二代吗,我可是有爸妈罩着的!
    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指头,小、小心我妈咪教训你!
    好吵。
    关则钧皱眉,为避免麻烦,他捂住了乔意浓的嘴,大步朝一个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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