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锅水——烟猫与酒(34)
刚才他在电梯里就挺好奇,想起车上一睡醒,杜苗苗嘀咕到一半就突然收声了,不知道在聊点儿什么东西。
没什么。覃最把外套脱掉扔在沙发上,算着时间江初该吃药了,抄起热水壶去卫生间接水。
哟。江初笑了声,还有小秘密了。
覃最已经迈进卫生间里,突然脚步一停,扭头看向江初的背影。
这墙
竟然是透明的。
第45章
倒也不是彻底的透明, 上下半截是透明的,中间关键的区域还有一层窄窄的薄磨砂。
覃最接着水,抬头从盥洗台上方的镜子里看着玻璃墙的倒影,从心底不可避免地感到有点儿痒。
江初腿长, 如果进来洗澡, 从沙发上看过来, 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屁股。
种种画面开始自行在脑海里冒头, 意识到在想什么,覃最突然也觉得拿自己挺没有办法。
江初还病着呢。
能不能收收心思, 跟个变态似的。
尽管提醒了自己,接好水再出去看江初的时候,覃最还是莫名有种他没穿衣服的错觉。
这点儿无法自控的小心痒, 一直维持到江初吃完药参观完房间,去洗漱撒尿准备睡觉之前。
覃最靠在沙发里看电视,一条腿踩着茶几沿,另一条腿曲起来, 用膝盖架着胳膊, 一下下摁着遥控器。
他扫了眼江初往卫生间走的身影,没提醒他卫生间是玻璃的,反正江初也不瞎。
覃最就抱着心里那丝儿不可见人也不可描述的心思, 等着想看江初怎么面对那磨砂玻璃墙。
不过人呢, 心里一鬼祟, 脑子就容易跳闸。
看见江初反手挠了挠腰,覃最脱口问了句:你要洗澡?
说出来的瞬间他有点儿不自然, 这心思暴露得也太明白了。
嗯?江初打个呵欠, 不洗了, 刷个牙, 今天也没干嘛,早上起来刚洗过。
覃最哦一声,伸手够了根烟叼着。
你要先洗?江初突然回头问他。
不。覃最正好跟他对上视线,平行着挪回电视上。
江初进了卫生间,洗手时看了眼镜子里的玻璃墙,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扭头望向覃最坐着的沙发。
我说,弟弟。江初走到马桶旁边,敲了敲玻璃墙。
覃最隔着墙跟他对视,叼着烟的嘴角轻轻抿了一下。
江初一边眉毛抬了抬,盯着覃最,伸手拽过墙角的拉链。
唰地一下,一整排竹帘被拉下来,把整面墙给盖上了。
又唰地一下,江初把竹帘拉回去,看见了覃最还没反应过来,有点儿怔的表情。
操。江初忍不住往墙上一撑,骂着笑出了声。
没见过这样的?以前光住过实心墙的店?他唰唰唰唰地把竹帘拉上拉下了好几回,又从卫生间出去,走到沙发前再转头看。
从覃最的视角,现在的玻璃墙就是一整面的竹帘,挡得干干净净,什么也不剩。
跟覃最的表情一样,一脸无话可说的麻木。
羞耻心跟脸皮这种东西,大概真是能磨练出来。
江初觉察到覃最可能想透过玻璃墙看点儿什么的心思时,觉得自己应该挺不得劲儿,至少得特别扭,有种被意淫占便宜的恼火。
结果现在看着墙,再看覃最的眼神,他就根本控制不住,靠着电视一通乐,笑得太阳穴转着疼。
还想琢磨点儿什么呢?还琢磨么?一口空气呛进嗓子眼儿,江初偏头咳了两声,边笑边咳,感觉浑身的气儿都折腾散了。
终于缓过来劲儿,他一巴掌抽在覃最后脖子上,哑着嗓子骂他:鬼心眼儿收收吧,没完了一天天。
不用江初说,这会儿覃最也一点儿心思都没有了。
这种心底那些龌龊念头被人看个明明白白,还唰唰唰唰给挡个一干二净的感觉
没穿衣服的哪是江初啊,根本就是他。
刚才但凡没被乱七八糟的思路蒙了一头,稍微多往墙上看一眼也能看见帘子。
丢人。
覃最这无话可说的状态一下就保持了整两天。
江初头天也没当回事儿,洗漱完上床就睡了,听见覃最去卫生间拉帘子的动静,他还扯着被子又笑了一刻钟。
第二天从早到晚,老大哥给安排得满满当当。
他这个酒店规模很大,吃的逛的玩的泡的,还有自己的景区和小商业街。
江初好几回看见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想回头喊覃最,覃最要么跟他隔着好几个人,在队伍尾巴上。
要么就是被杜苗苗拽着,杜苗苗小声嘀嘀咕咕的,覃最没跟昨天一样对他不耐烦,俩人看着还挺和谐。
连晚上去泡温泉,他也没跟江初在一个池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大奔方子他们在的另一个大池,一圈人围着打牌。
白天闹闹腾腾,那么多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他也没太在意覃最的态度。
反正这趟就为让覃最出来玩儿,高兴了就行。
可到了这会儿,他要再感觉不出来覃最不对劲,他这哥真就不用当了。
为昨天的事儿不高兴了?
江初回想着自己昨天都说了什么话,是不是哪句戳着覃最的自尊了。
毕竟覃最其实什么都没干,人连句话都没说,也没住过卫生间透明墙带遮帘的酒店。
说不定这还是头回住酒店。
他想起梁小佳来那天,覃最找旅馆那个熟练劲儿,心里后知后觉地不是滋味。
瞅什么?老杜刚冲完淋浴过来,披着条浴巾坐进池子里,顺着江初的视线往那边看。
掠过覃最看清杜苗苗也老老实实泡着没乱跑,他放心地转回来。
小孩儿,出来玩儿心就野,喜欢跟平时见不着的人呆在一块儿。老杜仰头往下靠了靠,挺自在地闭上眼。
啊。江初随口应了声,从旁边托盘上拿了杯果汁喝一口。
两人闲扯几句,老杜问他:你这弟弟以后就归你管了?
基本上。江初捏捏后脖子,我也没怎么管,老头子该给钱给钱,他也不是小小孩儿了,自己能照顾自己。
嗯。老杜应了声,这个年龄了,稍微懂懂事儿都省心。
江初笑笑:苗苗比以前好多了,现在愿意跟人说话,以前带出来就直躲。
老杜扯了下嘴角,有点儿无奈的意思:那是对你们,在家还是跟个二踢脚一样,跟我说不了两句话。
你俩一直这样?江初突然有点儿好奇。
当了爹果然心态都不一样了,以前这些问题他都没跟老杜细聊过。
以前不这样。老杜睁开眼,望着半镂空的天井想了会儿,小时候挺乖的,能说能笑,无忧无虑。这两年青春期了,就开始叛逆。
肯定也想他爸妈。江初说。
嗯。老杜点了下头。
想了想,江初又问:苗苗有没有跟你特别亲近的时候?
怎么个特别法儿?老杜看他一眼。
江初张张嘴,突然有点儿心虚自己后脖子上是不是还嵌着牙印。
幸好老杜也就随口一接,没别的意思,继续说:也还是他爸妈刚走那阵儿。小孩儿,天天哭,半夜哭得睡不着,找我。我也难受,每天累得沾枕头就能着,还得耐着性子拍着哄着他睡。睡了还打哭嗝,一点儿离不开人。
回忆起那个阶段,老杜从鼻腔里淡淡呼出口气,耷下眼皮看着水面的白烟。
心疼坏了吧。江初说。
心疼归心疼,烦人的时候也是真烦人。老杜说。
江初笑了声。
每天都想他赶紧长大吧,别耗着我了。老杜抬手弹了下水面,但是看他跟我吹眉毛瞪眼的吵,想方设法跟我保持距离,要往外跑,嚷嚷着要考到天边去,再也不想被我管着了
还考到天边去。老杜轻声笑着重复一遍,支起胳膊揉了揉眉心,有些疲累,就觉得他还是慢点儿长大吧。
老杜平时话没有这么多,江初也是头一回这么细致地听他说这些,半天没回过来神。
覃最现在也刚来他这儿半年,亲爸刚去世,亲妈不要他,不管他多能憋多能忍,刚刚十岁的年龄,现在绝对也是心里正脆弱的时候。
像杜苗苗依附着老杜才能睡着的那个阶段。
那以后呢?
过个三五年,也会跟杜苗苗一样,连话都不想多跟他说,嫌他有代沟,不愿意再在他眼皮子底下呆了么?
不对,压根儿用不着三五年,覃最明年就要高考。
到时候出去上了大学,认识更多更有意思的人,谈几个同类,每天花花世界的,寒暑假不想回来了,谁也没资格去管他。
皱着眉毛怔了会儿神,江初觉得自己泡得太久了,肺管子有些闷得慌。
泡够了温泉上来,又一群人去吃了点儿东西,江初这一天乏劲儿上来了,打个招呼先回房间。
覃最,你再玩儿会还是怎么着?他扭头问覃最。
覃最嗯一声,紧紧浴袍的带子,跟着他回房间。
从温泉区回酒楼,得经过一个室内半空花园。
去的时候都好好穿着衣服没觉得什么,现在往回走,两人偷懒都没换浴袍,江初在半空的玻璃道上刚走两步,一低头,隐约能从反光上看见自己的袍底。
我操,他把外套搂严实点儿,老大哥这什么酒店,华子来学习再学一肚子坏水儿回去。
覃最走在他前面几步,闻言回头朝他脚底扫一眼:空挡?
屁话。江初啧了声,伸手去拽覃最的浴袍摆,你敢空一个给我看看。
别碰我。覃最往旁边跨一步,把他手挡开。
哎,小狗。江初没搭理他,借着这个胡闹的劲儿,逮着机会往覃最肩膀上一挂,揽着他的脖子揉了揉,生哥气了?
覃最被他撞得晃了两晃才站稳,感受到江初浴袍领子里扑出来的气息,他的脖颈下意识紧了一下。
没有。他挺无奈地在心里叹气,没再把江初往旁边扒拉。
没有你今天一天不理我?江初确实是认真地反思了一下自己,虽然他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不过覃最也没有,那就他当哥的先哄着再说,是不是昨天说你不高兴了,伤自尊了?
我不理你?覃最重复一遍重点。
你理我了?江初扬扬眉毛,你今天是不是跟杜苗苗待了一天?
覃最原地顿了会儿,没说话。
挂着江初走到玻璃道扶梯前,他才又开口喊:江初。
啊。江初答应着。
你觉不觉得你有时候特别不讲理。覃最耷着眼皮踩上扶梯,松开我,站好。
还真没有。江初乐了,在覃最身后一阶站稳,我这人从小到大的风评就是特别讲理。
你让我控制自己,让我收收坏心眼儿,别一天冲你犯浑,覃最回过头,眼神儿四平八稳地看着他,我稍微离你远点儿,你又不舒服。
江初一愣。
你讲个屁的理?覃最问。
第46章
这是不讲理啊?这两码事儿行不行?你喊我一声哥, 我问问你心情怎么样,就成我不舒服不讲理了?江初真是没想到覃最说他不讲理是从这么个角度切入。
而且他也没想到,在覃最眼里, 他竟然是在不舒服。
不舒服了么?
江初扪心自问了一番。
这难道不就是在关心一下?
还是说他关心过度了?在覃最眼里就像是在不舒服?
哪种不舒服?
没等他番过来个儿, 扶梯到底了。覃最扫他一眼, 也没再开口, 直接迈开步子继续走。
江初皱皱眉, 在身后跟着他, 望着覃最的后脑勺有点儿匪夷所思。
他也不是个嘴笨的人, 但是一面对覃最,就总能被他给要么不张嘴张嘴噎死人。
而且覃最每次冷不丁撂给他的问题,不管他说什么, 怎么说,最后只要看一眼覃最,就会很神奇地产生出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感觉。
毕竟平时走哪儿都跟着他,一转脸就能看见的人,今天回头扑了好几回空,他确实还挺不习惯。
跟老杜聊天儿的时候,想想覃最以后远走高飞头也不想回的模样, 他也着实不太舒服。
一路回到房间, 覃最才又跟他说话:今天中午的药是不是还没吃?
没。江初这方面不太上心,吃药从来都是想起来才吃一回,反正感冒这玩意儿对他来说就是靠熬。
覃最去给热水壶接上水, 然后直接拆了两包感冒灵倒进杯子里。
江初盘在沙发上看他忙活,觉得想说点儿什么, 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跟自己弟弟解释我没有因为你跟朋友玩不舒服, 也太怪了。
搞得跟哄女朋友似的。
女朋友三个字从脑子里蹦出来的瞬间, 江初整个的思路卡了个大壳,好一会儿才被热水烧开的哨声给带回来。
再想想刚才覃最跟他说话时的语气跟眼神儿,江初心里冒出一个隐约的念头。
覃最是不是
太隐约了,隐约到他都没等整个怀疑冒完整,下意识就直接给扑灭了。
他在这儿东一头西一头的,覃最已经晃晃杯子把感冒灵冲开,朝他递过来。
谢谢。江初抬手接住,放在茶几上晾凉。
见覃最转身不知道要往去哪儿,他又喊了声:覃最。
嗯?覃最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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