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穿越)——放鸽子(228)
赵祯眼珠子一转,仗着殿中无人,难掩得意地嘿嘿笑了起来。
半个月后,当陆辞接到那道由知制诰起草、又经皇帝亲笔、再是中书省盖印等完整工序,任命他为制举主考官,即日返京锁院,以定章程卷子等事务的诏书时,整个人都难得地懵了。
滕宗谅看他一副罕有的石化模样,不禁好奇地凑近来瞅了瞅,顿时目瞪口呆:你不是已做过一回贡举的监试官了么?
满打满算,这陆狐狸金榜题名,也就过去了八载罢了,怎就积累出主考二度的资历了!
陆辞嘴角抽抽:那你得问官家去。
这神奇做法,一看就是出自前学生的手笔,也不知他是怎么说服李迪和寇准,才同意通过这道很是荒谬的诏令的。
滕宗谅既惊奇,又羡慕,啧啧了好久,才猛然反应过来:不对啊,你这一走,秦州不,这一整路的军务,又需找谁去?
你没看到末尾那段?陆辞呵呵一笑:制举期间,秦州事务暂由你与朱弟代为处理,而军务方面,则由公寿与李将军合计。
尽管朝廷效率偏低,但对于官家很是关心、常常问询的事务,还是不敢过于拖延怠慢的。
不论是十日建城,令西夏如鲠在喉的朱说也好,还是主持营救唃厮啰的计划,建下亲近吐蕃奇功的张亢也罢,都乘上了朝廷正值用人之机的东风,达成了在平时几乎不可思议的官阶官职五连跳。
尽管只是暂代,但一路节度使手里的职务,也有着莫大的份量,是他们平时都不敢想的了。
那我还真是沾了辞弟的光了。一想到没人再能把他当牛使唤的美好光景,滕宗谅面上就是抑制不住的喜滋滋,嘴上还假惺惺道:辞弟尽管安心去罢,我一定替你把这秦州城给看得好好的,绝不掉半块砖瓦。
陆辞懒得理他那油嘴滑舌,蹙眉盘算一阵,复松了眉头,步履轻快地回家去了。
好在官家虽爱胡来,但在这暂代他职务的人选上还是没考量错,净选了有真才实干,平日又常涉相关政务的,省了陆辞过多交接的功夫。
且诏书中所限定的日子十分临近,这便意味着他行程十分紧迫,除去路途所需,顶多能挤出个两日来做交代了。
陆辞揉了揉眉心,心里再次把突发奇想、还给他额外派发任务的这位小上司给狠狠记了一笔,手底则有条不紊地整理起堆积在木架上的公文来。
待毫不知情的狄青步履轻快地从兵营回来,自然地又要黏上来时,就见心上人一副忙得无暇分神的模样,不由微讶:摅羽,这是?
你来了?陆辞头也不抬,直接吩咐道:来得正好,赶紧替我把最顶上那五堆都小心取下来。
他个子不比狄青高,置放上去时是踩了小木架的,现一时半会地找不到,当然就把送上门来的这个高个子给利用上了。
狄青想也不想地应下,一伸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那老高的几摞公文照原样地搬了下来:还有哪些?
暂时没有了。陆辞飞快道:桌上这些,都是已经分好类别的,左边给朱弟和滕兄他们留下,右边的给李将军和公寿。
狄青一愣:摅羽是要?
陆辞无奈道:官家令我即日回京支持制举事宜,手头职务,就先分予他们四人代管了。
前一刻还沉浸在蜜糖中的狄青,这一刻如遭五雷轰顶,目光无神,半晌才缓缓道:即、即日?
陆辞:现是七月上旬,制举却要在八月初二引试,你说急不急?
狄青:
陆辞勉强分心做了简单解释后,就继续一头栽进了整理的工作中。
单是分文别类还不算难,麻烦的部分在于,他若只是自己处理,其中一些简短备注只做提醒用,便足够清晰。
但落在旁人眼中,显然就不够明白了。
还得一一查出来,再多写些备注才是。
待陆辞忙完这阵狠的,已是深夜。
连晚膳方才都无暇用的他可谓饥肠辘辘,令下仆将一直在灶上热着的膳饭端来。
也就在此时,他才想起边上应该还杵着个人,却不知一直默不吭声这点:汉臣?
狄青一副蔫透了的模样,没精打采地坐在一边,闻言恍神道:唔。
陆辞纳闷道:你这是怎么了?
眼看着刚陷入两情相悦的幸福还没过多久,就又得分隔两地,狄青哪里还精神得起来?
听公祖一脸莫名地问起,狄青只觉有苦难言。
他艰难地梳理着情绪,才撑起了冷静的神情:分别在即,难免有些许不舍。
陆辞好笑道:我看你平日久居兵营,哪怕是与我相悦后,回来一趟也鲜少同他们说话,多数时间都是粘着我去了。怎到暂别时,便凭空多出无尽不舍来了?
狄青怔然。
他仔细品味了一番陆辞的这番话,过了好半晌,才猛然反应过来:公祖!
他一下想通过来,高兴得连要改称呼这茬都给忘干净了。
陆辞正惫懒地挨靠在这具热乎乎的结实躯体上,闭目养神,毫无防备下,就贴着脑后这忽然提高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好端端的,一惊一乍作甚?
陆辞不满地在这枚人肉抱枕那贴着自己腰身两侧、朝外分开的结实大腿上响亮一拍,命令道:安静躺着。
是。狄青先老老实实地应下后,身体虽是一动不动了,心里却还是万分激动:公祖的意思是,我也一起去么?
废话。陆辞哭笑不得道:我不早与你谈论过了,比起文武举,制举之取士法,才更适合你么?
不仅狄青对自己那不上不下的水平有着深刻认知,陆辞辅导他这么些年,既是知道他志不在舞文弄墨,而在军略筹谋,沙场纵横之间,也清楚要考那些讲究风雅韵律的诗词歌赋的话
狄青怕是得学得万般痛苦,少说也得考个七八回,最后没准还得靠运气,才能当一回范进了。
若走武举的路子,在朝臣眼中又总有低一等之嫌,且本朝重文轻武,也难有坦途走。
相比起来,自然是可挪一半武举、一半文举、最后以军谋宏远堪任将帅科出士的挂文职、走武职的偏锋,最适合狄青。
尤其对狄青而言,他身上有多年来在战场上真刀实枪、一点点拼杀攒起的扎实战绩,之前是因一介白身,知要走制举路子,官家一直压着没赏,才令他在军中一直做着武官的职事,却未有半分官职在身,地位很是微妙。
当过了制举的明路后,这些功劳就可被一道清算,不说一步登天,也起码能在对西夏的战场上,做一员独当一面的儒将了。
狄青还沉浸在不必分开的喜悦中,闻言不假思索道:但公摅羽既为主考,自需避嫌,我若赴试,怕是不妥。
正因太明白这点,狄青刚一听到这一消息,就自然地将自己参考的想法给抛在了脑后。
总算明白狄青的顾虑,陆辞失笑摇头:国家选拔贤能,你既为有能之人,怎能不去?况且除去弓马武艺做不得假外,文试为防作伪,自有封弥,誊录官在,莫说我无意徇私,哪怕真有那心思,也是难如登天。
不仅出题的远不止是他一人,批阅试卷的,也得经过至少三位考官,轮到他裁定时,多半已到最后定名次的阶段了。
至于其他,他被锁入院中后,唯一会被公布的,就只有考试出题范围,那可不是什么秘密。
就譬如贡举的参考书目总有那么多本,延伸出的考法却有无数种,哪儿是说透题就能透题的?
只不过狄青的顾虑也非多余。
陆辞很是笃定,当狄青赴考时,决计不乏以这一说辞为借口,对他进行攻诘的台官。
只是在他看来,等真到了那日,再据理力争一番便是了。要一昧顺应台官的心思过活的话,那他怕是得立马打包行囊滚出官场,免得扰乱了以资历擢升的惯例。
陆辞的真正底气在于,要是真正想做的事,目前还真无人阻拦得了他更别说还是被他一直放在心上的送小男友报名参考,踏上仕途的这桩头等大事了,更是容不得半点闪失。
听完这话,并不知陆辞那些打算的狄青,倏然心动了。
他有意仕途,且耐心等候那一时机这么些年,倒不是因为有多在乎功名利禄。
而最主要的缘由,还是不愿一直被公祖远远抛在后头,一直厚颜做那沾光人,却回报不了公祖半分的累赘。
要能在官场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替心上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陆辞见他沉默,那双乌眸却越亮,不禁含笑挑眉,揶揄道:怎么,连上阵杀敌都冲锋在前、悍勇无双的汉臣,难道一揣着笔杆子,就落得临场惧战,不愿去了?
去!
狄青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又用力点头道:求之不得。
陆辞笑道:那你还不回去收拾行囊,准备后日出发?
谁让他眼光不凡,看上了这簇喜欢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的暴躁小海棠呢。
长路漫漫,只有由他在后头保驾护航,宠人一个心无旁骛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甫一得知陆辞终将回京的消息,柳七既欣喜若狂,又感跃跃欲试。
自那日起,他一边精心算着陆辞的路程日长,一边热火朝天地筹备起得力工具来。
就住在隔壁院子里的晏家,便没少听到一墙之隔传来的乒里乓啷的响动。
晏殊心里好奇,面上却滴水不漏,甚至还在用晚膳时,蹙眉点出了蠢蠢欲动的五郎六郎:食不言。
遭点破的两位小郎君心虚地将脖子一缩,灰溜溜地继续扒饭了。
但在用过晚膳,看着父亲施施然地回了书房的他们,听着陆宅传来的不止还大的声响,他们就如被百爪挠心般,怎么都坐不住。
索性由较为矜持的五郎放风,而年纪最小,身手更灵活的六郎则扒着最高的那棵树干子,三下五除二便窜上去了。
刚窜到高过院墙的那一截,他便赶紧停下,屏着呼吸循声看去
却见自陆节度去秦州任职后,便一直住在这大宅子中的柳郎君,难得地穿着一身朴素耐脏的灰袍子,不顾形象地蹲在地上,对着一明显是捕捉大猎物用的陷阱苦思冥想。
晏六郎皱着眉头。
这位平时常同爹爹把酒言欢,吟诗作画的柳伯伯,怎么好似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脸色古怪,感觉跟撞破了什么隐秘似的,到底不敢在这多加逗留,麻溜地就滑下去了。
然而双脚刚刚落地,就见五郎一副心虚忐忑的模样,低着脑袋道:爹爹方才来过了。
晏六郎头皮一麻:你怎么说的?
五郎苦着脸道:你我都忘了,这棵树不仅高,还正对着爹爹书房的一扇窗,被看个正着,我能怎么替你蒙混过去?
还真是这样。
六郎一脸了无生趣,无力地歪在树干上,五郎却还叹着气,扎扎实实地补了一刀:爹爹让六哥你下了树后,去他那领罚,赶紧去吧。
他这个只帮着望风的从犯,都被罚在十天内写二十篇文章呢。举动更嚣张出格的六哥,怕是要更加倒霉了。
自家爹爹有多严厉,作为最能上房揭瓦的晏五郎,自然是知之最详。
他不敢有片刻耽搁,小跑着来到书房门前,刚要叩门,门竟就从里头自己打开了:进来。
听着这喜怒不分的声音,宴六郎浑身汗毛一竖,夹着尾巴道:是。
晏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跟泼猴似的幼子,却未急着开口惩戒,而是慢条斯理地坐回木椅上,好整以暇地打量慌慌张张的六郎。
当屋内一片死寂时,六郎只觉脖颈上仿佛悬着一把利刀,随时都要落下来,偏偏一直没能落下,只让他更为煎熬:爹爹。
不必过谦。晏殊忽拍了拍掌,宛如真心实意道:方才你为窥视邻人,那副灵猴上树似的英姿,实在漂亮得很,哪怕放归山野,六郎定然也能凭这一本事在那猴群得个一席之地。
六郎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晏殊还慢悠悠道:刚你是看到什么了?
回爹爹,我知道错了。晏六郎哭丧着脸道:什么都没看见。
哦?晏殊的眉心悄然弹动一下,又意味深长地问了一次:什么都没看见?
晏六郎摸不准爹爹的心思,只有壮着胆子,把方才所见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一会儿就说明白了。
晏殊乍一听闻,第一反应也是莫名其妙,很快就回过神来了,不免多了几分哭笑不得。
见幼子还愣头愣脑地杵在原地,他轻哼一声:五十篇,二十日。
五十篇!
平生最恨写文章,宁可舞蹈弄棒去的晏六郎一下垮了脸。
但他素知爹爹严厉,这回又被抓个现行,实在不敢耍赖,只有没精打采地应下出门去了。
柳七浑然不知墙后的这段小插曲。
为了迎接这没心肺的好友归来,他这次是做好了完全准备的专程购得猎人在山里抓野物的陷阱六套,放置在房屋各处,就等把这只来无影去无踪的可恶饕餮逮个严实,饱以老拳了。
等柳七终于准备就绪时,陆辞的归期也终于来到了,更巧的是,还刚好撞上了他休沐在家的这天。
柳兄!
正躺在后院里闭目养神的柳七,一听那道说熟悉熟悉,说陌生也陌生的嗓音时,瞬间睡意全无。
他自缓慢摇晃着的长椅上一窜而起,双眼精光大冒,三步并作两步地朝门口飞了过去:陆摅羽!
此宅的正经郎主归来,当然无需柳七开口吩咐,喜气洋洋的下仆们早就已将正门敞开,热情去迎了。
陆辞却不忙进门来,而是与身边的狄青说说笑笑,待见柳七连鞋履都顾不及穿,就这么赤着脚飞奔而来的模样,不由弯了眉眼,揶揄道:柳娘子莫要太过心急,当心绊着,为夫在这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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