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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官发财在宋朝(穿越)——放鸽子(37)

    但凡是接触到他的目光后,那些个与他不相识的,很快就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装作无事发生;而近来同他以诗茶会友,熟悉起来的那些人,则略僵硬地微微颔首,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来,冲他拱了拱手。
    陆辞心里就更莫名其妙了。
    还是顺利挤到了最里头去的滕易钟三人,一眼看到了被列在头位,最大也是最醒目的那个名字后,瞬间爆发出一阵充满喜悦的呼声来。
    在五人里个头最矮的易庶,这会儿愣是蹦得比谁都高。
    他甚至连自己的名次都不关心,亦没想着去找,就反身奋力往外冲,恨不得立马告知他的摅羽兄这个最美妙的喜讯:摅羽兄何在!摅羽兄!恭喜摅羽兄
    陆辞心里一暖,迈前一步,在不约而同地给他让了一让的众人之中,截住了跟疯子一样乱蹦乱跳,还语无伦次的易庶:就算我侥幸中了,你也不必欢喜至此吧?
    陆辞是做过研究的,自然知晓,密州的解额通常为参考举人的十分之三,再少也不会少过十分之一。
    也就是这两百多号人里,能顺利得解的,应该会有六七十号人。
    真正难的在省试和殿试,解试不过是小试牛刀罢了。
    陆辞对自己这次在考试里的发挥,还是颇具信心的。
    在天时地利人和兼具的情况下,虽是初次应考,但要能中了,也不算太过意外。
    如若这样都能落榜,他就得重新评估一番解试的难度,仔细检讨自己太过骄傲的心态了。
    对还一派淡定自持的陆辞,易庶只使劲儿摇头,脸红得跟火烧过一样,还是朱说从他异乎寻常的兴奋态度里察觉出什么,眼睛倏然一亮,询道:难道是摅羽兄位列三甲?
    易庶根本不及回答朱说的话,就深吸口气,万般骄傲地大声道:恭喜摅羽兄名至实归,摘得解元!
    陆辞面上那和煦的微笑,瞬间凝固了。
    听了这意想之外的答复后,他茫然过后的头个反应,非是狂喜,而是怀疑。
    他盯着满脸红扑扑的易庶看了半晌,确定对方非是说笑后,更觉困惑不解。
    非是他妄自菲薄,而是有范仲淹,滕子京等史书上赫赫有名的大佬在,哪怕只是解试,于情于理的,都不可能轮得到他啊。
    他满腹怀疑,脸上还挂着云淡风轻的矜持微笑,落在悄悄打量他的其他士人眼中,就不由更钦佩他年纪虽小,却已有大将的沉着气势了。
    要换作是他们获此殊荣,莫说是在最年轻气盛的十五六岁了,哪怕年近花甲,都难免感到春风得意。
    见陆辞走近前来,欲要亲自查看榜单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默契再退一步,犹如摩西分海一般,给这位初次应举,就轻易摘下解元头衔的俊才让开了一条路。
    陆辞微微抬头,望着那赫然排在最顶上的陆辞陆摅羽,南阳书院,以及旁边清晰写着的解元二字,才渐渐有了几分真实感。
    陆辞嘴角微微一抽,勉强回应着真心实意地向他道贺的滕宗谅等人,总觉得心里忍不住地发虚。
    自己怕是不小心将攒了几年的人品,都给一次性挥霍掉了。
    易庶只觉满腔喜悦无处宣泄,想抱住陆辞哇哇叫,偏偏又没那胆子,索性退而求其次,抱住了这阵子似敌似友、此刻也激动得双眼亮晶晶的朱说,俩人不顾形象地狂蹦乱跳起来。
    陆辞不知道的是,对这等次感到怀疑人生的,不止是他,还有那几位空前心有灵犀的考官们。
    尤其主司杨庐,在张贴榜单前,就没忍住让底下人被他们一致列为解元的这位良才美玉的家状资料,可全调出来容他过目。
    在看之前,他可是打心底认为,能将稳健笔风贯彻到底,诗赋上游刃有余,策论更是作得那般出彩惊艳的举子,少说也得有个几十年的阅历和学识累积在背后撑着,才可能如此表现的。
    因此,在看到岁数边上,那白纸黑字写着的十五二字时
    他含在嘴里半天没咽的茶汤,可全随着噗的一声,贡献给了这张纸了。
    这怎么可能?!
    杨庐大声地嚷嚷道。
    他下意识就以为,要么是下头人受贿徇私、胆大包天地拿个同名同姓之人顶替进来,要么就是负责调取资料之人老糊涂了,对错了卷子上的字号。
    他沉着脸,满是不悦地将赵穝给喊了进来,将那沾满茶水的纸张给拍在了桌上,忍着怒火道:这么离谱的错,你竟然也犯得出来?还不给我看仔细了,重新查去!
    写得出那份能让他们全都为之判案叫绝,心甘情愿地一致判上次的卷子的人,怎么可能才十五岁!
    要不是这回的错犯得太过荒唐离谱,他也不至于即刻就会发现此人疏忽。
    赵穝信以为真,大气都不敢出,认过错后,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杨庐也不坐着干等,而干脆自己也在那堆小山一般的公卷里认真翻找起来。
    公卷无需封弥,他只费了半柱香的功夫,就翻出了属于陆辞的那份。
    草草翻了几页后,正如他模糊印象中的那般,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工整得无比赏心悦目的字迹。
    可算是找到正主了。
    杨庐呼了口气,重新翻回卷首,再看向家状时
    整个人就又懵了。
    他死死地瞪着那十五二字许久,才认命一般地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地将这份公卷抽出,放在了桌上。
    这可真是
    他沉默许久,可算是消化了这一事实,不由笑着感叹道:后生可畏啊!
    在杨庐眼中十分可畏的后生陆辞,却只觉自己是五分实力,加五分的运气好罢了。
    要不是运气好,他就不可能押中部分题目;也不可能正符了主司的喜好;更不可能一直顺利,没在途中出什么不受他控制的岔子,以至于超常发挥
    不论如何,他只抱着尝试一下的心态,结果直接得解不说,竟还得了解元这一惊喜,可以说是空前圆满了。
    陆辞既被人让进来了,也不着急出去,而是仔仔细细地在榜单上翻找,直到一个不拉地发现了这几位同保友人的名字,才真正放下了心。
    第二名不认识,第三名为朱说,滕宗谅第七,易庶则排在第二十三位,连实力最弱的钟元,也险险地挂在了最末的位置,
    陆辞目标明确,知晓高难度的考验还在后头,因此能平常心对这份殊荣。
    可他的这几位好友,则比他还要来得激动百倍。
    换作任何一个别人摘得此名号,他们怕都得心里暗暗比对一番,不甚服气的,唯有放在陆兄身上,才是当之无愧,名副其实。
    就连平时跟陆辞相处起来最随意的钟元,在亲自体会过解试之艰,自己能取得一个末尾的解额已是谢天谢地后,对竟能在这般困难的考试中力克群雄,一举夺魁的陆辞,不免多了几分敬畏和崇敬。
    他战战兢兢地背着陆辞的行囊,生怕磕了碰了,漏掉几分才气。
    乐过头的朱说和易庶,更是一路一脸骄傲地陆解元陆解元地唤,故意惹来无数路人或是好奇、或是钦佩、或是震惊的打量目光,简直没完没了。
    特别是朱说,一路过集市,看到陆辞一直心心念念却没能吃上的冰糕时,就想也不想地回头问:陆解元,可要尝尝这个?
    陆辞眉心一跳,婉言谢绝道:多谢朱弟,暂且不必,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易庶不甘示弱,哼道:简直胡闹。一早哪有吃冰糕的?也不怕闹坏了陆解元的肠胃。还是先用点好克化的热食
    朱说面无表情,也不作辩解。
    反正他清楚,陆兄也清楚最想一早来尝尝冰糕滋味的,还真是陆兄本人。
    滕宗谅听着有趣,也来凑热闹:陆解元何必着急回去?总有想讨赏的人早我们一步,回陆家向你娘亲道喜的。
    陆辞凉凉地扫他一眼,忽淡淡一笑:解试已毕,子京兄也该回乡去,一是道喜,二是为来年春闱做准备了吧?
    不等滕宗谅回答,陆辞就作势要招匹马车来:刚巧整理好的行囊都是现成的,快别再在这做耽搁了,现便雇马车送你去码头,也好早一日坐船归家吧。
    滕宗谅讨饶地按住陆辞的手,赔笑道:愚兄知错,还请陆解元咳,摅羽弟莫怪。
    陆辞凉凉地睨了见风使舵的他一眼,刚要开口,就听得楼上倏然响起一阵悦耳丝竹。
    众人不由脚步一顿,往上看去。
    雪白的纱幔被微风轻轻吹起,送出一道妩媚婉转的女声,正悠悠地唱着新词《少年游》。
    古城贡院声寂寂
    尽管香面半张未露,也才听了短短半句,可这始作俑者是谁,这五人都瞬间一清二楚了。
    陆辞当机立断: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得解:解试合格
    大中祥符二年到嘉佑二年,每举所有州府军监加起来的总解额为7000人左右(《中国科举制度通史宋代卷上》p152),后来越改越少,最后定为十分之三左右。
    第四十八章
    另外四人虽然没意识到这悠悠丝竹和低吟浅唱有何不妥,但惯了唯陆辞马首是瞻,也就放弃探究,跟在加快脚步的陆辞身后,很快穿行过了这条长街。
    朱说倒隐约猜出几分来。
    随着他对摅羽兄的了解与日俱增,在他印象中,能让连解试都毫无紧张和压迫感的对方倏然色变的,除了美食,恐怕就只有那位谱词写曲如吃饭喝水一样轻松自如的柳七郎了。
    等陆辞飞快躲过总以靡靡之音为登场背景乐的柳七,领着同保且同榜的四位友人回到家中时,就被在门口等候多时的钟家父母握住了手,好一阵千恩万谢。
    钟元是怎么个皮性子,腹里又有多少墨水,他们为人父母的,自是再清楚不过了。
    偏偏皮实,有时怎么打都倔着不听,成亲后是安分了一阵子,到底玩性未消,不甚懂事。
    这不,平日陆辞领着朱说安安心心地在屋子里念一整天书时,自家儿子却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很是不识好歹的态度,叫他们也无可奈何。
    尽管如此,就靠着平时所沾的丁点儿属于陆辞的才气,竟还能让榆木脑袋的笨儿子得解了!
    不论陆辞怎么不肯接受他们的拜谢,反复解释钟元是全凭实力才得解的,可不论是钟家父母,还是对陆辞已生出深深敬畏的钟元,都是半个字都不肯信的。
    陆辞推辞不去,唯有哭笑不得地接受了他们的感激,才让钟家人稍微安了心,回屋照顾儿子洗漱休息去了。
    陆母在得到机灵人的报信后,立马就关了铺席,领着两位女使烧好四人的热水,准备好干净衣裳放在一边,还在卧房的桌上,摆好了让人食指大动的多样点心。
    陆辞最满意的还是,心细的自家娘亲,不但给他房里特意备了降暑的冰盆,还有一大碗香芒味的冰糕
    等舒舒服服地洗浴过了,换上熏过香的衣裳,陆辞一边一勺勺地挖着半化的冰糕品尝,一边悠然自得地享受着女使为他绞干长发、再轻柔束起的服务。
    这才是他理想的生活嘛。
    不过,这还不是安心睡大觉的时候。
    陆辞的心态一直保持着四平八稳,连考试那几日都能睡得踏实,更何况是在他看来,完全是混吃混喝,谈天说地,仅等放榜的这些天了。
    他丝毫没有尝到半分等待结果的煎熬,倒是在结交不少新友的同时,把贡院里那小厨房的有限食材来了个物尽其用。
    因此这时也不觉有多疲累,就直接带上之前就备好了的礼物,准备同朱说、易庶一起上山去拜访授业恩师了。
    谁知刚走到大门前,就听着外头闹哄哄的。
    让人出去问过情况后,才知道是李夫子他们亲自来了。
    陆辞一愕,赶紧迎了出去:先生们怎亲自来了?我正要同朱弟、易弟他们上书院去拜访先生们。
    李夫子满是欣慰地看着他,笑道:听了得意门生成了解元的喜讯,我哪儿还坐得住呢?
    他这些天等着放榜,简直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给其他人授课时,也或多或少地有些魂不守舍。
    在得知自己最喜爱的得意门生陆辞顺利得解了不说,居然一下就夺得解元的满身荣光,直让他心花怒放,骄傲得胡子往上吹个不停,还当场大笑了出声。
    在他手底下,可终于教出了个解元来!
    最重要的是,这还是他最疼爱的弟子所得的!
    李夫子隐约猜出,陆辞肯定会在家里稍作歇息后,就来拜访自己的。
    他却舍不得叫心爱的弟子来回奔波劳累,自己得了这么个天大的好消息后,更是半刻都坐不住,干脆借用了院长的马车,带着同样也激动不已的杨夫子和刘夫子一起,三人结伴下山,直奔陆辞家来了。
    好好好,李夫子紧紧地握住陆辞双手,眼角眉梢尽是喜意,说话时,却因情绪过于激动,禁不住一阵哽咽:我便知摅羽龙章凤姿,绝非池中之物!
    杨夫子也喜不自禁,美滋滋道:往后我也能对外称,自己手底下教出了个解元来!
    哈哈,可算能跟那帮老伙计炫耀炫耀了!
    刘夫子慢了一步,就被抢走了最好的位置和想说的话,憋了半天,才干巴巴地说了句:戒骄戒躁,争取春闱中再夺省元。
    李夫子原还在偷偷摸摸地擦眼泪,闻言毫不留情地瞪他一眼,振振有词道:小郎君该欢喜时就当欢喜,该得意时就当得意,若换作是你得了解元,怕还不如摅羽此时十分之一的稳重!瞎教训什么?扫兴!
    放榜才过一个时辰多点,离春闱还有三四个月功夫,急什么急!
    况且陆辞平时就是他的心头肉,眼中宝。这回还这般争气,明明只是头次下场,就一举夺得解元之位,让他面上大为增光。
    正是将人含在嘴里还怕化了的欢喜时候,哪儿容得刘夫子乱教训?
    刘夫子哑口无言。
    偏偏杨夫子到关键时刻,也同仇敌忾了一把,凶巴巴道:早知你这般不会说话,就不该带你下来!
    刘夫子欲哭无泪,嗫嚅着不敢说话了。
    陆辞既是感动,又是好笑,赶紧出来打了个圆场,才让刘夫子从这尴尬又后悔的处境里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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