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个女导师浅浅一笑，另外三人都面带倦色。
    毕竟连着骂了十三个人很费体力。
    1号选手，请你做个自我介绍。主持人缩在台上，cue他走流程。
    唐晓舟深吸一口气，迅速堆出笑容，以一口主播腔流利地背起稿来。
    各位导师好，主持人好，我是一号选手，唐晓舟，我来自
    你是声乐系的学生？一个眉眼带着忧郁，穿着白色西装的中年男子抬起头，磁性的嗓音真是大杀器。
    唐晓舟当时就呼吸一窒，这人就是被誉为教父的韩宇。
    韩宇年轻时是一个以美貌和才华驰骋音乐圈的歌手。无辜眼，小鹿唇，屁屁下巴，都是当时粉丝给他创造的美貌标签，顶着国民男神的头衔，十年里连着拿了几次金曲奖，白金唱片销量高居榜首。
    虽然很快就褪去了青涩的轮廓，反而越老越帅越有味道，成了背负少女斩名头的美大叔。
    最近韩宇成立了自己的音乐公司，招募了不少歌手，这次答应来做节目的导师，主要还是想为自己公司物色一些新人。
    是唐晓舟战战兢兢，底气不足。
    所以你就拿你们专业课的作业随便来糊弄我们吗？韩宇的语气淡淡，听得唐晓舟汗毛直立。
    不是他争辩道，我是用歌剧的形式
    你唱的这是歌剧吗？韩宇一摊手。
    视频里的那个大头也说话了，你这个改编啊，乱七八糟的，毫无章法，你不会以为，你用咏叹调的方式唱一首男女对唱的情歌，就叫创作了吧。
    这个大头叫陈笙，圈内顶尖制作人，仗着自己的作品向来直接开炮，那些兼着歌手身份的演员，在各路跨年舞台上只要遇见他，从来都是绕道跑，以免被喷上热搜。
    唐晓舟已经重心不稳，摇摇晃晃，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他那时候只庆幸一件事，后期会在自己脸上P足马赛克。
    话也不要这样说嘛。一口略带着生涩的国语，来自棒子国的男团主理人徐志太，脑袋后扎了一个发髻，架着一副无框眼睛，样子斯文俊秀。
    想法还是很好的嘛，唱得也不错的呀。
    你的肢体表现力很不错的呀，配合表演的情绪也很饱满呀。
    也不知道为什么泡菜变味成了台巴子腔，徐志太的口音真是个迷。
    视频里的陈大头，白眼翻上了天。
    最后，唯一的女评委终于出手解救了大家的耳朵，打断了徐志太的呀呀嘛嘛。
    你是水组的选手，这一组应该体现的是细腻，温柔的感觉，你觉得你的作品反应出这个主题了吗？
    这位是殿堂级女歌手，费文莉，她大部分时间在电视里出现，都在国外的颁奖典礼担任演唱嘉宾，专业性无庸置疑。
    唐晓舟觉得自己就是烤架上那只鸡，正面烤完了烤反面，鸡冠烤焦了烤屁股。
    你们说吓不吓人？这才是第一次见导师，我都有心理阴影了！
    唐晓舟又想去抱褚余凡寻求安慰，后来想起他身上带的静电，转而又抱住了任钰博。
    任钰博拼命推开他，可是他们也给了你意见啊，你照着改就是。
    唐晓舟面红脖子粗，他们让我用歌剧的形式唱京剧，还唱女角，这不是要我死啊！
    就算他是小鲜肉，也打死不穿女装。
    任钰博呵呵笑了，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啊。
    上一版唐晓舟还原导师的原话是：混搭和跨界，才能让小众的艺术形式，被大众讨论引发话题。
    这建议已经足够良心了。
    哎，你说，不混京剧，我混相声？？？？
    唐晓舟气得下巴都歪了。
    可，你原本歌剧也是唱的美女和野兽啊，不也是有女声？任钰博怼他，唐晓舟面红耳赤的样子，还蛮可爱的。
    我唐晓舟的耳朵红了起来，我不是想着穿西装唱美女比较博眼球吗
    他不服气，抿嘴问褚余凡，你说导师是不是神经病。
    就没在节目上见到导师一上来就把所有选手鞭尸的。
    但导师还是有句话说进了他心里：选秀节目里，用安全牌的选手，总是会比别人早一些出局。
    但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褚余凡原本还没完全恢复力气，脸上带着些淡淡的病态，唐晓舟一番话说得火星四溅，他也没听进去，但看着眼前两人斗嘴的样子，一种愉快和轻松的情绪从心里涌了出来。
    他微微拉开嘴角，浅浅一笑。
    清清的两湾泓泉，直接照进心底，惊得人仰马翻。
    唐晓舟看傻了眼，你笑什么啊
    褚余凡也愣了，我笑了吗？
    任钰博叹了口气，恃美行凶，罪过罪过。
    他还没完全恢复，你俩让他休息一下。门口响起了周思齐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快。
    唐晓舟这才想起来，他们是从医院回来的。
    是生病了吗？怎么搞了两天？他看着褚余凡眼尾的红晕，确实虚弱。
    他周思齐正想说，褚余凡冲他摇了摇头，投毒的事，没有证据，不要再惊动别人了。
    周思齐皱起了眉。
    他刚才去选管那里报备的时候，特意问了两天前拍摄冠名商广告时，负责搬运饮料的人是谁。选管小姐姐刘倩莫名其妙，问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他说自己那天喝了饮料就闹肚子，严重到去了医院。
    所以你和褚余凡都是因为喝了饮料才去了医院？刘倩顿时紧张起来，选手出现健康问题，她是需要负责任的。
    那倒是不一定，也可能和吃的东西有关。周思齐有些尴尬，又不能直接说饮料有问题。到底是那一批饮料都有问题，还是专门针对褚余凡投的毒，现在没证据不好说。
    宿舍里有摄像头，他每次到了睡觉的时候就会拿衣服挡住，所以那天夜里褚余凡病发的样子也没拍下来。
    刘倩更紧张了，要是餐厅的饮食出了问题，她的责任更大。
    那批饮料啊，是东娱直接拿过来的，这次的冠名商是他们联系的。刘倩想了想，咱们选手不是有签了东娱的吗，就是他们几个从车子上搬下来的。
    周思齐道了谢，一边思考，一边慢慢走回宿舍。
    他认识的选手里，和褚余凡能够近距离接触到，又签了东方娱乐的，就只有两个人。
    唐晓舟和孟宥哲。
    周思齐装作没看见褚余凡的小动作，他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把嗓子伤到了，所以在医院做了些检查，耽误了时间，不过现在没事了。
    唐晓舟大呼小叫，褚余凡，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你不知道要保护嗓子啊，你赶紧喝点我的专用护喉茶补一补，你明天去见导师，可千万别哭啊，哭最伤嗓子啊
    周思齐冷眼观察着唐晓舟的表情，他不太相信这事会是唐晓舟做的。
    褚余凡冷冷地盯着周思齐，心里忽然生出点异样的感觉。他并不擅长解读人的情感，但他刚从周思齐的身上感觉到带有攻击性的敌意，直指唐晓舟。
    脸色陡然冷了下去，心里发堵。
    无论是对周思齐，还是唐晓舟，他都不想再继续揣测下去。
    我累了，睡会。他默默爬上上铺，用被子蒙住了头。
    周思齐没说话，伸手把窗帘拉上了。
    任钰博拖着唐晓舟往屋外走，来，我陪你练新歌。
    唐晓舟愤愤道，明天就是你见导师的日子，你未必比我好。
    两个人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外面的走廊上。
    你没事吧？周思齐察觉到褚余凡似乎不太高兴。
    被子下一动不动。
    怎么可能会有人这么快睡着？周思齐蹙起眉头，总不会是在和自己生气吧。
    哎，不是，这人凭什么和他生气？？
    昨晚在沙发上一夜未睡，本来就很累，人在疲劳的时候容易发火。
    褚余凡没道理地冷落，让周思齐有点火大，心里想，没见过人这么过河拆桥的。
    他气呼呼地跳上床，干脆也蒙上头睡觉。
    这两人一睡，就直接睡到了晚上。
    唐晓舟回来寻他们的时候，才发现两人都在床上呼呼。
    快起来，导演说有事。
    第14章 饭局
    活在恐惧里的人才可怜。
    快起来，导演说有事。
    唐晓舟站在房间中央喊了一嗓子，两个蠕动的毛毛虫从床上爬了起来。
    房间里光线昏暗，一时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褚余凡迷离的眼神半天才聚焦，就听见周思齐慵懒的声音不满地响起。
    都晚上了，还有什么事？
    周大少爷发脾气了。
    唐晓舟早就觉得，周思齐的亲切感都是演出来的，哪有人能24小时温暖小太阳，就算是插电的那种也不行。
    这不果然漏电了。
    他默默地靠近褚余凡的床铺，那个，导演说，今晚有个饭局，让我们都参加，穿便服。
    饭局？褚余凡吃药之后，头有些晕，我不饿，可以不去吃吗？
    这个词他不太熟，他只是猜里面有个饭，八成和吃饭有关系。
    他的喉咙还需要休养，医生也说要清淡饮食，节目组安排吃饭，估计比较重口味。
    饭局？周思齐缓缓坐了起来，和什么人吃饭？
    唐晓舟心里给周大少爷鼓掌，果然一句话就发现了这件事的关键。
    导演说是和节目的投资方一起吃饭，东方娱乐的王总也会在。
    他叹了口气，他们几个签了合同的选手，不去都不行，这算公司安排的正式工作。
    我不去。褚余凡又倒回枕头上。
    哎，不是，你可别不去啊，大家都去，就你不去怎么行。唐晓舟急了，刚才他好不容易才说动任钰博陪自己去，要是让任钰博知道褚余凡不去，肯定立马变节。
    男人间的友谊，就是这么不堪一击。
    我听别人说，咱们节目有个新的投资方，特别舍得投钱，导演想让他们看看我们的素质，到时候多给点支持。唐晓舟赶紧加码。
    褚余凡翻了个身，后背对着唐晓舟无声地抗议，谁管投资方是什么东西。
    周思齐愣了，眼前飘过无数问号，什么时候来的投资方？他来参加节目之前大概了解过情况，以确保自己不会曝光过度，省得被他老子发现。
    唐晓舟一看周思齐松动了，立刻欢快地跳到对面的床边，不知道，就听说他们是做特殊能源的，好像挺敏感的，所以也不让节目组打广告。
    周思齐倏地站了起来，黑暗中陡然出现的高大身影吓得唐晓舟脖子后面一凉，思齐，你去不去？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周思齐的眼底燃烧起蓝色火焰，像要去大干一场的架势？
    周思齐走到柜子前，翻出一件长外套，一伸手喀嚓把房间里的灯打开了。
    褚余凡不满地唔了一声，灯光照的晃眼睛。
    周思齐把外套递给他，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气度，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也去吧，大家都去，你不去不好。
    褚余凡不乐意了，被人强迫的事他从来不想配合，咕噜一声从床上坐起来。
    为什么大家去我就要去？ 长长的淡灰色眼睛，眼角向上挑着，目光挑衅。
    褚余凡的脸上从没出现过这种表情，卧槽，周思齐基本确定了，褚余凡就是对他周某人有情绪。
    下午回来的时候明明还好得很，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他刚才躺在床上回忆了半天，也想不起回宿舍后到底哪句话惹到了这家伙，想到最后脑袋爆炸，只能告诉自己，褚余凡就是缺觉，睡一会儿应该就好。
    这不都睡好了，起来还这么呛人？
    就算有起床气，也该是冲着喊他起来的唐晓舟吧。
    周思齐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学着褚余凡挑衅的样子挑起眉头，你去医院的医疗费，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
    天大地大，债主最大。
    褚余凡一怔，他倒是真的把这件事忘记了，歪头想了想，多少钱？
    一派天真像个小孩，似乎并没察觉到这话里的居高临下。
    周思齐忽然有些懊悔，但说出口的话又不能收回来，骑虎难下，硬着头皮往下说：你要是能拿到节目的奖金，估计就可以还我了。
    褚余凡哦了一声，所以我要去吃饭，才能继续参加节目？
    周思齐眼睛一亮，顺杆点头。
    唐晓舟吓出一身冷汗，狼外婆和小红帽的故事在眼前上演，他却只能当个蘑菇。
    褚余凡下床，接过周思齐手中的长外套，往身上一套，低头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周思齐喊住他，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个灰色的针织帽，把卷边的帽檐完全放下来。
    手指尖刚碰到褚余凡的额头，心脏就疼地抽搐起来。
    阿西巴！
    皮卡丘又来了？？？？
    褚余凡面无表情地接过帽子，套在头上，盖住了大半个脸。
    他不想去思考周思齐做这些事的意义。
    总之自己欠别人钱，少说话多听话。
    唐晓舟只觉得这两人之间霹雳巴拉火花四溅。啥也不敢问，乖乖带着他倆出了宿舍，去到指定的候车点。
    到了那里，周思齐环顾四周，发觉少了两个人，孟宥哲和任钰博。
    唐晓舟欸了一声，就看着任钰博别别扭扭地从厕所走了出来。
    你倆还真去啊。经过褚余凡的时候，他嘴里嘀咕着。
    任钰博跟着乐队，多少接触过社会上这些事，饭局两个字，饭不重要。
    关键是局，谁设的局，谁是主要被邀请的人。
    至于他们这些陪客，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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