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锅水——烟猫与酒(11)
她也是玩儿上头了,写完以后冲陈林果来了句:果果你要不要也写一句?
江初跟大奔对视一眼,看向陈林果。
大奔跟宝丽在蛋糕上写字儿是一回事,陈林果这个刚认识的外人也来写,就有点儿不对味儿了。
可四个人做蛋糕,三个都写了,剩一个在旁边跟不带人玩儿似的,感觉也不太好。
好在陈林果情商挺高,在旁边看得乐乐呵呵的,宝丽刚问完她就笑着摆摆手:我不行,我字不好看,我来一笔还得再多做个蛋糕。
大奔打个哈哈把话题渡过去了,江初顿时对陈林果的印象好了不少。
但这几分好印象也挡不住江初作为答谢请他们吃下午茶,宝丽过于热烈的撮合。
加个微信呗?她跟大奔坐在一块儿,兴致勃勃地撺掇,以后都是朋友,没事儿约着出去玩。
陈林果应该对江初感觉挺好的,没说什么就把二维码点了出来。
江初扫完加上她,给大奔发了个救驾。
他俩打默契打太多年了,从校园配合到职场,能合伙开公司的关系,大奔扫一眼消息弹窗就心领神会。
把手上的华夫饼吃完,他问江初:你就给你弟弄个蛋糕啊?
啊。江初配合地抬了下眉毛,还怎么的?
十八了,成人礼啊,就弄一破蛋糕,你这哥当得可真够意思。大奔故意笑得猥琐里带点儿适度的神秘。
那你合计着我该送他个什么?江初乐了,灵魂里有个声音在发生共鸣,举手高喊着:飞机杯!飞机杯!
我媳妇儿知道。大奔笑着碰了碰宝丽的肩膀。
宝丽已经要笑喷了,也想起了大奔给江初送飞机杯寒碜他的事儿。
她拍了大奔一巴掌:我可不知道,果果也不想知道,你们臭老爷们儿合计去。
什么啊?陈林果捧着个班戟边吃边笑着问。
让你嫂子跟你说。大奔抓着江初站起来,走走走,去给咱弟弟再买个礼物。
跟大奔一唱一和地扯着皮晃到无人售货店,江初直到付钱之前还当说笑呢,问大奔:真买啊?
买啊!都成年了。大奔比他还麻利,手起刀落拍了支杜蕾斯热感,乐得浑身肥肉都乱颤,大奔哥哥再给附赠一个,就爱干这种助人为乐的事儿。要不给你也来个冰感的?哎这还有荔枝味儿
买回去跟宝丽研究去。江初被煽乎得也有些刹不住车,抱着图一乐儿的心态,给覃最弄了一个回来。
我人生头一回进那种店竟然是为了你,就说这成人礼感动不感动,成人不成人。塔推完了,江初把手机扔沙发上,回手从沙发缝里掏出大奔友情附赠的杜蕾斯,抛给覃最。
覃最靠在卫生间门框上,抬手接住。
他看看瓶身的包装,又看向江初,突然嘴角往上牵了牵,带着点儿懒洋洋的痞气,耷着眼帘用食指推了推润滑剂三个字。
你大奔哥哥给的。江初也觉得好笑,到底是青春期,这么些玩意儿就给哄乐了。
谁?覃最问了句,夹着杜蕾斯热感在手指间一下下转着。
我哥们儿,铁磁儿。江初简单说了句,转身去厨房端蛋糕,让覃最去卧室放好他的新宝贝。
覃最拿着他的新宝贝回房间,站在床边又看了看,觉得江初这人的脑回路真的很神奇。
有时候他说的话,做的事,包括那股子看起来漫不经心,关键时刻却很稳妥的劲儿,让他觉得,如果有谁能给江初当亲弟弟,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
有时候又有点儿神经病。
他把飞机杯随手杵在书桌上,抛了抛润滑剂。
江初那天喝大了,洗完澡敞着鸟往他肩上撑的画面突然冒了出来,同时冒出来的还有被他扔在床上时,笑得发颤的光屁股。
覃最手腕一停,热感差点儿从手里滑下去,他很快速地回过神,重新接住。
你不会这就用上了吧?江初带着笑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还吹了道口哨,我可还饿着呢啊,弟弟。
覃最把润滑剂也磕在桌上,过去拉开房门。
黑咕隆咚的客厅让他一愣。
紧跟着他发现也不是全黑,电视还亮着,厨房也还开着灯,沙发前的小矮几上放着一个蛋糕和几盘菜,蛋糕上插满蜡烛,散发着跳动的暖光,矮几外围则围着大半圈的啤酒。
覃最过去看了一眼,蛋糕很丑,但是写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最字。
生日快乐,覃最。江初在他身后说。
覃最转过身,江初靠在他卧室门旁的墙上,眼睛里倒映着星星点点的烛光,冲他弯了弯:去给自己下碗面吧,顺便也给我拨点儿。
第16章
你做的?覃最问。
幸福么?江初又去欣赏了一下自己做的蛋糕不,主要是欣赏自己写满一蛋糕的各种最字,把专门从店里要来的18蜡烛插上。
覃最看着江初认真点蜡烛的侧脸,没说什么,去厨房给自己下了碗素面。
等他端着面出来,江初已经把沙发上的靠垫都扒拉下来堆靠在沙发前面,曲着条腿坐好了,边看电影边啃一只鸭爪。
来这儿。他冲覃最拍拍身旁的垫子。
覃最坐下,把碗推到中间,从茶几旁边码了一地的啤酒堆里拿出一瓶。
别,江初把鸭爪扔盘子里,擦擦手飞快地夺了过来,摆着好看的,没让你真喝。
怎么了?覃最看着他。
明天你上学,我上班,今夜不宜饮酒。江初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两瓶饮料,没找着起子,干脆直接塞给覃最,上牙。
覃最有点儿无语地拿着江初给他的饮料:维他豆奶,咔咔两下,很利索地把瓶盖咬开了。
先放着,等会儿过了十二点再碰,我把这个吃完。江初拿起刚才的鸭爪继续啃,还踢踢覃最的脚踝,这电影你看过么?
没有。覃最又拿了瓶啤酒咬开,你喝那个吧,我喝啤酒没事。
江初虽然知道覃最那个灌二锅头跟灌白水似的量,几瓶啤酒就跟喝橙汁差不多,但一想他明天要上学,还是忍不住叮嘱:少喝点儿,意思意思行了。
嗯。覃最应了声,多喝点儿也不会喝成你那样。
我哪样了?江初条件反射就来了句。
这话说完,他俩同时想起来昨天给江初亲吐了的那个画面。
覃最想得还更多一点儿,无缝连接到刚才在房间里被打断的回忆画面。
眼下两人肩靠肩坐着,偏着脑袋大眼瞪小眼,距离也快跟昨天差不多了。
你自己知道。覃最仰脖子灌了口啤酒,把视线定到电视上。
哎。江初扔掉骨头笑笑,昨天他有点儿晕,现在清醒了想想,多少还是有点儿尴尬。
主要嘴唇刚磕碰完就吐了很尴尬。
他自觉地喝豆奶,说:跟你的量是比不了。
用跟我比么,周腾凑到覃最脚边蹲着,覃最晃晃脚踝碰碰它的小手,给它喝两瓶也不至于。
周腾抬爪子扒拉他。
你丫儿开心了话多是吧?亲你一口能掉块肉还是怎么的?江初啧了声,用豆奶碰一下覃最的啤酒瓶,十二点了,赶紧扔了水晶鞋逃走吧。
覃最盯着江初看一会儿,再次坚定了对他的看法,这人有时候真的很神奇。
谢谢。他眼里带了点儿笑,低声说了句。
江初刚想回一句且谢着吧,覃最手机响了。
他脑子里自动蹦出梁小佳的名字。
果然,覃最拿着手机去阳台一接又是十几分钟。
等他再回来,江初已经快把中午从江连天那儿带回来的孜然羊肉干完了。
你朋友?祝你生日快乐呢?江初问着,把剩下几块羊肉都扔覃最碗里,空盘子摞到一边。
覃最嗯了声,表情却没有很开心,好像还有点儿严肃。
我一直想问来着,你这朋友处得跟对象似的,一天一个电话,还挺黏糊。江初假装无意地说。
他对这个梁小佳是真有点儿好奇,他跟大奔方子他们再铁都没到过这份儿上,几个前女友的电话加起来也没这么勤过。
而且大老爷们儿打电话祝生日快乐,要不是喝多了侃大山,或者借钱,连五分钟都聊不到。
要不是知道梁小佳是男的,覃最说不是女朋友他说什么都不信。
覃最没说话,飞快地摁了几下手机,给梁小佳发了条微信就把手机扔沙发上,然后又灌了口啤酒才开口:不说他。
那说说你妈。江初站起来活动活动,想找找自己的手机。
覃最背看着沙发,曲着一条腿,架着胳膊看他。
你今天反应有点儿大了,江初说,你刚来就直接被你妈放我这儿,也没见你有那么大意见。
江初本来还想说要是真是因为写错名字,有点儿犯不上;记错生日也不是不可能,江初老妈在他初一的时候还跑去小学给他开过家长会。
很多事儿确实得长大以后才明白,生意、家庭、父母、孩子、自己大人每天要往心里记的事儿比想象中多得多。
他现在还没到上有老下有小的地步,光操持一个小破公司和自己,时不时都会觉得焦头烂额。
覃最开学那天他不就把他给忘了。
但是话到嘴边,想想他们母子之间也不止是写错名字和记错生日这么简单,不能单拎着这一档子事儿分析,显得太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而且我临走前,你妈让我替她跟你道个歉,说她今天确实是没反应过来。江初没找着手机,先摸着烟了,就点了一根靠在餐桌上。
所以你是叫过那个名字?他问覃最,后来才改成现在的覃最?
覃最很长时间都没说话,没有表情,也没像中午那样暴躁,沉默地盯着电视。
江初一根烟都燎到烟屁股了,以为覃最不打算开口,准备换个话题把这一段儿带过去,覃最才开口说了句:她没跟你们说过么。
她说了我还犯得着问你么。江初把烟和火机抛给覃最,一根,你中午吃我一整包了。
她是被我爸灌醉了怀的我,当时她已经找好这边的工作,决定去离婚了。覃最叼出根烟点上,声音平淡,基本等于强奸。
江初愣了愣。
这人还真是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让人接不上话。
她一直看不上我爸,我不知道他们一开始为什么会结婚。覃最望着电视,对这些他从街坊邻里的闲言碎语里,从他爸每次喝醉后嘟嘟囔囔的自述里从小听到大的故事,他早已经麻木了。
我爸以为她有了小孩就不会往外跑,不会心那么野,会认命安分下来。烟灰掉了一截在裤子上,覃最伸手弹了弹,可能她也试着认命了几年,但是她恨我。
名字是她给我取的,我爸想补偿她,让我随她的姓,覃最接着说,小时候我不懂,后来想想,可能我该庆幸她没有直接用犯罪的罪。
江初喉头动动,这事儿太他妈操蛋了,他震惊的同时都有些后悔开这个口。
那你现在的名字他皱着眉问。
我自己去改的。覃最看向他,16岁,送我自己的生日礼物。
江初心里突然像被一只小手攥了一把,狠狠地一揪。
我能理解她恨我,能理解她走了以后再也不想看见我。覃最顿了顿,但我不觉得是我的错。
当然不是。江初说。
我不想当那个罪,也不喜欢她给我取的名字。覃最看着电视接着说,她突然说给我过生日,我以为是她想试着接受我的意思,但是看那个蛋糕,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接受。
覃最的声音到此为止,客厅里只剩下电影嘈杂的背景音,和又一瓶啤酒被起开的清脆动静。
江初皱着眉盯着覃最的侧脸,电视的光影打在他刚刚成年的青春面孔上,很酷,好看,帅,却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信息量有点儿超出他的预期,平时只在电视手机上看到的剧情一下子照进生活,还就在他身边,主角还跟他成了兄弟。
如果这是新闻,江初随手滑过的同时说不定还要在心里侃一句,要什么儿子,好不容易强奸犯前夫死了,孽子都已经成年了,有手有脚的还要追过来接着吸血?真当自己妈是圣母玛利亚呢?
但是看着眼前的覃最,他一时间无法评价任何人的对错,只能暗自操一声,在心里骂一句覃最的亲爹真他妈是个畜牲。
偏偏这畜牲已经死了,留下覃舒曼和覃最母子之间,整整小二十年无法靠母爱化解的僵局。
改得好!憋了半天,江初只能憋出这么一句,声儿还不小,差点儿给覃最听一愣。
他过去拍拍覃最的肩,在他身边坐下,心里郁闷得发烦,到底还是抽出覃最手里的啤酒瓶灌了一口。
我喝过的。覃最看着江初,目光从他被啤酒浸润的嘴唇,移到他的眼睛,直视着说。
说了不嫌弃你,那么多废话。江初不耐烦地又拎了瓶酒塞进覃最手里,自己开。
覃最勾着嘴角笑笑,咬开瓶盖,跟江初碰了碰。
平时江初喝了酒都是挨床就着,结果今天失灵了。
夜里两点多他还在床上心烦,脑子里不受控地回放覃最说那些话时的表情,语气,和眼神。
他跟要去演戏一样,挨个儿把自己代入覃舒曼和覃最的角度,越代入越觉得这压根儿就他妈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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