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四个徒弟的修罗场(重生 修真)——岩城
莫名其妙的。池先秋烦得很,整个人往下一沉,索性要躲进水里。
池风闲忍着笑,捏着他的胳膊,把他拽出来:见或不见,你总得回人家一句,怎么能把人晾在外面?为师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躲也躲不开,逃也逃不掉,池先秋只好从潭边拾起一片红叶,折下细小的叶柄,以叶柄为笔,给越舟写了几句话。
他一扬手,那片红叶便乘风往山门外飘去。
池先秋一人独居倾云台,一个伺候起居的门人弟子也没有,此时越舟来见,也只是站在山门外。
他恭恭敬敬地等在外面,眉眼微垂,一遍又一遍地求见。
其实他知道池先秋这时候见不了他。池先秋就像一条鱼,一刻也离不开那个寒潭。
过来一趟,只是怕池先秋忘记了答应他的事情。尽管这件事情,是他乘人之危,哄着池先秋答应的。
反正池先秋是答应了。
而后那片红叶飘飘荡荡地飞到他面前,越舟伸出手,红叶便顺从地落在他的掌心。
杂事缠身,不便待客。小友请回,明日恭候。
池先秋。
红叶上的字是镂空的,用叶柄雕刻出来的,小巧可爱。越舟将两行字看了两遍,才将红叶小心地收进怀里。
他俯身作揖,道了一声:弟子告退。
声音传到后山,池先秋松了口气,转头对上池风闲的目光,气氛忽然又紧张起来。
正沉默着,一朵用信笺叠成的莲花从空中落下,池先秋下意识伸手去接。
莲花开在手心。
池风闲睨了一眼,淡淡道:还是你们小孩子的花样多。
师尊为什么生气?池先秋万分疑惑。
池风闲反问道:为师何曾生气?
池先秋小声答道:师尊每次有心绪起伏的时候,就会自称为师,说为师如何如何之类的。
池风闲仍是板着脸:你倒是学成精了,这也知道。
可是我不知道师尊究竟为何生气。
你以为呢?
大约是我私自跑出去,在外边犯了病,还要麻烦师尊派仙鹤接我回来,所以师尊生气。
还有呢?
还有池先秋思忖着,还有我没跟师尊打声招呼,就答应了越舟,陪他去试炼,所以
池风闲连头都没有低一下,却准准地按住他作乱的手
池先秋用手指蘸了点潭水,正在他的衣摆上画圈。
被抓了包,池先秋也只是缩回手,朝他笑笑:师尊拳拳爱子之心,徒儿都知道。只是徒儿胡闹事小,若是师尊因此气坏了身子,半步金仙一不小心退了半步,再退半步,半步
他一边说着,一边后退好几个半步,然后往后一倒,哗啦一下潜进水里,便叫池风闲再也找不见了。
又泡了一晚上的寒潭。
池风闲陪他在寒潭边坐到破晓时分,照例要去看看其他弟子们的早课。
临走时把人喊醒:衣裳在石头后面。
池先秋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睛,点点头应了。
池风闲不大放心,又嘱咐了一句:魔气反复发作,恐怕有变,过一阵子我请太和宗的徐宗主过来再帮你看看,顺便让他把大徒弟也带过来,你二人也有好几年没见了。
太和宗是医修门派,与玉京门交好,太和宗的首席大弟子与池先秋是从小就认得的朋友。
但是要请他的朋友上山来玩儿,这种话从他师尊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奇怪。
池先秋清醒过来,眨了眨眼睛:师尊,你怎么了?
没怎么。总是拘着你,不让你下山,是师尊不好。池风闲摸摸他的头发,你再睡一会儿。
好。
池先秋再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了。自觉已经恢复,便爬上岸,裹上披风要回去。
像昨日一样坐在火炉边把头发烤干,他再一次从架子上拿出自制的日历和记事本。
他盖着毛毯,屈着双腿,将记事本翻开,压在腿上。用仙鹤羽毛制成的羽毛笔吸了点墨,在记事本上的李字后边打了个钩。
大徒弟那边的事情已经基本解决了。
接下来就剩下小徒弟了。笔尖在顾字下边点了点,洇出几个圆形的墨点。
小徒弟这边比较麻烦。流落在关外的边陲小镇,身边可靠的人都死绝了,说不准魔后的人仍在暗地里追杀他。
小可怜。
虽然在锻剑堂挂了悬赏,但池先秋并不把希望放在这上边。要找小徒弟,还得他自己去走一趟。
可是要下山,他这样的体质,恐怕才走到玉京门山门外,就要飞回来泡水。
得在较长的一段时间内压制住魔气才行。
他对医药只是略通皮毛,但是要从修行的角度出发,或许另有办法。
他攥着笔,苦恼地抓了抓头发,不小心揪下鬓角的两根长发,又疼得直抽气。
正当他苦苦思索的时候,新系统忽然喊了他一声:先秋。
池先秋茫然地抬起头:啊?怎么了?
你做过一次任务,你应该知道,现在还只是前期准备阶段,距离第一个收徒任务发布还有几年。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不用着急,跟着既定的剧情走,顺其自然也好。
但是池先秋显然不这么想:那是第一次任务的时候,我当时也不知道两个徒弟在哪里。现在知道小徒弟过得不太好,还是先把小徒弟带回来比较好。
李眠云还算让你省心些,顾淮山新系统冷笑,顾忌着池先秋,没有把白眼狼三个字说出口。
新系统是看过第一次任务的大概情况的,他这样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池先秋垂眸,想到一些从前的事情。
顾淮山拜到他门下时,已经十五岁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又是在街上流浪了好几年的小混混,不是很好管教。能乖乖地拜自己为师,主要是因为自己许诺他,跟着师尊,能顿顿吃肉。
顾淮山是为了活命和吃肉才跟着他的。他比李眠云会撒娇,会说软和话,但也不是出自真心,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
池先秋一开始对他好,他不太放在心上。知道池先秋是真对他好之后,就有些肆无忌惮、挥霍无度。
后来顾淮山就入了魔,被魔界接回去了。他走之前,被怀疑伤了人,还是池先秋替他受的过。
再后来,青年人情窦初开,喜欢上一只小妖狐,甚至为了那只小妖狐求到了池先秋面前。
池先秋不太记得后面怎么样了,这部分的记忆好像在休眠舱里被清除了。总之池先秋潜意识里很讨厌那只小妖狐。
这样一想,好像连顾淮山也有点讨厌了。
他瘪了瘪嘴,平复好心情,还是继续思索压制魔气的办法。
罢了,现在的小徒弟才七岁呢,不是一个人,不跟他计较。
见他再次将注意力放在记事本上,仍旧拿着笔在上边写写画画,新系统就知道他没有放弃。
他不再劝。虚空的人形幻象站在池先秋的躺椅边,背着双手,稍稍弯腰,在看他的记事本。
笔尖游走,目光也从笔尖游走向上,顺着池先秋的手指、手臂,来到他的面上。
脸色比那时候红润一些。他是说,比池先秋在医院的时候。
那时候原来的系统在物色工作人员,他和旧系统站在玻璃门外,看着病房里经历过一次抢救、还在昏睡的池先秋。
旧系统说池先秋看起来很合适做穿书任务,热爱生活,有强烈的活下去的愿望,信念执着。
但当时他只说了一句:病殃殃的。
说完这话,他就走了。而今想想,却是他说错了,他全错了。
这个人就像月亮。像天上的月亮,又比天上的温和;像水里的月亮,却又比水里的坚韧。
池先秋忽然觉得耳边凉凉的,他揉了把耳朵,男人的幻象随之消失。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新系统,你要不要一只猫?
新系统没反应过来:什么?
之前的系统就一直想要一只猫,他很喜欢附身小动物。
我新系统顿了顿,不要。
池先秋笑了笑:其实你是想要的吧?
他把记事本翻过一页,男人顺势俯身,看见他在新的一页上写了一个待完成任务
给新系统找一只猫。
他派发过太多的任务,只有这个任务,与自己有关。
过分古怪的感觉从心脏里开始发芽,就快要挤满胸腔。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幻象再次消失,池先秋转头应了一声,便匆匆放下东西,过去开门。
越舟站在门前,仍戴着那个怪异的面具。
池先秋这才想起,自己让他今天过来。
我在山下等了一会儿,不见小师叔,害怕小师叔有事,所以冒昧上山了。
是我怠慢了。池先秋侧身,你进来吧。
越舟进了小木屋,见他的住所与玉京门内的宫殿不太相同,也不惊讶。面色淡淡,把手里提着的点心递给他:早晨下山一趟,看见山下有间点心铺,不知道小师叔喜欢吃哪几样,就随便挑了几样。
山下有好几家点心铺子。池先秋接过点心,看了看油纸上的标记,是他最喜欢的那家。
我去沏茶。
不敢劳烦小师叔,我来就好。
越舟极其自然地往前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要问一句:小师叔,厨房在何处?
池先秋怀疑地看着他脚尖:你走对了,就是直走。
这个人,怎么很了解他似的?
该不会是他的仇家?是了,难怪他每喊自己一声小师叔,都不情不愿的,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第7章 孽徒之七
池先秋不喜欢喝白水,他觉得没味道,就算不喝茶,往水里加一颗冰糖也好,他一定要喝有点滋味的东西。
而这个新来的弟子,分明知晓他的习惯,还很了解他的厨房。
池先秋提着点心靠在厨房门边,看着越舟有条不紊的背影。
点火烧水,清洗茶具。
虽然他开错了两个柜子,但显然是故意的。他知道什么东西放在哪里,还自自然然地扎上了池先秋的围裙,就连那几个看似相同茶盏有什么不同,池先秋最喜欢用的是哪个、沏茶要用哪个坛子里的雪水都知道。
越舟将洗好的两个茶盏放在桌上,池先秋便歪了歪脑袋,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
听见他的咳嗽声,越舟整个人都僵了一瞬。
他原不是这样大意的人,他原本是很谨慎的。
他垂眸,定下心神。回过头时,果不其然,池先秋正盯着他的背影。
池先秋总觉得他很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如果能摘下面具看看脸就好了,他看着男人面上遮住半边脸的面具,这样想道。
他站直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我姓越,单名舟。
哦。池先秋点点头,昨日帮你捡的木牌上,好像是刻着一个越字。
我母亲是百越人,我随母亲姓。
原来如此。
百越与玉京门相距甚远。池先秋仔细地想了想,他从没去过百越,不认得百越人,更别提和那儿的人结仇了。
奇怪。
一时无话,两厢静默。
越舟知道池先秋开始怀疑他了,心下懊恼自己太过莽撞,以至把师尊都吓坏了。
他酝酿了一会儿,正要开口,身后炉子上的铜壶壶盖就被水汽顶起来半分,清脆地响了一声。
他赶忙回身去拿,池先秋也回神上前,拿了两个碟子,把点心摆在碟子上。
两人背对着,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忽然,池先秋问道:你为什么一直戴着面具?
越舟略略压低声音:年幼时被火燎过,面容丑陋,恐怕惊扰旁人,所以戴着。
很寻常的借口,但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池先秋拿着点心的动作不停,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玉京门虽然不是医修门派,但是我这里也有一些治疤痕的药膏,等会儿我帮你看看?
不敢麻烦
不麻烦,我是长辈,关照小辈是应当的。他摆好点心,状似随意地走到越舟身边,似是看他沏茶,却扫了一眼他的面具。
越舟神色微动,沏茶的动作一顿,放下铜壶:小师叔不妨先看看我的手。
池先秋的目光原本不在茶盏上,也没怎么注意他的手,听他这么说,才低头看去。
甫一看清,他就嘶了一声。
这人的手上全是伤疤,皱得厉害,哪里像是火燎过的?简直像是放在火里搅弄过了。
越舟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衣袖,把双手遮住,继续沏茶。
池先秋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怎么弄成这样的?
很珍贵的东西掉进火里,我伸手去救
池先秋哭笑不得,无奈道:你怎么还这么认死理?
越舟不语。
只要不是情况特殊,应该都能治的,我同太和宗的大弟子交好,改日让他给你看看。这回不是试探,是真心的。
闻言,越舟勾了勾唇角,几不可察地笑了。
师尊一向这么心软,方才还怀疑防备着自己,看见伤口,就什么都忘记了。
他不说话,池先秋就当他是默许了,想着下回太和宗的人来了,让他过来就好。
茶沏好了,两人各自端着茶水点心出去。
他这儿不常有人来,没有待客的东西,就连椅子也没有多少。池先秋看了看四周,掐了个诀,把搭着衣裳的椅子整理干净,挪到火炉边让他坐,自己则坐回躺椅上。
我喜欢烤火,你要是觉得太热,就把窗户开开。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