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推荐】判官——木苏里(14)
她们不知什么时候换了座位,一人一边把夏樵夹在中间。
夏樵抓着筷子眼巴巴看着闻时,一副弱小无助的模样:闻哥。
再吃点吧。
是啊,再吃点。
那俩姑娘指着铜锅对闻时说。
不用,我饱了。闻时说。
你饱了?夏樵就很震惊,他消化了闻时的意思,伸着脖子朝短廊里看。
那架势,好像闻时是专吸书生精气的妖怪似的。明明看举止气质,谢问才更像那个妖怪。
你吃完了没?闻时拍了他后背一下,不咸不淡道:吃完走了。
这就走啦?
要不你别走了,扣在店里给我们帮忙吧。
那俩姑娘又开始逗夏樵,夏樵忙不迭退让出来,嘴上说着谢谢谢谢,吃得特别满足,身体却诚实地缩在闻时后面,跟着他哥下了楼。
双胞胎有点人来疯,刚刚还叽叽喳喳十分吵闹,这会儿又歇下来。
其中一个舀了勺汤喝下肚,咂咂嘴小声说:他变化好大啊。我还以为我们手艺变糟了。可是这味道明明挺好的,他怎么现在一点都不吃了?
老毛也叹气。他个子矮,肚皮圆,往那一腆就像个秃毛八哥:不是说了嘛,老板那天找到他发现他丢了灵相。灵相都没了,总要有点变化吧。
灵相怎么会丢呢?
那上哪儿知道呢。老毛又叹一口气,咱们被封了多少年没见天日了,这才出来多久。
会不会是当年
老毛啧了一声打断她,又比了个嘘,好像她口中的当年是个禁忌。
双胞胎这时候倒是听话,没再多说,嗓音还压得更低了,所以老板要搬过去,是想帮他找灵相?
老毛点头:是吧。
找灵相应该也用不了多久,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该走了呀。老毛揣着手,像个不知多少岁的老夫子,老板的事也办得差不多了,本来不就是临走前去看他一眼?
双胞胎欲言又止,最后唏嘘道:就不再管啦?
老毛一脸你在做什么梦的表情,说:无挂无碍你当说说的?修的不就这个么。万一走偏一点,那可就
他正叨叨着,忽然看见双胞胎冲他挤眉弄眼。他愣了一下,转头一看,发现谢问就站在他后面,长而好看的眸子半垂着看他。
老毛吓一跳,差点扑棱起来。
好在谢问虽然听到了他刚刚那番厥词,却没说什么,也许是默认,也许是懒得评价。
他只是扫过那一桌狼藉,说谁吃得多谁收了吧,便往楼下走去。
老毛委委屈屈嗳了一声。
***
西屏园一楼店面关了半个,只留了柜台里的一盏灯。
闻时下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女人裹着薄风衣站在那里。身上有明显的湿痕,大概来的时候没有带伞,显得有点狼狈。
她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看到闻时和夏樵的时候愣了一下。
夏樵比她还愣:诶?是您啊。
闻时不太记人,只觉得她眼熟。直到夏樵叫了句张阿姨,他才想起来这人去吊唁过沈桥,好像叫张碧灵。
本来沈桥下葬那天她也要去,后来临时有事耽搁,便没去成。
闻时对她名谱图上的排位倒是印象挺深,因为他传下去的这一脉沉在倒数第一,张碧灵就在倒数第二。
可以说是难兄难弟。
你们怎么在这里?张碧灵看到他俩也很意外。
来夏樵尊重了一下之前的借口,说:想买东西,来朋、朋友店里逛逛,顺便吃了个饭。
朋友?张碧灵更意外了,你说的朋友是?
额就是这的老板。夏樵硬着头皮说。
一起入过笼,一起吃过晚饭,还即将一起住,怎么也该算是朋友了。但夏樵就是觉得把谢问归为朋友很心虚。
你们跟谢问认识?张碧灵说。
夏樵只能昂了一声。
闻时补充道:刚认识不久。
哦哦。张碧灵点点头,怪不得,之前来这边没见过你们。
您也认识谢问啊?
夏樵问完就发现自己说了句蠢话。
张碧灵和谢问虽然不同姓,但都算张家的旁支,认识也不稀奇。更何况他们处境还差不多,一个被除名,一个排名垫底,都属于无人问津的那种,没准还有点惺惺相惜。
不过,很快夏樵就发现,他们离惺惺相惜还远得很。因为谢问下楼后,张碧灵跟他说话的状态并不熟稔。
先客气了一番才进入主题。
你是来拿东西的?谢问说,那我得让老毛找找。
不是。张碧灵摆摆手说,都是些不要紧的东西,没什么。我本来是见下雨,又刚巧路过这边,来看看,想找你帮个小忙。有客人的话,我就不多呆了。你们继续聊,我下次有空再来。
她把单肩包往上掖了掖,冲众人打了招呼便离开了。她行色匆匆,转眼便没了踪影,叫都来不及叫回来。
这一出弄得众人一头雾水,直到老毛拎着垃圾袋下楼,他们才回过神来。
闻时没打算久呆,他说了句我们也走了,便走到门边,想拿上那把黑伞。
谁知架子上空空如也,只有一片湿漉漉的水痕。
闻时愣了一下:伞呢?
夏樵跟着叫起来:对啊,伞呢?
他被双胞胎吓过一回,总觉得那把黑伞有问题,根本不想撑着它回去。但不撑是一回事,凭空消失是另一回事。
本来那伞就够诡异了,这么一闹,他更觉得毛骨悚然。
门外忽然起了一阵风,带着轻飘飘的雨水斜飞进来,擦着脖子而过,就像有什么东西贴着那里轻轻吹了一下。
夏樵当即一哆嗦,起了半身鸡皮疙瘩,条件反射抓住了闻时的胳膊。
闻时正想槽他,余光看见一把格纹伞在旁边抖开来。
你拿这把。谢问的嗓音响起来。
闻时接了伞转过头,就见谢问自己撑开了另一把伞说:走吧,我送你们。
不用。闻时说。
要的。门口风有点冷,他加了件外套又立起领子,还是虚握着拳咳了两声,劝道:这边夜路你肯定没走过,走一回你就知道了。
闻时:我胆子很大。
知道。谢问戴着手套的手还抵在鼻尖,眼睛在夜色里弯起来,你不用这么强调,有眼睛都看得出来。但是像他这种胆子的
他指了指夏樵,说:两个人没用,得组个团。
闻时心说我组团也不用拉病秧子来凑数,这么大风万一吹出病来,算谁的?
结果谢问已经扶着他的肩,连哄带推地示意他别犟着了,赶紧撑伞。
闻时其实有点纳闷,他想说你知道我拿什么东西当食物,你不害怕?但又觉得这话问出来有些矫情,便没再开口。
西屏园外的这条街确实有些诡异,也许是生意冷清的缘故,还不到晚上8点,两边的店铺就关完了。
那些店面并不讲究,不知多久没打扫过,窗上蒙着厚厚的灰,雨一淋,就流下一道一道水印,像被划花的脸。
店里的东西影影绰绰,看不清轮廓。有时猛一晃眼,总觉得有人直挺挺地站在漆黑的店里。
整条街居然没有路灯,只有西屏园的一点灯光,远远落在身后,被雨笼罩着,雾蒙蒙的,有点老旧。
这里不让车进来,必须得走到望泉路和这条街的交叉口。
夏樵估计吓得够呛,一路都不敢说话。因为这街上说话会有回音,乍一听就像有人跟在后面叹气似的。
他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存在感小到只有脚步声。
街边垃圾桶附近忽然窜过一只黑影。闻时朝那边看了一眼,应该是只野猫,嘶哑地叫了一声,便顺着围墙翻进了望泉公馆里。
拐个弯就是望泉路了。谢问的声音在雨里不甚清晰。
嗯。闻时应了一声。
他感觉谢问拍了拍他的肩,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颈侧的皮肤,可能是生病的缘故,触感凉得惊心。
又过了一秒,他忽然想起来,谢问是带着手套的,根本不可能是这种触感。
那拍他的是谁?
第17章 翻车
闻时回过头,看到谢问一手举着伞,一手插在兜里。
他伞沿压得很低,挡着斜雨,只露出清瘦好看的下颔。
你刚刚拍我了?闻时问。
我?谢问脚步没停,却愣了一下,没有,有人拍你?
谁知道是不是人。闻时讥嘲道。
这话把夏樵吓一跳,他一把抓住闻时的胳膊,声如蚊呐:什么意思?有东西跟着我们吗?
闻时:不是。
他刚好走到长街与望泉路的交叉口,这里立着唯一一盏路灯,灯泡蒙着尘,连光都是灰扑扑的。
夏樵还在抖,他吊在闻时胳膊上,越抓越紧:不是?为什么说不是?
谢问也好奇地探过来。
因为不是跟着我们闻时垂眸看着地面,三个人并行,却只有他一个人有影子,是跟着我。
夏樵和谢问猛地刹步。
闻时脚下一转,抡起伞就甩向两人!
他动作又戾又凶,甩过去甚至能听到风声。
夏樵和谢问被扫得退让两步,正要再扑。就见闻时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了一团棉线。
手指灵活地一勾一扯,那团看似凌乱的线便飞快绕在他左手五指间。下一秒,线甩了出去。
那一端明明是空的,却像坠了千斤,带着猎猎风声在那两个冒牌货身上缠缚几圈,又落回到闻时右手。
他微偏着头,肩窝夹着雨伞,绷着劲瘦的十指朝两边一扯,棉线瞬间收紧,死死勒住缠在中心的两个人。
它们扭曲着无声尖叫,然后噗地散成一片水雾,再没踪影。
闻时直起脖子,重新握住伞柄。
雨依然下个不停,刚刚那一瞬间的紧绷就像个突如起来的插曲,但是闻时知道,他又进了某个人的笼。
他四下看了一圈,隐约看到了望泉路中段有灯光。没弄错的话,那就是望泉万古城了。
闻时打着伞一边朝那处走,一边低头把手指上缠绕的棉线咬扯下来。
结果刚扯了一下,就感觉有东西啪嗒一下落在他后颈上,应该是水滴,冰凉彻骨,顺着骨骼线滑进衣服里。
他下意识回头,背后是长得看不到头的路,一片死寂。
啪嗒
又一滴水落下来,洇进发梢。
闻时乍然反应过来,他还打着伞,怎么可能有水滴穿伞而过???
他抬起头
一张白森森的人脸贴缩在伞里,湿漉漉的头发垂挂下来,水滴顺着流淌下来。
闻时:
他默然片刻,一手握着金属伞骨,啪地把伞收了!
人脸被夹在伞中,发出一声闷闷的惊呼,然后连脸带伞被闻时扔了。
托这些东西的福,他到达望泉万古城的时候,整个人都湿淋淋的,面无表情往门柱边一杵,比鬼吓人。
夏樵就是被他吓哭的。
你蹲这干嘛?闻时踢了那不争气的玩意儿一下。
夏樵吸了吸鼻子,从柱子旁边站起来:这里视角好,能看到来人,而且这根门柱大,背贴着它有安全感。
但谁他妈能想到他闻哥不走寻常路,从背后绕过来也不吭声,就那么站在旁边滴水。
夏樵想了想又补充道:蹲着也比站着有安全感。
闻时:你站跟蹲区别也不大。
夏樵:???
这算人身攻击了吧哥?夏樵说。
闻时把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撸,拎着T恤领口抖了抖水:谢问呢?
没看到。夏樵惊魂未定,我本来跟着你们走的嘛,走着走着就发现你俩怪怪的,伸头一看我草,脸都不对!我当然撒腿就跑,没顾得上看路上有没有其他人。
他上次跟着闻时、谢问入了一次笼,知道笼心一般是建筑物。这次便没有乱跑,看到这座商场就直奔而来,目标明确地在这蹲守。
谢夏樵每次直呼谢问名字都觉得很怵,没礼貌。但叫谢哥吧,又有点奇怪。因为谢问虽然温和,却给他一种莫名的距离感。
他斟酌半晌,才找到一个不那么烫嘴的称呼:那个,谢老板如果也入笼了,应该知道要来这的吧?
他刚想说对方有可能先进笼心了,要不咱们进去找找?
就见闻时不太耐烦地拎着T恤前襟,避免潮湿的布料贴在皮肤上,说:等着吧。
你不是不耐烦等么???
夏樵在心里说。
这座商场设计得像个卷起的纸筒,微微倾斜,线条挺流畅的。如果窗明几净,应该还算漂亮。
但它很久没被清扫,墙面有一道道泛黄的污渍,玻璃也灰蒙蒙的,根本看不清里面什么样。
站在外面,只能看到几个商铺亮着零星的白炽灯,冷清得像个废弃大楼。
不知道是笼主对它的印象,还是它本就这样。
闻哥,你说这是谁的笼?夏樵喃喃道,会是那个司机吗?早知道不接那把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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