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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设计师[穿书]——青枫垂露(17)

    这副身子还是太弱了,淋了雨便感冒发烧,夏谨亭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碍事。
    他正想推门下车,却被顾阙制止了。
    而后他眼睁睁地瞧着顾阙把车子开进大铁门,停在别墅前。
    即便夏谨亭发着烧,也知道这举动不寻常。别墅是私人住宅,顾阙即便要送人,也断不可能将车开到私家花园里。
    这房子是你的?这是顾阙能把车开进来的唯一解释。
    是我闲置的房子。顾阙语气稀松平常。
    夏谨亭无比震惊,震惊之余,心下又生出些莫名的欢喜,一时百感交集,怔在原地。
    我不常住这边,段正楠说找到了租客,没想到是你。顾阙说着,下车开门。
    夏谨亭还沉浸在震惊中,半晌才跟着下了车。
    顾阙开门的刹那,险些不认识自己的房子。
    和从前独居时的简约风不同,夏谨亭给房子添了许多生气,窗台上新添了养眼的绿萝,屋中也多了许多细节的巧思。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夏谨亭朝楼梯跑去,奈何生病的身子吃不消,没跑两步就腿脚发软。
    顾阙看着夏谨亭摇摇欲坠的模样,赶紧将人扶住:怎么了?别着急,要什么我去拿。
    夏谨亭苦笑:我挂了些东西在客厅的墙上,闲来无事,做着玩的。
    顾阙起了兴致,扶着人踏上二楼客厅,一眼便瞧见墙上的绣品。
    那是一幅姿态昂扬的雄鸡图,用墨绿绣线掺黑丝线绣成,模样活灵活现,尤其是那张扬的尾羽,十分吸睛。
    夏谨亭正想将它拆下,却被顾阙制止了。
    很好的苏绣,我喜欢。顾阙说,就挂这儿吧。
    顾阙竟知道苏绣技法?夏谨亭又一次为顾先生的博学所折服。
    雄鸡图过关了,夏谨亭刚松口气,猛地想起三楼还挂了一件半成品。
    在这别墅中独居久了,夏谨亭行事越发随意,给段正楠做的衣服也用架子挂起来,放到三层的公共区域。
    现如今简直是被顾阙抓现行。
    顾阙瞧见衣服,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倒是夏谨亭跟做错了事儿般,低垂着头,小声嗫嚅:抱歉,我这就把东西搬回去。这话说的底气严重不足,夏谨亭觉得自己在顾阙心目中的形象,大概已跌至谷底。
    无妨。顾阙看着一脸紧张的夏谨亭,失笑道,我看起来像是衣服都不让挂的人?
    那倒不是。
    夏谨亭在心里默默应答,实际上,顾阙待人接物大多温文尔雅。
    只是第一日住进来,房子里半点多余的装饰都没有,叫夏谨亭以为房东是个不喜饰物杂物的人,像雄鸡图一类的绣品,也的确是夏谨亭心血来潮做着玩的,只等见了房主就撤下来。
    唯一不同的是,如今房主变成了顾先生,夏谨亭便愈发在意他的态度。
    在我面前不用拘束,我没那么多规矩。
    没那么多规矩?段正楠明明说房屋的主人规矩多!
    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的夏谨亭恶狠狠地瞪视着架子上的半成品,十分后悔当初没买屎黄色的料子,墨绿色还真便宜段正楠了。
    待夏谨亭回房休息,顾阙良久凝视着架子上的衣服。
    他是亦铭坊的老板,见过许多厉害的制衣师傅,夏谨亭这衣服外观版型非常好看,凑近了却发现针法露了怯,这一套手上功夫,在老师傅面前是不够看的。
    顾阙不知道的是,现代社会的服装设计早已分工明确,且有科技软件代劳,再无需一人包办所有的工种,夏谨亭已经许久没有手工打板了,手上功夫自然比不过民国时期的老师傅。
    相比之下,挂在客厅墙上的雄鸡图倒是一幅优秀的绣作,刺绣讲究生动别致,打鸣的雄鸡要绣得栩栩如生,关键在于凹凸与明暗。
    苏绣技法中的丝缕,就是用绣线不同的排列方式,使绣品呈现出立体感。
    这一项夏谨亭完成得非常好,可见绣工之扎实。
    顾阙想了想,拨通了段公馆的电话:人是你领来的?
    话里一个人名没提,段正楠却听懂了,乐道:这都多久了,才知道啊,你那屋子常年不住,荒的很,我给你添点人气儿,顺便把人给你送上门。
    这样的主意,确实只有段正楠能想出来。
    你跟他说我规矩多?顾阙想到夏谨亭带病还坚持收拾,多少能猜到段正楠的话术。
    我又没说错,你这一不许进主人房,二不许领外人回家,光这两条规矩就不好弄。段正楠有种背后说小话被抓包的窘迫。
    顾阙哼笑一声:我这儿有套洋酒杯,本打算送你的,看样子是不必了,还是我自个儿留着吧。
    一听这话,不着调如段正楠立马正经了:别啊!为什么啊?
    你的话让他紧张了。
    顾阙仍旧没有指名道姓,段正楠却立马懂了。
    哎哟,你这人,我那就是随嘴一说,你还较真了。段正楠最爱收集各式各样的洋酒杯,顾阙这一下,简直掐在他的命门上。
    我看上的人,谁也不能欺负了去。说完这句,顾阙便撂了电话。
    睡梦中的夏谨亭还不知道顾阙已替他出了气,他这一觉睡得不踏实,半梦半醒间嗅到一阵米香。
    那股子香气极勾人,夏谨亭缓缓睁眼,入耳便是一阵轻缓的敲门声。
    发烧的人骨头最懒,夏谨亭懵了一阵,艰难地起身开门。
    门外顾阙正端着一碗香气四溢的米粥。
    看到食物的刹那,夏谨亭才觉出饿来。
    吃点东西再睡。顾阙将衬衫衣袖挽至小臂,与平日里西装革履的模样大相径庭。
    夏谨亭脑中一片混沌,下意识将顾阙让进屋。麻木的舌尖触到香甜粥水的瞬间,他瞪大了眼睛。
    好好吃!
    一碗粥并未放太多的佐料,可火候口感都恰到好处。
    这是你做的?夏谨亭难以置信地看向顾阙。
    怎么,我不像会做饭的样子?顾阙唇边漾着清浅的笑意。
    确实不像!在这个多数人赞同君子远庖厨的时代,会做饭的男性好比珍稀动物。
    这一日之内,夏谨亭已经见识到顾先生的许多面,每一面都让他赞叹不已。
    夏谨亭不敢相信,一本书中这么完美的人,居然不是主角?!跟顾先生比起来,宋凯霖和蒋宽到底哪里像主角了?!
    夏谨亭在心里猛烈吐槽,嘴上却一刻不停地喝着粥,不多时,粥碗便见了底。
    还合胃口吗?顾阙笑问。
    谢谢,我很喜欢!夏谨亭填饱了肚子,思绪也清明起来。
    两人虽是头一回处在同一屋檐下,却不觉得尴尬,在说话的分寸感上,两人有着一致的默契。
    譬如当下,顾阙就问出了夏谨亭的心事。
    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夏谨亭不是个爱焦虑的人,即便遭遇背叛,无端穿书,生活的境遇天翻地覆,他都尽力过好每一天。
    为了适应这个时代的生活,他做过不同的工作,住过不同的住所,遇见许多不同的人。
    从来没有人如顾阙一般,问他一句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深究起来,关乎未来,关乎理想。
    夏谨亭自打穿越,在面包与钞票中挣扎太久,几乎要忘掉理想是个什么玩意儿。
    因而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顾先生,这儿的房租是多少?关于理想的问题,被夏谨亭下意识地回避掉了,最终还是回归到了面包与钞票。
    你不必这样。顾阙轻叹一声,我不是催你的房租,若你帐上有困难,可先赊账。
    夏谨亭一脸错愕,这是什么绝世好房东,天下间哪有白吃白喝的免费晚餐?!
    夏谨亭不是初出社会的小绵羊,自然懂得这个道理,看向顾阙的眼神里也带上了一丝狐疑。
    房租数额不大,等你攒够了再给我罢。顾阙留意到夏谨亭的神情,及时补充道。
    哦,原来如此。
    夏谨亭明白了,顾阙不是慈善家,只不过作为一个腰缠万贯的开发商,这房租的钱实在不够看。
    不过,可以赊账这一点,的确给了夏谨亭极大的便利。
    先前他选择到丽都驻唱,就是为了赚快钱,如果房租可以赊账,他也不必继续呆在丽都,或许有别的更优选择。
    想通了这点,顾阙在夏谨亭心中的形象更加高大了,夏谨亭甚至觉得,或许顾先生就是他穿书后的金手指,每回在他遇到困难的时候,都会挺身而出。
    第二十六章
    顾阙一句话点醒了夏谨亭,或许就像那句话说的,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从事服装设计,便是夏谨亭的诗和远方。
    夏谨亭清点了手头的银钱,打定主意离开丽都,重新投身制衣行业,因此格外留意各处的招工信息。
    与吃青春饭的驻唱歌星不同,制衣行吃的是老资格,经验越老道越吃香。夏谨亭年纪轻,履历亦不丰厚,只能广撒网,多尝试。
    他知道此事急不得,便一边留心消息,一边在宅子里养病。
    也正因此,他逐渐摸清了顾阙的作息规律。
    夏谨亭眼中的顾先生,生活作风十分自律,保持着早睡早起的良好作息。
    每天清晨,夏谨亭拉开窗帘,都能瞧见顾阙在花园里慢跑。放在民国,这也是桩稀奇事儿,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多数男士,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更别说跑步健身了。
    早起运动让曾经生活在现代的夏谨亭倍感亲切,他虽没有清晨慢跑的习惯,却喜欢到花园里晒太阳。
    这日阳光正好,夏谨亭清早起身,正遇上顾阙在跑步。
    深秋时节,天气凉飕飕的,顾阙却穿着短款运动服,臂部与腿部的肌肉十分匀称。
    夏谨亭有些怔然,穿书以来,夏谨亭就没见过这样的打扮,这个时代的人们,都恨不得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自己包裹起来,除了在丽都那样的场所能窥见一丝春光,其余时候都裹得严严实实。
    顾阙作此打扮,夏谨亭欣喜之余,心下猜测他有留洋背景,受西洋观念的影响,才肯接纳这一身露胳膊大腿的打扮。
    要一起吗?顾阙瞧见廊下之人,轻笑道。
    清早时分,顾阙的声音稍显低沉,如那鸣奏的大提琴般撩过耳际。
    夏谨亭的耳廓生出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酥痒,欣然点头。
    当日在草场淋了雨便生病的经历提醒了夏谨亭,原主的体质实在太差,而服装设计是一桩体力活,没有健康良好的体魄根本无法胜任,体育锻炼是十分必要的。
    然而夏谨亭没有短款运动服,唯有穿着长衫跑。长衫到底不适合运动,夏谨亭跑了两步,险些被下摆绊倒。
    顾阙见状,开口道:我把衣服借你。
    夏谨亭正发愁,忽然听见这么一句,惊得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同为男性,借穿运动服本是小事,可夏谨亭的性向摆在那儿,无心的举动也变得暧昧起来。
    顾阙没发觉夏谨亭的异样,他取来一套干净的衬衫短裤。
    夏谨亭换上后,衣服松松垮垮地缀在身上,领口露出一小截锁骨。
    衣服太大了原主瘦弱的身板撑不起来,夏谨亭下意识地提了提衣领。
    一阵淡香传来,是顾阙惯用的香水气息,质朴而淡雅。
    于夏谨亭而言,香水是很私人的气味,如今他穿着顾阙的衣服,通身被顾阙的香气包裹着,就像被顾阙搂在怀里一样。
    这突如其来的想法让夏谨亭红了脸,整个人如同一只煮熟的虾子,压根不敢与顾阙对视。
    顾阙一直盯着夏谨亭,眸色渐深。
    夏谨亭常年穿长衫,四肢的皮肤白皙,此番换上短装,露在外头的地方更是白得晃眼,配上他大病初愈的慵懒,自有一番别样的风情。
    很奇怪吗?夏谨亭见顾阙一直盯着自己看,心下更是打鼓。
    不会,很适合你。顾阙敛了目光。
    夏谨亭将信将疑,不过很快,他便没心思关顾衣服了,原主的体质太差,即便是寻常的慢跑,于他而言都很艰难。
    顾阙也不催促他,只默默地陪着他跑,适时给他加油打气。
    或许是顾阙的鼓励起了作用,夏谨亭熬过了最难受的时刻,渐渐适应了慢跑的节奏,不知不觉间,背上的衣衫已被汗水打湿。
    夏谨亭回过神来,局促道:这衣服弄脏了我洗干净还你的。
    不急。顾阙将人搀到一旁歇息,随手将水囊递上。
    夏谨亭渴极了,仰头喝了好几口,才发现这是顾阙的水囊
    四舍五入相当于间接接吻,太过界了
    夏谨亭摸了摸脸,一片烫红,也不知是运动后的自然红还是心中有鬼。
    一停下来,常年不运动的人才察觉到疲累,夏谨亭根本就不想动弹,更别说准备早饭。
    这些天他病着,每顿都是顾阙做的,夏谨亭心下过意不去,本想着今日下厨,不料又被慢跑折去了半条命。
    顾阙全然不晓得夏谨亭的心思,循例做了早饭。
    白粥配鸭蛋黄油条和小菜,十分传统的中式早点,从餐饮习惯上看,顾阙又不像是有留洋背景的。
    夏谨亭仔细观察过,顾阙烧菜的手艺很好,尤其是素烧茄子、烩三鲜一类的家常小炒,是顾阙的拿手菜。
    夏谨亭生病时胃口不佳,顾阙特地调整了佐料的比例,烧出来的菜肴仍能勾得人食指大动。
    在想什么?见夏谨亭夹着一筷子小菜出神,顾阙好奇地问道。
    顾先生烧菜的手艺真好。夏谨亭由衷夸赞。
    顾阙会心一笑:早年间学的手艺,你喜欢就好。
    一句话,让夏谨亭对顾阙的身世愈发好奇了,这个时代只有穷人家出身的孩子才要帮着做饭烧菜,顾阙如今财力丰厚,早年间竟也过了苦日子?
    再不吃,粥要凉了。顾阙指了指夏谨亭面前的瓷碗,用餐巾擦了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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