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他揣了朕的崽(重生)——噤若寒单(1
谷彦林在户部的职位正是侍郎,品级算不得太高,但胜在做事方便。
对于纪宣灵的威胁,他仍旧没有表态。吕思雍毕竟是左相的儿子,除非纪宣灵真的打算彻底撕破脸,否则不可能真的把人怎么样。
纪宣灵瞥了眼他攥着杯子逐渐发白的指尖,悠悠道:朕不是什么君子,偶尔耍些阴谋诡计也无妨,就是不知道谷大人能否片刻不离的把人看住了。
意思是,明的不行,他还不能来暗的了吗?就像上次云幼清不由分说把人绑了一样,只要找不到证据,谁敢指认是他做的?
谷彦林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说不清是为了吕思雍,还是纯粹因为被威胁了。
少顷,谷彦林突然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抬眸的那一刻,眼底的恶意开始肆意生长。他整个人陡然放松起来,神态也一派轻松,纪宣灵却莫名有一种见到了疯子的感觉。只是不等他深究,对方便又恢复成了神色如常的样子。
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
纪宣灵一怔,转头同云幼清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轻抬下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此事确实与父亲有关。陛下也知道,微臣不过是个庶子,在家中人微言轻,做这些只不过是听从父亲的命令罢了。臣若是说了,陛下得保证,不过河拆桥才行。
事实如何尚未可知,谷彦林未必就如他所说的那样无辜,但眼下看来,他作为即将背叛父亲的人,这个条件似乎并不过分。
即便谷彦林和他那个父亲根本毫无感情,甚至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恩怨。
但这些都不是纪宣灵现在要关心的事,于是点头应了。
第二,臣与阿雍之事,父亲和左相大人尚未知晓,陛下与王爷同样只当做不知道就好。当然,微臣亦然。谷彦林又道。
坐在对面的二人反应了一下,才恍然发觉,他嘴里的「阿雍」正是吕思雍。这话说出来,也相当于认下了他与吕思雍关系匪浅一事。
纪宣灵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和皇叔之间流转了一圈,二人视线对上,忽然心照不宣了起来。
那第三呢?
第三谷彦林想了想,微微一笑,就祝陛下一切顺利吧。
云幼清对他骤然变换的态度表示怀疑,可眼下他们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你最好保证自己说的是真话。
谷彦林无辜道:下官人微言轻,不过是个小小的户部侍郎,怎敢欺瞒陛下和王爷。
行了,客套话就不必说了。纪宣灵懒得听他说些有的没的,只说你知道的便是。
谷彦林斟酌了一番,这才缓缓开口道:如陛下所猜想的那样,这门生意的确是父亲的,微臣只是代为管理而已。让阿雍参与进来是为了能在事情败露后,有一个替罪羊。
你对吕思雍倒是真心可鉴呐。纪宣灵甚至觉得他从一开始就有倒戈的意思,只是还不能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才一再拿乔。
就是不知道吕公子是不是同样对你情有独钟。
谷彦林神情一滞,眼底有了些冷意,不管陛下信不信,此事臣知道的确实不多,臣做的,只是管着秋水坊的账而已。至于姚三,他是父亲的人,只听父亲的命令行事,负责每月给秋水坊输送新鲜血液。
他们藏货的地方,离京城并不远。谷彦林说了个大致位置,陛下大可以派人去暗中查探一番。
纪宣灵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敲着,眼前这人,看似什么都说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说,简直滴水不漏。不过,光是这些也足够了。
临走前,他对谷彦林先前提的条件做出了承诺,谷大人若所言属实,朕定然不会为难你。
二人起身准备离开,只是不等他们抬脚,谷彦林又在背后叫住了他们。
王爷稍待
云幼清不明白为何叫住的是他而不是纪宣灵,回过身去,等着听他要说什么。
谷彦林嘴角挂着笑,瞧着却让人有些不舒服,只听他说道:下官有一次偶然听父亲提起过,多年前南淮王谋反时,云老将军的死,似乎另有隐情。
一阵鸦雀无声的寂静之后,纪宣灵担心地看着他,皇叔
云幼清死死盯着谷彦林,冷声道:你知道什么?
迎着两个人冰冷的目光,谷彦林无奈摊手,但怎么看都有些故意为之的恶劣,下官也只是偶然听家父说起,多的当真不清楚。只是方才忽然想到,想着王爷大约会想知道,这才提醒一句。
他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但事情发生的时候,谷彦林同样年岁尚小,不清楚也不足为奇。
得不到答案,云幼清干脆转身离开。
他走得潇洒,看不出情绪如何,但纪宣灵却有些在意。
云老将军那年是临危受命,最后因为没能等到迟来的援军才战死沙场。若说此事有隐情
纪宣灵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行礼恭送他们二人的谷彦林,转头追皇叔去了。
第17章
皇叔!
纪宣灵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
云幼清停下脚步,终于发现自己把他扔下独自离开的行为似乎有些失礼。
既然线索已经有了,陛下便早些派人去看看吧。
此事无需他提醒,纪宣灵也会去做,包括谷彦林和吕思雍,这几日一直都在他的监视之下。他担心的是,云幼清会太过在意谷彦林那番故意说给他听的话。
那边云幼清还在不厌其烦地提醒他,谷彦林此人不简单,他对我们说的也许不是假话,但也绝不会全盘相告。他必然还有所隐瞒,保险起见,陛下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皇叔纪宣灵打断他,原本劝他不要多想的话在嘴边转了个弯,又咽了回去。
他弯了弯眉眼,心里一片熨帖,我记住了
云幼清一时不知该如何往下说,缄默片刻,点了点头,同他告辞,既如此臣就先回去了。
说着,走向了一个与皇宫完全不一致的方向。
皇叔去哪?纪宣灵愣了愣,云幼清近日一直住在含章殿,他理所当然地觉得云幼清今日也会跟他回宫去。
可惜云幼清并未如他所愿,而是提出了要回摄政王府。
臣在宫中已住了有些时日,也该回去了。
纪宣灵心底是不愿他回去的,即便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但他有时仍恍惚觉得,这只是一场他因太思念皇叔而做的美梦。只有见到云幼清时,他才有一种前尘不再的真实感。
那我送皇叔回去吧。纪宣灵满脸写着不高兴,语气也是不情不愿,却并没有阻止。
云幼清欣慰于他终于不再那么幼稚,竟也好说话的同意了。
好
纪宣灵默默跟着他到了王府侧门,一路无话。
到了
正门毕竟有些引人注目,云幼清生怕他耍赖,届时若在门前拉扯起来,外头又不知道要怎么传。
为免生变,他忙不迭地说:陛下也早些回去吧。
没想到这次纪宣灵格外好说话,我看着皇叔进去就走。
说着,还冲他笑了一下。
二人这般情境,倒有些像话本子里外出私会回来的书生小姐。
尤其纪宣灵这一笑,竟看得人有些脸热。
虽然时人常以摄政王的美貌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但纪宣灵的样貌并不输他多少,尤其这些年逐渐长开,褪去了少年人的稚气,任哪家的姑娘看了都会脸红心跳。
更别说冲着人这样如沐春风地笑了。
云幼清又一次在他面前落荒而逃。
看着王府侧门在眼前关上,纪宣灵眼底笑意又深了些。
他前些时候总时时刻刻担心会失去皇叔,急不可耐地步步紧逼。但如今想来,文火慢煮似乎也无不可。
回去后,纪宣灵即刻便让人去谷彦林所说的地方去查探了。只是做完一切后闲下来,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
今日谷彦林提起的南淮王谋反一事,与云家人的死关系密切,这让他觉得有些在意。
此事发生时,纪宣灵只有七岁,还是个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小萝卜头。就连他都忍不住反复思索,更不用说全家都因此而死的云幼清了。
于是夜幕降临之际,纪宣灵再次熟练地溜了出去。
王府的匾额上写的虽然是摄政王府,但祠堂里供奉的仍旧是云家的列祖列宗。那里有云幼清的父母,也有他最敬爱的祖父,曾经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云翦。
灯火通明的祠堂里只有云幼清一人,在父母牌位面前,平日一贯礼节周全的摄政王反倒不拘小节,随意坐在了蒲团上。
纪宣灵猜得不错,云幼清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有哪里不对劲,但他确实被那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刺激到了。
烧纸钱的火盆里火光正盛,将云幼清姣好的面容照得更明亮了几分。
他原有千言万语,可随着火盆里的纸钱一点点被燃烧殆尽,慢慢变成灰烬,他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说了又能如何呢?人都不在了啊。
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手里的纸钱都烧完之后,火盆里的温度也渐渐降了下去,云幼清安静坐在蒲团上,单薄的背影看上去略显孤寂。
良久之后,云幼清终于开了口:我走了,改日再来看你们。
有些事,既然一早就决定好了,就没有再纠结的必要。
至于真相,剩下的时间里,他会自己去找到的。
云幼清单手撑地站了起来,只是没等站定,身上便一阵发软,头也晕晕乎乎的,整个人摇晃了一下,眼看就要倒下去。
几乎是在同时,祠堂的门被人猛地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冲进来,将他一把揽进怀里。
纪宣灵一脸急色,皇叔,没事吧?我我去找太医
不用了云幼清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只是有些头晕而已,歇会儿就好。
纪宣灵不太相信他的话,甚至觉得他家皇叔似乎有点讳疾忌医。
上次他们躲开姚三的追兵时,他也是这样说的,只是那次的不适并未持续太久。然而这回他却连推开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
于是纪宣灵眉头一皱,居然板起脸教训起云幼清来,不行,万一落了毛病怎么办?皇叔要是不想找太医,那就让人去请个大夫来。
谁知道云幼清铁了心似的,才略缓过来一些,便挣扎着要推开他。
纪宣灵没忍住笑了出来,他实在没想到皇叔也会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怎么还怕见大夫呢?
皇叔,你今年几岁了?总不会是怕吃药吧?
说着弯下腰,一手穿过他的膝弯,将人抱了起来。随后又意识到这是在云家的祠堂里,不由心虚起来,回头冲云家列祖列宗拜了一拜,诸位勿怪,诸位勿怪。
要怪就怪你们家最后这根独苗太不听话了。
纪宣灵!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云幼清生平第一次被人用这样的姿势抱住,简直羞愤欲死。
最恼人的是,为了不掉下去,他不得不勾住对方的脖子。不过看纪宣灵轻松的样子,似乎还游刃有余。只是这样一来,两人之间就显得过于暧昧了。
纪宣灵充耳不闻,抱着人往他住的院子走去。结果走出祠堂没多远,怀里的人便又开始折腾了。
就这么不想看大夫吗?云幼清对这件事的坚持让他感到无法理解,纪宣灵不由大感头疼,总算体会了一把云幼清当年带他的不易。
不过云幼清脸色确实比方才好了一点。他摇头,抿着唇不自在地说:我真的没事,阿宣,你放我下来吧。
纪宣灵大为惊奇,皇叔竟向他服软了。
而且那样的语气,简直是在同他撒娇一般。
见他真的没事,纪宣灵终于依依不舍的将人放了下来。只是对没能多抱一会儿这件事,感到了些许遗憾。
祠堂是整个王府最僻静的地方,除了每日定时来洒扫的下人,平日根本没有人过来。他们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
于是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两个人,就这样席地坐在了屋檐下的台阶上看月亮。
谷彦林说那番话,只是为了刺激你,皇叔不要太过在意。纪宣灵甚至觉得,是因为自己拿吕思雍威胁他,他才会这样针对皇叔。
我知道云幼清心里清楚,但他说的没错,我祖父还有我父母的死,确实有蹊跷。他只不过是道出了我心中多年的疑惑罢了。
纪宣灵从未听他提起过自己的家人,唯一有所了解的云老将军,还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云幼清肯和他说这些,让他觉得自己和皇叔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些。
云老将军一生为我纪家鞠躬尽瘁,为天下百姓的安宁征战沙场,朕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死不瞑目。何况,他们都是皇叔的亲人,于情于理,朕都该帮你一起查下去。
皇叔,你还有我呢。纪宣灵笑着看他。
云幼清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心情,再一次被他搅乱了。
原本他们应该形同陌路,越走越远才对。可纪宣灵一次又一次,不顾一切地向他跑过来,中途跌跌撞撞,靠近又远去。
如今纪宣灵同一个早已一无所有,踽踽独行的人说「你还有我」。
这叫他如何把人推开。
可偏偏,他有不得不推开纪宣灵的理由。
皇叔,你同我讲讲云老将军吧。纪宣灵道,还有云大人,云夫人。
云幼清拒绝不了这样的纪宣灵。
眼下月色正好,难得温情,他承认自己贪恋于此,总想着再纵容他最后一回,也纵自己最后一回。
好
纪宣灵听见皇叔这样说。
云幼清同他讲云老将军的固执,讲他父亲的惊才绝艳,母亲的恬淡温柔。但有时候云老将军也会像个老顽童一样同他笑闹,他父亲也会因为母亲的小性子而感到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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