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莫非是个渣受?——橙子雨(54)
那人给他撑着伞:哈哈哈阿凉你瞧我是不是很有先见之明?那小讨厌鬼肯定想不到带伞,活该他被淋。
宴语凉收好火盆,头一抬,却直直瞧见那去而复返的小讨厌鬼。
小东西躲在矮墙边,没有发现他看见了他。
雨越来越大,小东西就那么站着。
之前走的趾高气扬,此刻却仿佛一只被抛下了的小流浪猫一样,淋着雨,无措又落寞。
烟雨渐浓了,他依旧不肯走。
夜雾深重。宴语凉在廊檐下最后一次回头,他还在那里呆呆站着。
后来,过去了那么多年,发生了那么多事。
小少年已经长成了岚王、变了名震四海的大将军,却还在为件多年前的小事而难过。
那一晚之后他彻底失宠。旁人都能随意亲近的人他再也求而不得。
他彻底讨厌他了。
宴语凉轻轻的环住了庄青瞿。
青卿你是不是傻。那时候我们才都几岁?那时候说过的话根本不算数的!
想来他那时是惨,不受重视没人护还要被瞧不起。
可天之骄子的小庄,却也为此付出多年惨重的代价。锦裕三年都快死了才敢诉说一点点心意,而直到如今也没能告诉他,他那时其实回来找过他。
真的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心疼。
宴语凉亲了庄青瞿,从唇角到额头轻轻的啄。
朕没生气。小庄小时候也不是故意的。
笑一笑好不好?朕喜欢看小庄笑。
第52章 列祖列宗,带见家长。
天子让岚王笑,岚王不笑。
太庙烛火明晃晃,他只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宴语凉。
宴语凉:乖。岚岚给朕笑一个,就一个。
再不然朕亲亲岚岚,岚岚再对朕笑一个好不好?岚岚笑起来最好看了。
他啄了好几下。
岚王依旧僵硬,随即脸颊被捏住了,皇帝一脸宠溺地各种揉搓他。
庄青瞿一时间仿佛回到很久以前,只记得阿昭只在他很小的时候、脸颊还胖乎乎的时候曾经这么揉捏过他。
他不喜欢别人捏他,从小就不喜欢人碰他。
唯有阿昭。
被捏了半天,庄青瞿也认了。阿昭对他那么好,也越来越敢去相信有了如今的这般甜蜜和信任,就算有朝一日宴语凉真的恢复记忆也依旧还是会喜欢他的。
过往是有一点苦,好在他们已经长大。
哪怕他还有点钻牛角尖,阿昭的心却很坚定。
就算以后再有什么困难也一定可以携手挺过那些年少不懂事的前尘,终有一日可以一笑置之。
太庙突然一阵怪风。
一时满室蜡烛肃穆竟被吹灭了一半。
这可不是吉利的征兆,庄青瞿心脏骤然踏空一般。
他之前不畏这些的。
倒不如说他其实是明知这太庙除了帝后之外任何人不能随意进入,却还是故意在皇帝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搂紧宴语凉。
他有私心。
私心就是想让先皇先帝、大夏列祖列宗们看见,他也曾得到过这个人的心。
哪怕只有片刻,他也要宣誓主权。
他本来不怕遭报应,不怕阿昭的祖先们做鬼都不会放过他。可真的明烛灭了一半,他才发现自己输不起。
宴语凉:诶,这祖宗们的意思,看着还不开心了怎么的?
岚王不语,默默心里更痛。却见宴语凉起身拿起蜡烛,大咧咧一个一个祖先重新点火。
太|祖爷爷,您就别生气了吧。是,朕在太庙搂搂抱抱虽实属不合时宜,但您呢?您没登基之前被打得到处跑的时候,情急之下在马车中用祖先牌位砸追兵的名场面咱就不提也罢了吧?
庄青瞿惊了。
文帝爷爷也没好哪里去,替父守丧半个月迫不及待迎娶爱妃,爱妃还是惠帝爷爷的后宫嫔妃,这比起朕太庙搂抱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武帝爷爷更不用说你什么了吧,您老都是开了大夏男皇后先河的人了。难道只准你出格就不准朕效仿?听闻您的那位越陆世子也是好看又厉害,比朕这位如何?
惠帝爷爷,您儿子替您守丧半个月就迫不及待迎娶爱妃,娶的还是你后宫
庄青瞿:阿昭!
他一把捂住宴语凉那张嘴。就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语凉语凉,这名字取得也真应景。
他就不该说话,一说话必气死人!
岚王眸色清清,把宴语凉捂严实了,才对那些牌位诚恳道:列位先皇别生阿昭的气,要罚只罚我一个就好。我全部承担。
却听宴语凉在他怀里骨扭着扒拉:呜,没事惹岚岚,朕自幼熟读他们传记,他们一个个什么德行朕最清楚。
罚朕?哈哈哈,他们都还指着朕中兴大夏千秋万代给他们好好争光呢,疼朕保佑真都来不及!
锦裕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庄青瞿真是没话可说了。
正好,来,正好给他们看看。宴语凉继续开开心心,把岚王往身边一拽。
列祖列宗在上,这就是朕选中的人,他们别看他乍一瞧冷冰冰的,其实特别好。
太庙里明晃晃的,再也没有一只蜡烛熄灭过。
然而宴语凉还没完,庄青瞿站在一堆牌位下被牵着手听他跟祖先们叭叭说他如何好,觉得这辈子都值了。
或许适才的烛灭,是先祖们在嘲讽他看着海市蜃景却一厢情愿当了真。可阿昭却就是愿意宠着他。
他今日可是在宴氏宗族太庙里,被阿昭承认了的。
从太庙回到楚微宫,两人都彻底困了。
早朝前短短的一个觉,宴语凉竟又做了不少梦。
梦里又全是他追着岚王跑。他邀小庄赏花或垂钓、邀小庄看月亮:小庄来吧,别看书了。书是什么时候都可以读的,绮美月色却不常有。
小庄青瞿冷笑:月亮倒是天天都在,书你却天天不读。
二皇子:呃。
梦里,庄青瞿总是大冬天也穿得很少,他每每解下披风给少年,少年都是一脸明显不像跟他扯上任何关系的抗拒。
还有许多次。他笑眯眯说羡慕小庄你文学武功都一学就会,庄青瞿则冷硬回道若似你一般成天不用功,当然是学不会的。
梦里,他逗鸟儿玩。小小的少年走过他的身边:玩物丧志。
小时候的小庄,还真的挺不可爱!
可是后来又是哪个人养了一只成天乱叫的翡翠绿鹦鹉?说好的玩物丧志呢?
宴语凉那日醒来以后,默默回味了一回梦里的一切。
他太难了,前尘往事众说纷纭,就连回忆里的片段都不能全然依仗小时候的鸡零狗碎确实是明明白白是岚王懒得理他。可后来锦裕三年的那次刺杀,又直接把他以为的故事全盘推翻。
宴语凉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自己小时候是个心思深沉的孩子。
毕竟早早没了娘亲,父皇又懒得理他,郁鸢贵妃收养他又只是为了恶心皇后,根本不曾对他有过一天的厚待。
倒也不是贵妃有多么恶毒,是她深爱先帝妒忌心重,哪怕宴语凉只是个没名没分不受宠的宫女所生她依旧看了他就浑身不舒服。
收养了他以后常故意苛待他,心情不好就磋磨他。
宴语凉过得远不如贵妃宫中下人,可他那时小小年纪,就知道收敛锋芒夹缝求生,无论郁鸢贵妃做多么过分的事他始终微笑去办,毕恭毕敬不敢有任何怨言。
以至于多年后,郁鸢贵妃虽依旧看不起他,却渐渐不自知地开始信任他。
放心他跟在自己宝贝儿子三皇子身边鞍前马后地伺候。
郁鸢贵妃能和皇后斗那么多年,也并不是个傻女人。但他笑容和谦恭至少骗过了她。
却多半骗不过小庄。
庄青瞿的心思多么细腻玲珑宴语凉是领教过的。
宴语凉如今思来想去,很有可能前尘其实是小时候的庄青瞿看得出来他不待见他。他越是笑容相迎,小庄那么高傲的性子就越气。
他一气就更不理他,于是误会渐深、渐行渐远。
銮驾里的皇帝陛下:啊啊啊!
岚王跟他同车一起上朝,一夜没怎么睡正在补眠被他一下给喊醒了。
皱着眉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你喊什么?
这,朕,也没什么
庄青瞿继续看着他。
宴语凉:朕只是突然想起来,岚岚之前也曾说过朕没有心,还有一回被朕气得憋到吐血。
所以,岚岚真的不用那么在意小时候的事了。朕小时候应该也挺傻的,肯定也有很多做得不好、让小庄难过了的地方。对不对?
他这么一说,岚王的尊严面子一大早的又没有了。
庄青瞿忍了忍,憋了半天:你过来。
轿辇是席地坐的,宴语凉赶紧乖乖爬过去。岚王一把揪住他,凶狠狠的,最后却只叹了一声:
阿昭从来不曾做错任何事。
我也从来不是怨你,只是恨我自己。
有很多事情我都明白得太迟。有时总想着,若我以前能聪明一点、有趣一些、心胸开朗一点。若是能坦率一些,能多明白你一些
宴语凉亲了亲他。
傻子。
金銮殿到了,皇帝和岚王缠绵了一路,却还需认真干活。
大夏就没有官员是不认真干活的。奚行检昨夜上半夜捉到奸细,下半夜直接提到大理寺去审去了。
提审了一夜,审出来的结果很是让人震惊。
宴语凉:落云国???
奚行检:是。经查落云国不但暗地里参与了瀛洲煽动北漠一事。在瀛洲和北漠闹僵后又一直在资助处月部大批物资,希望处月王能够代替北漠王统领草原继续与大夏周旋。
宴语凉听得一脸迷惑。
当然才审一夜,还有很多事实有待查明。可宴语凉回宫之后都始终想不通。
这又关落云国什么事了,落云国未免手也太长了吧!
落云国与大夏隔着海,平日里交集不多。按说除了锦裕四年那次庄青瞿从附属国越陆赶走落云以外,两国可谓无冤无仇。
锦裕四年到今日也已经隔了六七年了。怎么又突然冒出来?
史官周亦安:是离岸制衡
宴语凉:你说什么?
史官赶紧摇头:这、下官失言,此乃是下官家乡的一个说法,陛下无需介怀。
可宴语凉却上心了。作为一个称职的大夏皇帝,他多年来专精各地风土人情失忆都不曾忘,不管这个小周的家乡在哪,都不可能出现皇帝没听过的词。
何况这个词听起来还是那么的不同寻常。
宴语凉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史官小周竟不是本国人。据他的说法,他的家乡是在比堪舆国还要遥远得多的一个东方古国,但因为实在太远了海上还有大风暴,已经很难再回去了。
宴语凉:啊,可是你长得与大夏人完全无异。
邻近国家北漠胶南大都也是黑发黑眼,但骨骼上分明有些许不同。北漠人皮肤粗糙但样貌较为立体,而胶南人普遍略微黑矮一些。
更远的印兰、堪舆,就长得和大夏这边更不同了。听说有棕褐色肤色、有通体雪白、金发碧眼,各种各样的。
周亦安:陛下,更东过去又长得和这边一样了。
宴语凉:这十分有趣。那以后大夏国力强盛了,朕一定找胡卿打造一条大船乘风破浪去你的国家看看。不过眼下周舍人先继续说你那个离岸制衡。
这个词其实有很多种做法,周亦安道,拿来套用大夏与落云,大概也能解释从地缘上面来说,为何落云虽不与大夏不接壤也不太可能发生战争,却一定要做这种出力不讨好事。
落云身为远近闻名的第一强国,自不希望别国更强。
一旦看到其他和平崛起中的国家,无论远近,都会想方设法努力遏制他们的崛起。正因为他们距离大夏有点遥远,根本不可能直接打过来,便会有意在大夏周遭扶持一个有一定实力的邻国,煽动争端并坐山观虎斗。
这样崛起中的国家忙于战争无暇发展,落云就能永居强国之巅。
宴语凉听他一席话,醍醐灌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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