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穿越)——放鸽子(156)
就连向来最懂他心思,擅揣摩圣心,给予他想要的反应的王钦若,也是低眉敛目,一派装聋作哑。
这对如胶似漆多年的皇家夫妻间的是非,外人还是莫要多加置喙的好。
然而这一幕落入赵恒眼中,无异于火上添油。
他气极反笑,指着为首几名首辅,尤其针对性地朝着将脑袋埋得比谁都深的丁谓,沉声道:好啊!平日你们倒是吵得
话刚起头,一直沉默不语的赵祯,却忽然起了身:陛下。臣有话说。
赵恒对赵允初的的厌恶越深,对赵祯生出的愧疚感,也就跟着略有增长。
看着这沉默寡言,却从不曾让他失望的六子,赵恒略缓了语气,询道:太子但说无妨。
尽管刘娥待他冷薄,但赵祯却是个仁厚亲和的,若是为娘娘求情,也不奇怪。
赵祯恭谨地点了点头,这才抬起眼来,不急不缓地丢下一道晴天霹雳:不知娘娘夺人子,且多年来隔绝骨肉不容相认,是否有违伦常?
话一毕,赵祯就安安静静地又坐下了。
原是鸦雀无声的朝中,却在短暂的窒息后,瞬间被激起一阵阵充斥着难以置信的波澜万丈!
这本是少数朝臣知晓、且彼此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就这么被赵祯得知了不说,还选择了这么一个称得上凶险的关头,轻飘飘地挑破了?
而且刘圣人纵有天大的过错,赵祯受其养恩十数年,是无论如何也不当选择这落井下石,给陛下递刀的人的!
即便对刘圣人的所作所为全无好感,但仅冲着赵祯方才所表现出来的凉薄,还是立即有台官看不过言,挺身而出,直言斥道:人臣之于帝后,犹子事父母也。父母不和,固宜谏止,奈何顺父出母乎!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了不少人的应和。
赵祯对于群情激荡,却是早有准备,只态度平和地回道:敢问诸位,若我不为娘娘所夺,是否就将沦落至无人抚育、生活难以为继的窘境?多年以来,我纵偶与生母擦踵而过,亦只曾客气唤声李婉仪。这样母子生隔的苦痛,我还应视若罔闻,不闻不问么?
姑且不说,事到如今,他已为官家膝下仅存的皇子,即使不是,他身为天子血脉,也断不至于沦落至无人照料的悲惨境地。
与其说赵祯仰仗刘圣人所带来的嫡子身份,倒不如说,是夺来的这一皇子,皇帝的大力支持,以及群臣的心照不宣,最终成就了刘娥成为圣人的底气。
而纵养母之过失,岂不成了忽视生母之伤痛?
赵恒惊疑不定地看向过去还曾因太过绵软、而惹他无奈的赵祯。
如此锋芒毕露的尖锐话语,当真是出自六哥之口?
赵祯神色淡定从容,背脊挺得笔直,丝毫无畏地回视了过去。
赵恒浑然不知,正是他的步步紧逼,才将性情温和宽厚的赵祯生生迫到了悬崖边上。
赵祯如何不知,自己的这番话,会惹来一些士林中人的激烈反击?
他大可像从前那样,让东宫臣属在前冲锋陷阵,自己安居其后,适时打个圆场,适度谋取所图。
如此最能保全名誉,显是最妥当的了。
但在看到小夫子为了他,不惜抛弃大好前程,再看寇相和李相不住奋战的情态后,他不愿再保持缄默了。
他生母李婉仪之事,就是前车之鉴。
尽管无人怪他优柔寡断,拖泥带水地私下调查,才叫刘娥察觉,落得东宫一派臣属皆这般进退维谷,他又怎么会不清楚全是自己的责任呢?
若他不态度坚定地站出来,敢于承担风暴的洗礼,又如何保护得了想要保护的人。
在这剑拔弩张的关头,寇准却清晰地嗤笑了一声。
在成功引来众人迁怒的目光后,寇准不顾李迪眼神的警告,懒洋洋道:既已真相大白,容臣也添上一条圣人多年无子,犯七出。陛下认为当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历史上赵祯一直不知道生母身份,都被刘娥瞒得死死的,直到李妃死后才被人告知。
明道元年二月间,仁宗的亲生母亲李宸妃病死。当日,天子对自己的身世真相一无所知,只有少数知情者清楚死者的身份。太后当然不愿公开这个秘密,便打算以普通宫女的规矩隐秘治丧于宫外。
2.关于称呼:
母后一词与父皇一样,在宋朝只能用作书面语。皇子皇女无论是否皇后所生,在平时口语中,都得称皇后为孃孃或娘娘。但同时,娘娘也是太后的通用称谓。因此,皇子皇女们称皇后为孃孃的概率应该比娘娘大得多。在正式场合,皇子皇女们可以和大臣们一样,称皇后为皇后娘娘。
宋朝妃嫔的统一称谓是娘子,也可以直接称呼妃嫔的份位封号,比如淑女张氏,可称其为张娘子张淑妃或淑妃娘子
。对于身份是妃嫔的生母,皇子皇女们只能称其为姐姐,而不能用宋人对母亲较为普遍的称呼娘或娘娘来称呼她。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朝中对是否当废后、太子此举是否不妥以及最重要的官家的神智究竟是否清醒这三点兀自争论不休时,赋闲在家的陆辞,除专心辅导狄青功课,料理花草外,还从馆阁的小宋处要来了与各府各州风土人情相关的书籍目录,兴致勃勃地翻阅起来,还仔细做起了笔记。
若只是寻常休沐,他也许还会将更多时间用于交际上,与友人们维持联系。
但这会儿情况却有所不同。
他既对自己严重得罪了皇帝一事心知肚明,前途未渺,又何必让朋友们冒着被牵累的风险,与他相聚闲聊?
倒不若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前,先保持距离,横竖多半要离京外任,送行宴上总归能见上一面的。
至于柳七和朱说二人,则与他关系历来密切,为众目所睹。
若真有牵连,那恐怕无论是好是坏,都是躲不掉的了。
而以俩人的固执性子来看,也定然不会容许他刻意撇清关系。
这么一想,对柳朱二人,陆辞就只能选择顺其自然了。
他虽未宣扬,友人中大多也不是朝官,但他们却不乏有升朝的亲朋好友。
于是在事出几日后,皇帝在朝中大怒,要将他撤职驱逐的事,也很快传遍了。
有明哲保身,立马选择对他划清界限,从此不闻不问的,就如对押注大失所望的林内臣;也有对他举止满腹不解,派下仆前来询问的,就如在王曾家宴中所识的那些官员;还有对他的未卜前程充满忧虑,递帖求见,愿要问清原委,好提供帮助的小宋等人,都被被陆辞以回信一一安抚回绝了。
等陆辞回完最后一封信,正悠悠然地活动着酸痛的指节时,就见狄青一脸严肃,顿时忍俊不禁:你该不会在想,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吧?
狄青大方承认道:正是如此。
他没好直接说出来的是,平时隔三差五要来陆辞家里串门,要么讨酒喝,要么邀请陆辞上门去观赏他新布置的花园,要么将家里的小郎君带来给陆辞瞧瞧的晏殊,自那日被陆辞打发走后,就再没登过门了。
甚至最为调皮,之前不时翻上墙头的晏殊幼子,也再没那出现过,怕是被乳母看得更紧了。
陆辞摇了摇头:在我看来,这不过是我在交情里付出了几分,如今就能得几分回报。我当初吝啬,不过付出一分,难道还指望他们为我赴汤蹈火吗?
他与多数人不过点头之交,或是共事之情,或是利益之交。那现在他注定失势了,对方会选择断绝关系,也是情理之中。
狄青憋了憋,到底没憋住,小声掉:那晏家呢?
陆辞莞尔:你不也见到了他那日连职事都撇下了、跑得满头大汗、衣也没换,着急地来问我的模样么?
狄青心里仍是不舒服:但从那之后,再没见他来过。连他家人,近来也刻意回避我们,好似担心被牵连一般。
如此小心防备,简直似在侮辱他的公祖!
他的公祖是世间第一好,第一善解人意的人,怎么可能害看重的朋友!
晏殊分明与公祖相识更久,理应更了解这点,竟这般对待公祖,着实令他寒心又愤怒,还替公祖感到委屈。
那你得想想,陆辞失笑道:他走到今日这步着实辛苦,会对得来不易的名利要看重一些,性情也难免谨小慎微许多,不似我般激进。况且他与我家境亦是不同。我除娘亲外,并无妻眷,更无其他值得看重的血亲,我最看重的几位友人,也在馆阁中有了一席之地,皆无需我花费心思了。他却是拖家带口的。即使他自个儿愿为我两肋插刀,我又如何愿意见友人带着一家子人陪我淌一趟毫无必要的浑水呢?他与我心意颇为相通,定是明了这点,才会不再登门的。
陆辞未点明的是,晏家人的刻意回避,恐怕并非是如狄青所想的那般对他们避若蛇蝎,而更有可能是晏殊单纯地感到羞愧:对自己未能舍身帮助友人,也对自己无法仿效友人的臣节。
狄青松开紧皱的眉头,原本激愤不已的心气,已被陆辞的这番话彻底宽抚,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陆辞颔首,微微笑着揉着他脑袋,魔鬼般道:这倒是个好题目。干脆以设身处地为题,写两道策来看看吧。
狄青:是。
就在狄青绞尽脑汁地琢磨第二篇策时,大救星就上门来了。
不是别人,正是陆辞在问出狄青从武的志向后,就瞄准的那位上好教官人选,齐骆齐郎将。
齐郎将来了啊。陆辞笑眯眯地命人送上让人温在小炉上的香甜糯米酒:来尝尝我新琢磨的酿法。
齐骆颔首,嗅着诱人酒香,的确心动,遂不多加客套了:多谢陆制诰。
陆辞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很快就不是了。
齐骆稳声道:官场之中,一时浮沉不算什么,对于这点,想必陆制诰比我要清楚得多。
陆辞笑而不语。
看向狄青时,齐骆不由叹气道:他倒真是个好苗子,虽然起步晚了些,但山野间狩猎的本事,战场上也并非派不上用处。比我当初,可要强太多了。
陆辞道:齐郎将太谦虚了。
齐骆摇了摇头,伤感道:我若真有本事,又岂会多年来一直在这官阶上徘徊?
陆辞淡然道:你且养精蓄锐,稍安勿躁。
他虽对宋朝具体的历史进程忘得七七八八了,但也知是个大小战事不断的年代。
战事一起,就是有能之人出头的机会。
齐骆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经过那几个月朝夕相处的共事,齐骆与陆辞已颇为熟稔,更对这年纪轻轻就功成名就、却毫不自傲、还愿亲力亲为地给百姓谋福祉的陆三元充满佩服,因此在收到陆辞请他收徒的信件后,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横竖军营之中,除他轮班值守的时间外,训练并不严苛,他不时还有休沐。最后就约好每十日上门三四日,教狄青教上两三个时辰,再布置课业,下回来时就做抽查。
他在教授狄青时堪称尽心尽力,既有对狄青难得一见的上佳悟性起了惜才心思的原因,也有陆辞给他开出厚道酬劳的缘故。
毕竟他家里人口虽不多,但居于京中,一切开销甚巨,而他阶官颇低,俸禄只能勉强维系,现得来这笔额外的收入,无疑是帮了大忙了。
狄青暗舒口气,竭力维持住面上的云淡风轻,不好让自己内心的喜悦被公祖发现,以免惹得公祖失望,再向齐骆走去。
在二人在院子里就地取材,练剑式时,陆辞就在旁边的摇摇椅上舒舒服服地躺着,虽主要翻看手里资料,却不时抬头,笑着打量无比卖力认真的二人。
然而齐骆很快发现,每当陆辞的目光落到狄青身上时,狄青原本稳稳当当的呼吸,就要略微乱上一拍。
次数多了,齐骆自然认作是少年腼腆,唯有无可奈何地看向优哉游哉的陆辞:陆制诰,你不如换个地方?
狄青对齐骆提出这要求的缘由心知肚明,倏然满脸通红。
陆辞遗憾地起了身,往屋内去了,边走还边揶揄道:卫玠可是被看杀的,这么看来,哪日等你武艺大成,也该练练习惯被人看的功夫了。
狄青脸已红得跟滴血一般,一半是剧烈运动后被惹出来的,一半则是被陆辞这话给逗的。
被公祖的目光盯着还能泰然自若的本事,他大概一辈子也练不出来了。
等到入夜,柳七与朱说从馆阁回来,想也不想地直奔去寻陆辞。
这却与柳七一路上都在奋力说服朱说有关。
原来这几天,两人同车去馆阁的路上,柳七都在锲而不舍的给朱说洗脑。
他信誓旦旦道,别看小饕餮瞧着云淡风轻,不在乎功名利禄,那不过是小饕餮故意装出来,以免叫他们担心罢了。
毕竟在年少意气风发时,忽遭此剧烈打击,眼看着前途渺茫,哪儿还能一如往常的?
朱说原坚信陆辞心胸豁达,自有凛然大意,不在乎官职上的浮沉的。
但被柳七这么叨叨了一路,也忍不住倾向于相信陆辞是不愿让他们担心、从而采取行动,才强颜欢笑的这一说了。
二人闯入时,陆辞刚好搁笔,见是他们,不由展颜一笑:你们来得正好。
唉,你若不想笑,就别笑了!
柳七一想着小饕餮遭此大祸,还不忘体贴他人,不惜强作开颜,顿时阵阵心酸。
他不好点破,只好努力撑着表情,询道:陆弟是
陆辞道:我整理了一些地方,想让你们给我看看哪处最好。
柳七和朱说接过一看,结果发现,净是些让京官闻之色变的穷乡僻壤,面上的平静登时也撑不住了:你怎就不往好里想?
陆辞笑道:好的地方,肯定也不会贬我去啊。
哎,又来了!
柳七内心无比酸楚,正想着如何安慰陆辞,就见陆辞兴致勃勃道:我看岭南就不错,虽然路途艰难遥远了些,但只要做好出行准备,算好行程时日,不难安全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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