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置

关灯

民国设计师[穿书]——青枫垂露(6)

    宋凯霖满意地笑了,他打量着人群中的夏谨亭,目光停驻在那身藏蓝西装上,冲侍应招了招手。
    蒋宽对宋凯霖的计策有几分好奇,正欲追问,贴身仆人却匆匆而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
    蒋宽闻言变了脸色,无措道:你确定?他怎么这个时候来?!
    怎么了?宋凯霖剥好葡萄,递到蒋宽唇边。
    换做平日里,蒋宽铁定高兴疯了,可现在,他却没有半分吃葡萄的闲心。
    快,领我前去接客。他急切地起身,把宋凯霖晾在了一旁。
    第九章
    不多时,蒋宽亲自领了一男一女进门。
    人群霎时间热闹起来,郭文雅诧异道:段正楠怎么会来?!
    夏谨亭觉得段正楠这个名字像是在哪儿听过,他朝那一男一女看去。
    男士穿着翻领大衣,里头的西式衬衫领口未扣紧,肆意敞开着。从衣物的挺括程度看,身材练得不错。
    女士穿着鲜黄色绸缎连衣裙,胸口别着水头极好的翡翠胸针,和腕上的翡翠镯子是成套的,一看便知是个不差钱的。
    都说有钱人底气足,此话不假,打从进屋起,那年轻的女士就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愣是没正眼瞧过人。
    不过,她的确有高傲的资本,王晴云的父亲是王县长,家财丰厚,她又是独女,自小便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虽说大家都穿着盛装,可华国绵延五千年的尊卑观念还是存在的。士农工商,士为首,商为末,王晴云的身份与郭文雅相比,的确贵重许多。
    女眷堆里却有人看不惯她的做派,啐了一声:啧,王晴云有什么好神气的,不就是有个做县长的爹么,真当顾三爷能瞧得上她。
    听到顾三爷这个称呼,夏谨亭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瞬间想起段正楠是谁了。
    书中曾提到,海城人习惯用南段北顾来称呼时下炙手可热的两位商业大鳄。
    段,指住在城南的段正楠;顾,指住在城北的顾阙。
    段正楠是海城最大的商业银行金正银行的少东,也是极富战略眼光的投资人。
    他的一句话,可以让一家企业起死回生,反之也可让企业破产倒闭,海城的生意人,大多把段正楠当财神爷一样供着。
    蒋宽也不例外,他恭恭敬敬地把段正楠迎进屋,小心翼翼地赔笑:段先生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
    段正楠大马金刀地往沙发上一坐,蹙眉道:蒋少记性不好,前些日子你求上门来,说蒋记生意不济,想让顾三爷注资,今日他托我来验货。
    这话说得中气十足,在场的宾客都听见了,一时间议论声四起。
    郭文雅唏嘘不已:真没想到,蒋记作为百年老店,处境竟艰难至此。夏谨亭在一旁听着,神色淡淡。
    夏先生似乎并不意外?郭文雅诧异于夏谨亭的淡定。
    洋装洋布是新潮的舶来品,便宜又好看,蒋记经营华服土布,受到冲击也是常事。夏谨亭一语切中要害。
    郭文雅细细想来,的确如此。时下西风东渐,物美价廉的洋货颇受欢迎,譬如今日酒会,宾客们穿的都是洋服,蒋宽身为蒋记的少东,却带头穿洋服、吃西餐,也难怪蒋记会没落。
    那依夏先生看,顾三爷会救蒋家吗?不知不觉间,郭文雅已对夏谨亭的观点越来越信服。
    会的。夏谨亭笃定道。
    在原书中,顾三爷是大反派。他名下产业无数,但性情阴沉乖戾,喜怒无常。在事业上,他苛待下属,刻薄而不近人情,在个人生活上,他床伴无数,且有怪癖。那朝气蓬勃的美少年落到他手中,都会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宋凯霖身为顾阙名义上的表弟,对这位表哥非常畏惧,平日里碰见了都恨不得绕道走。
    关于注资蒋记一事,书里是按宋凯霖的视角写的。
    宋凯霖为了帮蒋宽救蒋记,亲自去找表哥求情。
    没想到,顾阙竟对他用强,宋凯霖被狠狠折辱了一番,最后是哭着离开的。
    蒋宽得知此事后,恨得咬牙切齿却无力回天,唯有对宋凯霖加倍疼惜。
    而顾阙理所当然地成了两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当然,宋凯霖的牺牲还是有价值的,顾阙最终注资了蒋记。
    夏谨亭虽然讨厌蒋宽和宋凯霖的某些行径,却也不认同顾阙的做法。
    在夏谨亭看来,注资蒋记这种商业行为,需要经过严密的评估再做决定,而顾阙却把它变成了一场□□交易,还是在宋凯霖不情愿的情况下。
    比起蒋宽和宋凯霖的自私自利,顾阙这种无底线的恶,更让夏谨亭难以容忍。
    若说穿越以来夏谨亭最不想碰见的人,便是这位鼎鼎大名的顾三爷。
    夏谨亭想事情想得入神,没留意到近在咫尺的危险。
    一位侍应正端着满是香槟的托盘,步履匆匆地穿过人群。
    恰在此时,段正楠把香槟一口干了,站起身来说:走吧蒋少,领我瞧瞧蒋记的货。
    蒋宽没料到段正楠会搞突击,愁容满面道:现现在?
    段正楠一记眼刀甩来:不然呢?
    蒋宽不敢违逆段正楠的意思,唯有老实巴交地引路。
    哎哟!夏谨亭半边身子被那端酒侍应重重地撞了,顷刻间失了重心,往一边倒去。
    假想中摔倒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匆促间,夏谨亭跌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待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被段正楠坚实的双臂锁在怀中。
    你没事吧。段正楠的目光,落在他胸前的浅灰色围巾上。
    我没事。夏谨亭皱眉看着段正楠那被酒渍染了色的西服外套,抱歉,你的衣服
    按照绅士的社交礼仪,此情此景段正楠合该说一句没关系,可他偏不按常理出牌,脸上挂着痞子般的笑容,语气夸张道:啊呀,衣服脏了,你说怎么办?
    夏谨亭蹙眉看着那大片的酒迹,迟疑道:我赔你一件?
    赔?段正楠哼笑出声,你拿什么赔?
    我给你做一件。夏谨亭瞧着段正楠的西装料子,知其价格不菲,若是照价赔偿,定是赔不起的,唯有亲自动手做这一条路。
    做一件?段正楠嗤笑出声,这衣服是专职裁缝设计的,你当是小娃儿过家家呢!
    夏谨亭看这架势,知道今日之事恐怕无法善后了。
    他不惹事,却也不怕事,语气生硬道:那你要如何?
    除非,你陪我一晚段正楠语气轻佻,脸上仍旧是没正形的笑。
    在场知晓夏谨亭身份的宾客,都露出异样的神色,偷着打量蒋宽的表情。
    蒋宽脸色极差,可对方是段正楠,他不好发作,只能摆出一张臭脸,恶狠狠地瞪着夏谨亭。
    夏谨亭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念微动。
    段正楠明摆着刁难于他,却也给了他一个退婚的绝佳机会。
    只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答应段正楠,蒋家顾及颜面,铁定会退婚,真可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这样想着,夏谨亭看向段正楠的目光带了几分欣喜。一个好字到了嘴边,却被段正楠抢了先。
    和你开玩笑的。段正楠抱臂而立,似笑非笑地看着夏谨亭,就照你说的,赔衣服吧。记住,要你亲手做的。
    夏谨亭像个准备出招的拳击手,还未出拳便被摁下,他轻嘘一口气,随之冷静下来。
    殊不知这副神情落在段正楠眼中,却成了没睡到摇钱树的失望和怅惘。
    众人见大戏散场,正欲离去,忽然听见一声脆生生的质问:这围巾,怎会在你这儿?!
    王晴云拨开人群,冲到夏谨亭跟前,抬手扯住那浅灰的围巾,尖声道:我问你话呢!这围巾怎么来的?!
    夏谨亭眉头紧皱,围巾紧勒着脖子的窒息感让他很不舒服。他用力将围巾从王晴云手中抽出,冷声道:王小姐,这是我从相馆借来的围巾,还请你放尊重些。
    相馆借来的?围巾是借的,那西服呢?
    夏谨亭的一番话,让宾客们面面相觑。
    夏家跟蒋家不是联姻在即了吗?夏谨亭怎么连一套像样的西服都没有,还得去相馆借衣服?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夏家卖儿子一事早已人尽皆知,夏谨亭买不起西服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可蒋宽邀夏谨亭出席酒会,居然不给未婚妻准备西服,这便引人侧目了。
    一时间,形形色色的目光让蒋宽如芒刺背。
    王晴云瞪圆了双眼,怒道:你撒谎,这围巾明明是我亲手织来送给顾三爷的!
    她的嗓音尖锐透亮,一时间,全场大哗。
    夏谨亭将围巾取下,仔细端详上头的纹路,失笑道:王小姐,你确定这是你亲手织的?
    当然!王晴云下颌微扬,脸色倨傲。
    可依我看这围巾分明是机器所织夏谨亭的语气十分平和,围观群众却沸腾了。
    有好事者忍不住上前围观,对着那围巾评头论足:是啊,一看就是机织的。王晴云想献殷勤想疯了吧。保不齐顾三爷看出端倪,这才当二手货卖了。
    王晴云自诩天之骄女,通身骄矜之气,哪里受得了千夫所指,嚎哭着跑出大厅。
    段正楠看着夏谨亭胸前的围巾,目光晦暗不明。
    王晴云在送礼前专程找他打听过顾阙的喜好,连围巾的花色都是他帮着挑的,围巾的成品他见过,和夏谨亭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夏谨亭说这围巾是借来的二手货,这话骗别人可以,段正楠却是不信的。
    这分明是王晴云送给顾阙的那条,全海城独一无二。
    夏谨亭竟在人前面不改色地撒谎,可见蒋家这未过门的男妻,也是个不安分的。
    事已至此,宾客们大多没了饮酒作乐的心思,纷纷向主人家告辞。
    蒋宽满脑门的官司,正想发火,抬眼却见段正楠跟尊大佛似的站着,丝毫没有走人的意思。
    他只能耐着性子问:段先生,您看这
    段正楠抬腕看表:我的时间不多,这笔买卖你要是不做
    蒋宽心下一凛,被段正楠正经起来的气势吓得两股战战,连带着讲话都结巴:段段先生,您这边请。
    段正楠大步流星地走着,经过夏谨亭身边时,倏地停住脚步。
    他指着胸前大片的污渍,痞笑道:你说的,赔我衣服,可别忘了。
    第十章
    蒋宽与段正楠走后,前厅一下子安静下来。
    夏谨亭与宋凯霖站在餐台两侧,与夏谨亭的形单影只不同,宋凯霖身边非常热闹。
    蒋宽的那群损友,都与宋凯霖同一阵线。
    宋少,你真不和我们一道走?损友甲一脸关切地问。
    不了,我留在这儿等阿宽。宋凯霖温和地笑笑。
    宋凯霖一早就在蒋宽的朋友圈子里,立起了善解人意的人设。现如今他义无反顾地留下,更博得了众人的同情。
    损友乙隐晦地瞥了夏谨亭一眼,替宋凯霖打抱不平道:都这个时候了,宋少你还时时关心蒋少,倒是他那个未婚夫,着实是个没心肝的
    宋凯霖忙喝止道:休要胡说!阿宽既做了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该支持他才是,以后大家都是朋友
    两人说话的声量丝毫没藏着掖着,夏谨亭听得清清楚楚。
    他可不吃白莲花的套路,当即笑着顶回去:我的确是个没心肝的,宋少如此关心蒋少,我把人让你便是。
    此言一出,惊掉了一众损友的下巴,宋凯霖也被震住了,勉强笑道:你说什么?
    若是你二人两情相悦,我便与蒋家退婚夏谨亭话音刚落,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
    一把苍老的声音从入口处传来:谁要退婚?!
    夏谨亭回身看去,只见一龙钟老人拄着拐杖走进屋来。
    宋凯霖显然认得来人,主动上前搀扶道:老太爷,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行吗?蒋老太爷把拐杖敲得咚咚响,不过一场酒会,一个两个闹成什么样子!
    长辈发话了,做晚辈的不好再争辩。宋凯霖沉默着将人搀到沙发上落座,一时间,厅内安静极了。
    蒋老太爷用了茶,气息稍顺了些,才吩咐道:都坐吧。
    众人依次落座,虽然还是一样的大厅,此时的气氛与酒会可谓是天差地别,大伙儿都拘谨得很。
    一盏茶的功夫,蒋宽的损友们坐不住了,一个个跟屁股下长了两斤钉子似的,陆续有人起身告辞。
    蒋老太爷也不留人,只一门心思闷声品茗。
    夏谨亭不想与蒋家人牵扯过多,正欲离开,一直默不作声的蒋老太爷却忽然发话了:你便是夏家的孩子?
    夏谨亭从容站定,不卑不亢地点点头。
    蒋老太爷的眼神在夏谨亭身上溜了一圈,大抵看出他身上衣裳的来历,沉吟道:今日之事,我都听说了,也罢,是阿宽不懂事,委屈你了。
    说着,他抬起拐杖,用力敲了敲:少爷回来,让他来见我!
    不多时,仆人将蒋宽领来。
    蒋宽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看样子是和段正楠谈崩了。
    蒋老太爷瞧他一眼,沉声道:跪下!
    蒋宽一脸错愕。
    我让你跪下!蒋老太爷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眼见老太爷动了怒,蒋宽不敢违逆,只能双膝跪地。
    蒋老太爷深吸一口气,逐字逐句地说:请家法!
    蒋宽浑身颤抖,眼看着那黑漆漆的楠木板子被请上来,双膝一软,险些跪不住。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