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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54)

    可最终, 未来的标志性/事件依旧难以避免地发生了。三危避开了与木马的群战,却遇上了在原本的未来中, 未曾出现过的海怪,依旧旧疾恶化, 落入海中。独木舟破碎的结果, 再一次出现。
    一切, 还是回到了命运交界之处。就如他曾经遇见的、经历的,无数死亡的命运那般。像是注定的、难以抗衡的命运。
    灰色的海水,传来冰冻三尺的寒意, 与令人不安的湿漉感。穿入海中的阳光,皆被朦胧成海面并不明亮的白色光圈。
    喻易摘下了墨镜,发狠般挥动着双臂,划开周身灰暗的光线,破开冰冷的海水,死死地盯着前方那道下落的身影。
    第六感正在耳边嗡嗡作响,如果三危如梦中那般沉入深海,梦中那毁灭的命运,便会在现实中重演。
    不过,就算没有这样的第六感
    喻易急切地向前一蹬,抓住了那只熟悉的手。来自深海的污黑漩涡,传来一种向下拖拽的吸力。
    喻易将双手指穿过三危的指尖,将手掌贴在了那双冰凉而苍白的手掌上,然后,十指紧紧扣住。
    就算没有这样的第六感,他也绝对、绝对不会松手。
    三危可是和他有过命交情的朋友,也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绝不会让三危如梦中那般死去。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静谧的海下,三危隔着海水望过来。纵然正承受着灵魂撕裂、五脏破损之痛,他也只是隐忍地蹙着眉,沉静的双眼,映入了海上的微光,仿佛月映万川。
    喻易看着三危的那双眼睛,展露出一个带着宽慰意味的笑,将内力顺着眼前的那双手,倾注而出。
    内力被一股脑地灌入三危的体内,三危体内的五脏破损的颓势,稍有放缓。
    喻易心中沉重,但在三危的面前,他只是极力扬着嘴角,双臂施力,在海水和枉死者怨气的重重阻力下,将三危拉至自己身前。
    在海的阴影下,三危的眼窝更显深陷,微拧的眉峰与眼下苍白的皮肤上显眼的青色,让他看起来疲惫且虚弱,但他的目光依旧很亮,像是一种沉着,更像是,一种抗争。
    但探过三危身体状况的喻易知道,此时的三危,已经神志不清了,如今他还能睁着眼睛,大概只是最后的求生意志在支撑着他。
    喻易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三危,动了动唇,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了三危的额头。额下的温度根本不像是活人的温度,倒像是一块坚冰。
    冷得就连他也跟着面部僵冷。
    喻易压下眼睑,加紧驱动着内力,升高面前人的体温,嘴上扯出故作轻快的笑意,威胁道:你这家伙,赶紧好起来吧。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我敢保证,堂堂E岛岛主,却爱吃甜食的事情,可就要暴露在整个高次宇宙了啊。
    三危神色宁静地望着喻易,明明意识模糊,却像是在耐着性子聆听。
    你别不信啊,我可是说到做到的人。喻易挑眉,又加了一句以增添自己言语的可信度。
    来自三危额头的冰冷的温度,让他生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他原本还暗自腹诽,三危这张万年神色寡淡冰冷的脸简直跟棺材板似的,现在倒是觉得,要是三危的病能好,棺材脸不棺材脸,又有什么关系?
    在内力不懈的升温下,额下总算能感到一丝温度,喻易也没有多说,只默默松开了一只手,又扣紧了另一只手,拉着三危的一只手臂,转身向水面游过去。
    因着水下漩涡的吸力,在喻易抵达三危身前的这段时间里,二人下潜的深度已有几十米,再加上海水不俗的阻力,喻易的游动速度快不了多少。而此时不是陆上,他也难以凭借土遁迅速短距离移动,只能靠游。
    直到转过头,喻易才敛起面上本就难以为继的笑。
    他并不能亲生感知,三危眼下正在经历的痛苦到底到达了何种程度,但通过三危持续性破碎又修复的五脏,以及初见时三危好像只是随口一提的老毛病,他大概明白,这样的病痛,已经折磨了三危很久。
    如此非人能承受的病痛下,三危也活到了现在,那么,那些只在梦中出现过的事情,又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吗?
    喻易的脑海中闪过无数车祸现场的破碎的尸体、病房分明虚脱却死死攥着呼吸机的手、顺着利器流淌而下的鲜血还有他在死亡面前,似被注定的无数次迟到、错过与缺席。
    他将三危的手扣得更紧,背负着两个人的重量,朝着海面那个模糊的白色光圈,逆流而上。
    他想,是可以改变的。
    他看到的那些未来,并非毫无意义。
    从他在宿枝的手下捡回这条命的时候,他可就决定好了,要再试最后一次的。
    只要他还活着,便会有无数个最后一次。
    海的更深处,交叠在一起的无数魂魄,向着浅海的生灵伸出了手。幽灵的手并不会受到海水的阻力,不出片刻,便抵达浅海。无数双枉死者的手臂,像是幽暗处被水流拉长的海藻,带着欲图将海中的人拉扯至地狱的恶意,晃晃悠悠地漂浮而上。
    几双鬼魂的手臂直直向着喻易和三危而来。
    喻易早有准备,内力构成的无形屏障,挡住了那些外来的幽魂,他逆着水流,目光坚决地向前。
    那些幽魂不甘心就此松手,于是就这么一直紧紧趴在这无形的屏障之外,锁链一般,缠绕而上。随着时间的过去,整个屏障都布满了灰色的魂灵。一张张可怖的面孔挤满了二人的身侧,阻挡了前方的道路。
    喻易已经没有符纸了,八卦阵一个接着一个,自他的手中向前推去,推开那些阻隔视线的灰色幽魂。海面的光圈,好像就近在眼前,但海面之上的空气,似乎还遥遥无期。
    无尽幽魂,被湮没在了八卦阵中,却又有无尽的幽魂,阻隔前路。也许是因为大海包容了太多,也许是,大海的本身,便由数不尽的枉死者的魂魄构成。
    深邃的海下,似乎一切皆变得无限微渺,灰暗的海水与枉死的魂灵,吞噬了陡峭的群山,吞噬了象征文明的建筑,持续性地向上压迫,压迫文明的遗孤,压向天空之上,那仅存的白昼虚影。
    便是在这样的大海下,两道渺小的身影,一前一后地,向着海上行进。
    手下来自另一只手的触觉,维持着一种不健康的凉意,在不知多少次驱散前方幽魂之时,喻易回头望去,望到的,是三危愈发苍白的脸,他原本紧抿的唇,在此时,微微张开。
    喻易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三危快没气了的征兆,可此时距离海面还有一段距离,再加上这些幽灵的阻挡,三危根本撑不了那么长时间。
    没有别的办法了。
    喻易当机立断,手上施力,将三危拉至身前。三危半阖着眼,眉宇冷冽,意识迷蒙地望过来。万幸的是,此时三危的意识,还维持着最后的清醒,依旧屏着呼吸。
    喻易没有再拖,他一手扣在三危的手上,一手捏住三危的下巴,对着三危的嘴,吻了上去。
    唇下陌生的触感让喻易有一瞬的怔神,但他还记得自己的目的,下一瞬便回过神来。喻易有些不自在地闭上了眼睛,控制着体内储存的空气,渡了过去。
    三危依旧半睁着眼睛,安静望着身前的人。灵魂撕裂的痛苦盖过了所有的知觉,让他一时难辨冷暖,就连他胸腔中的窒息感,也被压得彻底。他的视线是模糊的,他的意识,像是在半梦半醒之间。
    他看到一道人影,人影带给他熟悉的感觉,但是他却并不能看清人影的模样。就在这时,他感到了一道奇异的触感,这种触感,来自唇上,带着水下的湿润,还有一种柔软。
    随之而来的,是被舒缓的窒息感,还有一种来自灵魂的牵扯。灵魂带给他的,几乎全是撕裂的尖锐痛感,但此时此刻,尖锐被缓缓抚平,终日撕扯着神经的痛感不再那么毁天灭地。他迟钝地发觉,原本不全的灵魂,正在缓慢修复。
    这修复确实非常非常缓慢,只是他残缺部分的千分之一。但相较往日无边无际的撕裂,仅是这千分之一的修复,便让永恒的对抗安息了下来,也让意识,逐渐清明。
    在无生的苦海中,他终于望到了青山。
    等估摸着渡过去的空气能让三危撑一段时间后,喻易才睁开眼睛,用手抵着三危的下颌,边拉开与三危的距离,边帮着三危合上了唇。
    此时他与三危的距离依旧很近,若不是在水下,二人都屏住了呼吸,他约莫能够清晰地听到三危的呼吸声。三危正半掩着眼睫,眼中透着几分茫然。
    喂,我可是说过了啊。喻易将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三危的肩上,弯起了唇,神色认真,我会救你的。
    三危的意识刚清醒过来,听到的便是喻易的声音,从喻易的手中传来的,温暖的气流,源源不断地顺着他的手臂,灌入他铁般锈蚀的胸膛。
    他向前望去,望到了一张澄明的笑容,和一双,好像含着希望的眼睛。
    他屏气凝神,动了动手指,听到来自胸膛下、带着热度的悸动。
    热度在铁锈般的胸腔中蔓延开来,他知道,这无关灵魂伴侣,也无关灵魂的牵扯。
    只关乎,他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初吻get,小蔷薇同学单恋开始~亲都亲了,doi还会远吗?
    愚人节说的话怎么能算数呢|。)
    至于喻易为什么能在水下说话,因为他会武功233。
    第68章
    三危很少回顾自己的前半生, 因为作为E岛岛主,理智告诉他,他不需要那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怎样绝望地活着。
    从小,他便知道, 他的命与别人的命不同。
    别人活着,看到的,是他们的活着时的风景;而他活着, 看到的, 是自己死亡的倒计时。每度过一天,便意味着, 他离死亡更进一步。
    因为,他是除现任E止戈之岛岛主之外, 唯一的一位止戈一族。
    止戈一族天生地长, 在诞生于世的那一刻, 便启了灵智,并拥有远超普通宇宙公民的力量。
    可以说, 上至高次宇宙,下至无穷的低次宇宙, 没有一个种族, 能够拥有止戈一族这般强大的先天力量。
    但规则是公平的, 它赐予这个种族举世无双的天赋,也赋予了这个种族冠绝众人的责任。
    止戈一族,是宇宙心脏神之岛的守护人, 止戈一族的族长,必然是E止戈之岛的岛主,掌握着高次宇宙一半的军事力量,也担负着维持高次宇宙五岛平衡的使命。
    由于止戈一族只剩下了最后两个人,当时的族长,也就是当时的E岛岛主,在他诞生于世之时,便告诉了他,他是下一任族长,他将成为宇宙的支柱之一。这是他避无可避的责任。
    正因他的身份与力量,他必须清醒地活着:清醒地锤炼自己的能力,清醒地压抑感性的发作,也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死亡。
    他从一开始便被告知,止戈一族必然的命运。止戈一族天生灵魂割裂,要想补全灵魂,获得生路,必须找到拥有他们灵魂三分之一的灵魂伴侣。
    准确地说,是杀了这位灵魂伴侣,或者是与这位灵魂伴侣相爱。
    其中,后者的条件很是苛刻。寿命的差异也许会让二人相遇之时,一人正值壮年,一人白发苍苍;观念的差异也许会让二人难以相爱;更有可能的是,这位灵魂伴侣已经有了他或她的配偶。
    即使好不容易爱上了,它还要求双方在生命尚存之时,都不得变心。无论哪一方变心,该止戈一族在相爱时补全的灵魂,便会再度缺失,并且会遭到更加猛烈的反噬。
    且不说后续的步骤,就是寻找这位灵魂伴侣,也是极度困难的事情。止戈一族并不能感应到灵魂伴侣的具体方位,只有在接近灵魂伴侣的时候,他们的灵魂才能有所感应。
    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在无尽宇宙中,寻找那不知名姓、相貌、为人的唯一灵魂伴侣。
    如此灵魂补全方法,便几乎决定了止戈一族对灵魂割裂之症无能为力,只能在与日俱增的病痛中死亡的命运。
    往届的E岛岛主便是如此。每一届岛主,都是在他们壮年之时,就因病逝世。其中最幸运的一任岛主,找到了他的灵魂伴侣,却因为选择了第二种方法,伴侣变心而死。
    而如今,到了他。
    在知道内情者的眼里,没有人觉得,他可以幸免。言语可以欺骗,可眼神骗不了人,他收到过最多的眼神,是同情、惋惜等等。
    所有人都觉得,他终将如往届E岛岛主那般死去。
    他便是在这样的眼神中长大,在这样的眼神中坐上E岛岛主之位。外在的环境与内在的病痛,都给了他一个无望的答案,于是他也开始接受这个必然。
    他并不怨恨这个必然的命运。因为比起宇宙中无数因存在而迷茫,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终生被支配者,他生来便拥有宇宙至上的权力、力量、物质财富,成为一个合格的宇宙支柱,是他的本职,而病痛,是他的代价。
    但人欲是无穷的,每当灵魂无休止的撕裂感支配所有知觉的时候,他还是会不清醒地思考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如果将他前半生的一帆风顺,与后半生的病痛平均一下,此时的他,是不是便不会这么痛苦了?
    如果未来,不是那么无望,就好了。
    可现实,引以为憾往往多于得偿所愿,后来,他彻底接受了这个无望的必然。
    直到有一天
    三危看着身前这个嘴角含笑,眼眸清亮的青年,艰涩地动了动唇。
    周身是色调灰暗的幽邃大海,浸没衣衫的海水,传来不近人情的冰凉,然而唇上的,却是久久难却的热度。
    直到有一天,有人让他看到了病痛之外的活着,有人认真地看着他,对他说:
    我会救你的。
    我说过,我会救你的。
    第一次,有人站在他的身前,告诉他,死亡并非必然,前路并非无望。
    三危竭力屏着呼吸,屏住心中揪起的、涌动的,异样的感觉。
    是,这就是他深埋心底的渴望。
    无上的权力与万民之责让他必须强大,从外在的严丝合缝,到内在的时时自危、不可动摇。他不需要脆弱,所以他摒弃了脆弱,直面死亡。他需要时时自危,于是他一直处在一种,安全感缺失的无望清醒中。
    他确实如宿命那般,活成了一个堪称合格的E岛岛主、宇宙支柱,却没有活成一个合格的人。
    作为人,他也渴望着人间烟火,他也渴望着,有人能带给他作为E岛岛主之外的,无望中的希望。
    即使在光线晦暗的海中,眼前人眉心的朱砂,也如以往那般,耀目非常。
    三危抿着唇,垂下眼睫,顺着右手上的肌肤相触的温度,反手紧扣。
    手指相扣之时,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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