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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莫非是个渣受?——橙子雨(60)

    清明梦总是来得突然。
    宴语凉很不幸没有梦见岚王,而是莫名梦见了他的三弟晏殊宁。
    当年兄弟里,太子虽人品成问题人倒是生得眉目俊朗。三皇子更是从小远近闻名芝兰之态、玉树之姿。
    从兄弟到伴读,个个都比宴语凉好看。
    庆幸自己还有个鸳鸯眼。不然可真是彻底平平无奇、乏善可陈,给大家拖后腿了。
    年少时,宴语凉与三皇子晏殊宁的关系不算差。
    三弟虽常把他当下人差遣,但至少不会像郁鸢贵妃一般磋磨他。
    反倒是对太子的态度比对他毒得多。
    常常挑衅作弄,明摆着看不起。每每太子干了什么蠢事,他更要人前事后的嘲讽,不弄得人尽皆知誓不罢休。
    阿凉你瞧瞧太子哥哥啊,没事做竟还虐弄猫狗、鞭打奴仆。你说他这成天的像什么话?他可是有一半的北漠血统的,这大夏江山若是真落在他手中可不要被北漠吞了?
    纵三皇子与太子明争暗斗人尽皆知,可这话叫人听去了总是不好。
    晏殊宁却不高兴了,眼中流光划过,当即尖酸地数落起二皇子。说他胆小怕事、仁懦无用。
    宴语凉也不争辩,只垂首默默听。
    三皇子虽聪明犀利、颇有才华,可惜骨子里的自负乖张实在要不得。
    可无论他怎么劝,三皇子都不肯改。宴语凉还记得曾有一次他说了一句阿宁,我将来辅佐你,就被晏殊宁弯弯眼睛瞧。
    在三弟心中他是下仆。
    下仆哪有资格辅佐他,只能听凭差遣。
    宴语凉也是机敏,立刻改口,晏殊宁被哄开心了才慢悠悠道:二哥放心,有朝一日我得了这天下,封侯拜相富贵荣华绝不会没有二哥的一席之地。
    到时候封你一个富贵王爷,二哥喜欢哪块封地?
    可晏殊宁最终却没能得到天下。
    反而窝囊地死在了十七岁寒冬太子燃的一把大火里。此事证据确凿,太子被废,皇后畏罪自戕。
    二皇子成了最大的渔翁得利者,一直以来也不是没有传言一切都是他的算计。
    宴语凉之前也不是没暗自怀疑过自己。但如今却觉得,不是太像。
    失忆这么久,他越来越了解自己。
    他其实是和老四有点像的,虽心怀苍生,但并没有什么权力欲望。
    他的本心应该就是想辅佐三弟晏殊宁
    自然不会是阿凉!
    一时间,梦中三皇子的影子陡然远去。他的眼前,是一道明红色的少年身影。
    阿凉一心辅佐晏殊宁,从未想过取而代之!都怪晏殊宁自作聪明屡屡挑衅太子,没想到太子气急败坏真会放火烧他罢了。
    如何又能怪阿凉?阿凉劝过三皇子不知多少次,是他自己不听!
    说话之人,有着一张极为生动、赏心悦目的少年面庞。
    高挺的鼻梁,眉形上扬,细长的眼睛在眼角处微微下垂,眼角一颗恰到好处的红泪痣。让整张脸有一种杂糅着妖冶和天真的独特感觉。
    异常惊艳的长相。
    宴语凉被震到了,他见过荀长、见过奚行检,见过京官一众美人,大家都好看,却从未有谁是这种直击心灵的惊艳。
    梦里,宴语细细观察那人完美无瑕的脸庞他绝不承认天下有人比岚岚还好。可此人楚楚风华,他挑了半天的刺也着实挑不出他哪里比岚王差。
    这人是谁?
    一时间又是许多片段,宴语凉的头有点疼。
    这个人喊他阿凉,这个人经常在他身边,这个人的马术绝佳,文辞也被太傅夸奖,这个人活泼开朗会跟他一起溜出皇宫,一起偷偷在树下埋酒
    一块鬼面具,细细小雨之中。
    阿凉,花灯节礼物。
    月下烧纸那一天陪在他身边人终于有了脸。
    爬树、狩猎、买小话本、赛马、被太傅罚他的少年时,竟每一桩每一件都有这道红色的身影在。
    一瞬,时光又倒回了更小的时候。
    宴语凉在宫墙边听见哭声,拨开层层花草走向墙根,蹲下身柔声问一个红衣的小小男孩:你是谁?哭什么呢?
    孩子见是陌生人,扁着嘴抹掉眼泪站起来。
    依旧是那张惊艳的小脸,一朱红色颗小泪痣明晃晃的。
    那时候是夏天,百花盛开。身后却被冰冷的小手重重推了一下。
    宴语凉回头一看,他身后站着的却是小团子庄青瞿。
    小团子冷着脸,凶巴巴的:二皇子还不快走?太傅说辰时一刻必须赶去演马场,迟了要受罚的。
    宴语凉:可这孩子好像迷路了,我先问问他。
    下一刻,他的手臂竟被小团子一把扯住了:宫中迷路死不了。何况他迷不迷路,也不关你事!
    宴语凉记得小团子从不喜欢别人碰他,此刻却主动捏他,捏得还这样紧。
    一张小脸上又急又气,宴语凉不解,只笑:可当初小庄几次迷路时,不也都是
    他这几句彻底惹毛了庄青瞿。
    彼时十三岁的宴语凉尚不明白。可如今身经百战的宴语凉却是个庄青瞿学家。
    知道在别别扭扭的小庄那里,二皇子救过迷路的他、抱过他就绝对不准再去对别人好。
    小庄那么孤傲,只接受独一无二的待遇,不然要气死。
    十三岁宴语凉不懂这些,应该最后是没管庄青瞿,而把那个红衣小男孩抱了起来送回他家仆从那里。
    但梦里不一样。
    梦里宴语凉反倒是抱起庄青瞿跑了。
    根本没管那惊艳的小泪痣。
    他只有一颗心,如今只想好好宝贝他的小团子。梦里也不例外。
    宴语凉醒了。
    天光大亮,外面院子高大的栎树下,师律正在呼哧呼哧吃早点。
    阿凉哥哥,你昨晚听见城外大漠里的狐狸叫没?
    宴语凉摇摇头:你知不知道以前有个人,是我宫中伴读,眼角有一颗红色的痣?
    师律脸色瞬间大变:呃,我我不认识。
    他这么说,却一个慌乱勺子直接掉进碗里。
    宴语凉:可见是知道,还知道不少。
    于是马上开始威逼利诱、软磨硬泡。锦裕帝的话术是高超的,尤其是对师律这种不是很有心机的男孩子。
    师律很快被他问得汗颜,坐立难安。
    我是知道!可、可如今阿凉哥哥那么宠岚王,未必真的愿意想起这些
    那人多半是澹台泓。
    我虽不曾见过他,但常听兄长和荀长说起他。
    澹台泓。
    宴语凉听过这个名字,可一直没有特别上心。
    他知此人当年是太子身边的伴读,可惜后来澹台家谋反,嫡系一个没少全部抄斩,按照史录的记载此人应该是也被斩了。
    但后来依着荀长只言片语的意思,此人其实没死。而是被他是念着一起读书的旧情偷换下来送去北漠了。
    宴语凉一向能待人宽厚,这很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他以为他就是顺手留了个旧相识,却不曾想过,他当年和这个澹台泓的关系,可能远比想象中亲密的多。
    记忆片段虽零碎,但澹台泓无处不在。
    在他身边言笑晏晏,似乎他当年待这个澹台如挚友般比荀长都更亲近信任。
    师律:何止信任,阿凉哥哥当年很喜欢澹台。若不是他死了,也轮不到庄青瞿。
    花灯节那日荀长还感慨呢,澹台泓可是阿凉哥哥你心口的朱砂痣,当年庄青瞿好容易才熬死他。若让他知道你瞒着他放了澹台,怕不是得疯!
    宴语凉:?!?!啥???
    这回轮到他勺子掉碗里去了。
    第57章 雾失楼台,月迷渡津。
    宴语凉让师律给他把话讲清楚一点。
    什么朱砂痣,谁又熬死谁?!
    师律无法,只能衔着根草叶磕磕巴巴全说了。他当年不是宫中伴读的一员,这些话都是花灯节那天听荀长说的,原样转述也算是知无不言。
    宴语凉听。
    听听听,听完整个人都魔怔了!
    实在是近来他江山形式一片大好,各门各部百姓民生都红红火火。岚王也对他敞开心扉,不止常常微笑还学会了甩锅,越来越亲人甜腻。
    锦裕帝本来以为自己是千古一帝、爱情事业双得意的。
    万万没想到听完师律的话,这六月的北疆直接寒风瑟瑟啪啪啪刮脸。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那种久违的朕危,朕要凉的感觉了!
    师律的意思是,那个叫澹台泓的红色小泪痣美人才是他当年的心头好。
    而岚王什么都不是。
    庄青瞿是辛苦熬死了澹台泓以后,甚至有可能是陷害死了澹台泓以后,才凭借着他战功赫赫权势滔天,将皇帝巧取豪夺揽入怀中。
    倒也不是说庄青瞿对阿凉哥哥的心意有假。
    只是阿凉哥哥心里已有了别人,就再盛不下他。
    可庄青瞿又不肯放手,按荀长的说法就是多年死缠不放、费尽心机,疯狗一样。
    而偏偏从锦裕三年到锦裕十年,大夏虽举国努力恢复民生,但同时也是国库空虚、战火不断。
    外敌环伺之下,没有庄青瞿的绿柳军南征北战根本不行。
    以至于皇帝虽不情愿,也只能委身稳住他。
    后来多年,岚王与皇帝都是近乎于裹挟和被裹挟、强迫和被强迫的关系。传言纷纷都是岚王功高震主、岚王要反,实则都是因为庄青瞿疯了一样硬要把人留在身边的种种过激言行传出去,被人解错了意思。
    但阿凉哥哥始终都不肯要他。
    若非碰巧失忆,庄青瞿只怕一生都难以得偿所愿
    宴语凉默默抬眼,窒息地看了看身边那棵高大的栎树。
    都恨不得断木鸟一样把头往栎树上磕一磕,看看能不能清醒一点,好好回想起当年到底咋回事!
    真是这样那可还能行了?!?!
    小话本都不敢这么写,朕是真的裂开了!
    落云国。
    荀长坐在马车里,一边看着繁华的街景,一边回味昨日落云皇宫舞会。
    落云皇宫奢华。银色台阶上铺着绛红地毯,女皇一身钻石镶边的银色锦缎礼服。宫里烛火通明,金光闪闪的天顶下是数根巨大的梁柱,翠玉的屏风镶满了红宝石、蓝宝石和珍珠。宾客们穿着云锦与丝绒,各种各样让人眼花缭乱的金饰和宝石
    宇文长风果然不愧为女性之友,竟在多年前就认了落云女皇的亲娘做干娘。
    他们的商团一到落云国就受到了热情礼遇。昨晚舞会上,落云女皇还只顾跟干弟弟跳舞说悄悄话,惹得好几个女皇面首脸色铁青。
    车马粼粼。
    荀长腿踹了宇文长风一脚:几年不见,女皇眼见着对你念念不忘,你当年怎么没留下来当个皇夫?
    宇文长风:生是大夏人,死是大夏魂!北漠未定何以为家!
    荀长:绝。
    马车停了下来,让街道上一长队人先过。那一行皆是一模一样的青灰色衣服百姓,手里举着长香、点着长明灯,口里咿咿呀呀念念有词。
    不得不承认,落云帝都和平富足处处比华都热闹繁华。唯一让宇文长风看到的隐患,就是比起多年前,落云迷信鬼神的百姓又多了好多好多。
    你瞧这求神拜佛的阵势。
    大夏寺庙也有不少,香火也不错,可大夏百姓没事更爱研究怎么赚银子、怎么读书考功名。偶尔拜个神明,还都明确要求神明拿钱办事,不办好下次不来了。
    落云皇都却是一副截然相反的景象。
    他们这几天甚至还见过百姓不惜割肉放血、受笞奉献,捐出全部身家去顶礼拜神。很多少年从小不读书只读经。
    荀长:这也太愚昧了,真不明白落云女皇冰雪聪明、治国几近无可挑剔,怎会允许百姓如此?
    宇文长风:她自己也信这个啊,她也常在宫中求神拜佛。
    荀长:啊?
    可他觉得女皇看着还挺精明,不像这种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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