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穿越)——放鸽子(21)
他瞧着朱说双眼被烛火耀得闪闪发亮,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好似又要大笔一挥,写一首词来借歌颂灯箱来喻个人志向的派头,不由嘴角一抽,及时拍了拍其肩头,莞尔道:我们少说也要在这儿住上一个多月,朱弟不急看这么一会儿吧?你要想弄清楚其中奥妙,回头让伙计请老板上来,给我们细说,也无不可。
朱说这才回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再看那新奇有趣的灯箱,乖乖跟在陆辞身边走了。
陆辞不着痕迹地暗松口气。
尽管朱说纵使写了再多诗词,也不可能轮得到他来背诵了
可不知为何,光是瞧着对方动不动就写个三五六篇的潇洒劲儿,都让他本能地感到有些头皮发麻。
跟着陆辞出门,朱说可比上次与柳七同行时要自在上无数倍,也要期待上无数倍。
他面上不自觉地始终带着笑,一路好奇地东瞧瞧西瞧瞧。
托总有办法用些得趣又轻松的方式敛财的陆辞的福,朱说不再是初识陆辞时的囊中羞涩,也不需像上回逛醴泉寺庙会的精打细算了。
他手头宽裕许多,又因有了底气,不再需要在动用每一枚铜板前都去仔细想想了。
沿途但凡见着或合心意,或是被他认为适合陆辞的小物件,朱说都会毫不犹豫地掏钱买下来。
陆辞笑眯眯地看着他买买买,非但不阻止他,还在他挑完之后,以指导一般的温柔口吻,教他再添几样。
等逛完一条街了,陆辞拉着朱说在方才物色好的一家馄饨摊子前坐下,要了两碗三鲜馄饨,就开始帮他查看收获了。
朱弟眼光不错,陆辞目光毒辣,一下就挑出买的最好的一件来,毫不吝惜赞美之词:尤其这几块刘家水井巷出的小香饼子,别看要价不低,在这苏州城里,还称得上是物美价廉的了。如果到了密州城,由于路途遥远,货不耐积存,不乏趋名家驰誉者等因,导致价格总能硬生生地翻上将近八倍。你还剩多少本金?如果剩的还多,我建议你多买一些。但凡此类商品,若被兴贩,大多别有加饶,你惯来脸皮薄,如果不好意思去说,我可替你出面谈妥。
不过眨眼功夫,陆辞已经连等回到密州城后,具体怎么通过在各个香水行兜售皂团的小弟们来出货,甚至应支付的薪酬比例都想好了。
朱说:
陆辞忽然就狠狠夸了他这么一通,以至于朱说都不好意思坦白真相了。
他清楚的是,自己之所以会买这几块价格不菲、一块都顶五本新书的香饼,纯粹是因它瞧着好看,闻起来也气味宜人,总感觉会很适合陆兄这种精致人,才舍得掏钱的
陆辞没听到朱说的答复,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朱弟认为如何?
朱说对上陆辞笑吟吟的目光,不知为何就失去了辩解的欲望,索性将错就错:陆兄向来考虑最为周道,愿都听陆兄的。只是就不劳陆兄出面了,这点小事,我还是做得来的。
陆辞含笑颔首:等吃完了我陪你一块去,到时我也不插手,就在边上等你。
朱说拼命点头。
等热腾腾的两大碗馄饨送上来后,陆辞与朱说皆默契地保持着食不语的状态,将泡在鲜美汤水里的一个个外皮泛着晶莹的淡淡油光,体态饱满可爱的小馄饨挨个消灭。
在付账时,陆辞一派理所当然地将二人的账一起结了,对于朱说的抗议,他只懒洋洋道:让你陪我出门,哪儿还轮得到你付账?
因他的语气显得太过理直气壮,导致朱说都失语了片刻。
二人一边慢吞吞地往那卖香饼的摊子走着,陆辞还一边不时抬头赏着皎洁月色,一边漫不经心地敷衍着朱说:什么照顾不是收租子了么?租给乱七八糟的外人还得给牙人两分利,真要说来,你还替我省心省钱了话可不能这么说,平时你也没少替我照看娘亲,你要真算,那也得一并算进来别的不说,我就问你,假如换作是你,能做得出在家中有余房的情况下、还眼睁睁地看着我可怜巴巴地宿于山洞之中的铁石心肠的事么?
朱说:
他是办不出来,但他连前提里的房子也没有呀!
不等朱说再作辩驳,那香饼摊子就已到了。
陆辞微微一笑,从从容容地让开几步,当真只作壁上观,欣赏着范仲淹稍显笨拙地和精明的摊主讨价还价的稀有一幕。
让他感到几分神奇的是,朱说说话虽慢,但有理有据,思路清晰,到头来竟丝毫未落下风,最后略红着脸,取得了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多的让利回来。
陆辞认真地盯着朱说看了会儿,感叹道:不知不觉间,我得对朱弟刮目相看了啊。
朱说被看得脸上更红,明智地选择了在陆辞准备调侃他前,岔开了话题:是直接回邸店呢,还是再走走?
陆辞顺手夺过朱说手里的小袋子,轻轻地掂了掂,确定不重后,就任由朱说又夺了回去:再逛逛吧。
太早回去,说不定就得听李辛唠唠叨叨,不如逛逛这往后不见得会来第二回的苏州城的好。
况且陆辞也不打算漫无目标地瞎晃。
他找人问清楚了方向,就带着朱说一起,慢悠悠地朝县衙走了。
朱说奇道:陆兄要听公祖办案么?
陆辞点头:李郎之事是否能成,关键也在公祖,以及朝中派来主持扑买之事的那位身上。
其中知县和县尉的作用,又比朝廷下来的那位要大一些。
后者只是例行公事,与前两者毫无利益冲突,也因如此,或多或少都会问询他们意见后,再斟酌着行事。
陆辞认为,与其费老大功夫去讨好一位中央下来的官员,倒不如直接设法利用知县和县尉要想往上晋升、从而需要政绩的这点来活动一二。
巧的是,当二人去到时,县衙里正判决着一桩发生在三日前的案子。
案件已然审理完毕,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犯人对恐吓民家、夺取财物的罪行,也是供认不讳。
只是在量刑时,秦知县才有些犯难。
按照大宋律令,对什么属于官户,是有明确规定的,可对究竟怎样才算是士人,则定义较为模糊。
眼前这犯人,自称是士人,幼时在别县私塾中习过诗赋,后来才随家人迁居至此。
对是否真去过私塾这点,因年代太过遥远,已不可考了。然而他所提供的更有力的一项佐证则是他请来了的两位士人好友。
这两位的据理力争,一来能给他联名求情,二来能证明他的士人身份,可大幅减轻刑罚。
真要这么判决,倒也是有所依据了。
可秦知县好歹也在此地上任两年多了,知道其中有着不少猫腻,并不怎么乐意这么如了对方的意,只是对方准备周全,他一时间找不出别的办法来推翻,才再三迟疑。
外头听候结果的民众,就更不乐意了他们可清楚,这个欺男霸女的豪横,背后真正的依仗不是别人,正是城中颇富的孙家。
他本是个乡下人,大字不识几个,但因妹妹生得貌美,嫁给了孙家长房长孙做妻室,他作为唯一的兄长,就不再缺钱不说,态度也横起来了。
什么士人?分明是孙家花钱打通关系,找了两个见钱眼开的士人来作这伪证,想换得此人轻判罢了。
陆辞若有所思。
他对大宋律法,也略有研究,知道如果真让对方得逞,让知县承认了他的士人身份、加上有别的士人替他说情的话,量刑一轻再轻,甚至可能低至连刑罚都免了,只送往州学去听读半年,就算惩戒了。
秦知县纠结片刻,没想到好方法,也没法再拖了,只有打算捏着鼻子,照法令宣判时,外头的人群中忽然传出一道清朗好听的声音,在一片嗡嗡的嘈杂中,都清晰可闻。
他既自称士人,且自幼便习诗赋,公祖不若当场出题,让他当面作一首词,以作验证?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到有不少人呼唤攻出场,但他的出现,可要等陆郎做官了。
也不会太久。苏州顶多还有个几章,就会转到三年后的科举。
这篇文的基调毕竟不是谈恋爱(这或许就是会这么扑的原因之一吧),而是陆辞的一个事业发展,爱情会随着他的成长后期加入进来。如果只想看谈恋爱的部分,那恐怕得等一个月再来吧。
也不要担心友情会喧宾夺主啦。狄青正式登场的时候,你们会发现,他跟其他人给人的印象相比,会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篇文并没有发生奇迹,而是已经彻底扑了。所以我只想按照自己的心情和步调慢慢写,在忙碌的毕业年里尽可能维持更新。
如果你们愿意再陪我走一段路,我会很感激的。鞠躬。
注释:
1.灯箱:
北宋就已经出现了灯箱广告。《清明上河图》中的孙羊正店大门前,有三块立体招牌,分别写着孙羊正店香醪字样,这三块立体招牌,便是灯箱广告。它们应用了内置蜡烛作为照明,夜间明亮照人,特别引人注目。虹桥附近的那家脚店门口,也设置了一个灯箱广告,上书十千脚店四字。(《宋:现代的拂晓时辰》)
2.香饼:宋时的香饼主要分两种,一种小香饼子,单纯作为熏香用的:蜀人以榅桲切去顶,剜去心,纳檀香、沉香末,并麝(香)少许。覆所切之顶,线缚蒸烂。取出俟冷,研如泥。入脑子少许,和匀,作小饼烧之,香味不减龙涎(香)。宋人的《游宦纪闻》
另一种香饼,则是煤饼:用煤粉与香料混合后压制而成,可长时间燃烧,并散发出香气。
香饼,石炭也。用以焚香,一饼之火可终日不灭。欧阳修《归田录》。这种香饼,甚至可以作为士大夫家里互相馈赠的雅品。(《宋:现代的拂晓时辰》)
熏香在宋时非常普遍,不只是上流社会的奢侈:尤其端午节时,家家户户都焚香:杭城人不论大小之家,焚烧午香一月
宋人对香药的应用非常广,除了香熏,还用于加工食品、保健、沐浴、化妆、祭祀、婚娶礼俗等等。
3.此案原型改编自《名公书判清明集》卷十一《人品门士人类引试》。
当中就涉及到地方官直接出题让人写诗,以此判断是否粗通文墨。而刑罚减轻至只是送往州学听读半年,也是出自此案的结果。
4.士人:
宋对士人又宽带,但是对怎样是士人,却很宽松。
参加过解、省试的,哪怕没有考上,也算士人;在地方或者中央官学读过书的,也算士人;官府认为这人文理粗通的,也可以算士人。《宋代科举社会》p168
第二十七章
秦知县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嘴角,却在别人察觉之前,故意沉下脸来,轻喝道:堂下不得多作喧哗!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民众,立马就有所收敛,屏息等他宣读判决了。
秦知县却不忙宣判结果,只以听不出喜怒的平静口吻询道:方才是何人提出,不若让人犯当场作诗一首,以测学识的?
众人一愣,不知不觉地往两边让开些许,显出后排人堆里的陆辞来。
陆辞虽有些意外,仍依言不疾不徐地往前一迈,微微笑着行了一揖礼:回公祖,正是在下。
秦知县没来料到走出来的会是个还未及冠的少年郎,暗暗地吃了一惊。
以至于他顿了一顿后,才接着问对方名姓。
陆辞莞尔道:在下陆辞,密州人士,为替母侍外祖之疾来此,偶然听闻公祖执法如山,明镜高悬,特来县衙一观。方才只小做提议,非是妄议,还请公祖勿怪。
陆辞不卑不亢的作答,显然很是合乎秦知县的心意。
见秦知县流露出几分对这忽然杀出的小郎君的欣赏,刚还一副老神在在模样的豪横,可终于开始慌了。
他虽仗着妹婿家的风光,四处横行霸道,也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
他虽在小时候上了那么十天半个月的私塾,也就是背得几句三字经,会写自己名字,常用的文字也识得一些,要用士人的标准来衡量,那真真当得起是胸无点墨了。
要这样的他去吟诗作对,那不是强人所难么!
他不敢打断知县说话,以免被扣个咆哮公堂的罪名,只敢在秦知县问完陆辞话了,微微笑着捋了捋自己的须髯的空当,急忙插入:不过一小儿戏言,公祖怎能听取?
秦知县慢慢悠悠地反问道:依你的言下之意,是不敢了?
人犯额头已渗出了几滴冷汗,知晓秦知县是真的认同了这提议了。
他情急之下,倒还真有几分急智:但凡创作诗赋,总托不得契机灵感。我现身陷囹圄,满腹忧思,又何来那份闲情逸致?
他尤在垂死挣扎,可那两位收了孙家钱财来作这人证的士人,脸色已经不大好看了。
他们皆非蠢人,哪儿瞧不出秦知县已有了主意,甚至偏向也有了不少。
这人越是着急辩解,阵脚大乱,不就越是证明了他的腹无才学么?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秦知县并未强迫他继续做事,甚至颇为认同此言:此话倒有几分在理。世间唯有才高八斗如曹子建,方能命悬一线下,七步成诗罢。
不等人犯露出喜出望外的神色,秦知县就看向陆辞,认认真真地问道:他既这么说了,陆小郎可还有别的建议?
陆辞从善如流地接道:既然如此,公祖不若出帖经,墨义各一道,这只需勤学苦背,而不需灵感来助了。
不等人犯接着反对,陆辞便悠悠然地堵住了后路:但凡士人,纵诗才上或有寸短,以至于危急下连首粗通的诗词都写不出,却不可能连这最基本的都答不出的。若真是如此,显是平日便不曾勤学苦读,才落得如此不学无术。
书不读,词不解,意不识,诗不作,陆辞口吻虽是云淡风轻,字字却都铿锵有力:恕在下直言若这也能称为士人,天下怕便没有庶人了!
此话一出,外头原只是听个热闹的民众们,具都沸腾起来了。
说得好!
连我家小儿都能做首粗通的小诗哩,连这都办不到,还好意思自称士人?
瞧他那心虚的模样,要能背得出来才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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