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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每天都想退位[穿书]——今夕故年(19)

    谢容和沉砚并肩走过小石桥,在湖心亭里站定。
    湖心亭里安置了软榻案几蒲团,软榻上搭着谢容的大氅,案几上摆着小火炉,炉上热着酒,旁边摆着两只玉盏。
    谢容见沉砚衣摆在风中微晃,随手将宫灯搁在案几上,伸手想解开大氅还给他,却被沉砚微微压了手。
    沉砚碰着小暴君越发冰冷的手,见这没准备汤婆子,转身想出亭子去:陛下手冷,臣去命人拿汤婆子来
    谢容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嘀咕道:这周围都没人朕不让他们跟着。
    沉砚眉头一皱。
    谢容瞧着他神色,故作松快道:难得清静,朕不想让他们跟着,他们
    声音低了些:他们厌恶朕,朕都知道。
    小暴君说这话时,微微垂了眼,长睫轻轻颤着,有一丝难以掩饰的脆弱稍纵即逝。
    沉砚不知怎么的,就觉得那长睫在他心上悄悄划了划,叫他那冷硬如铁的心都有片刻的酥麻。
    沉砚沉默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温然一笑,徐徐道:那陛下恕臣冒犯。
    他将谢容两只手都捉了起来,合在一起,拢在手心里,轻轻摩挲着,用自己的手来替谢容暖着。
    谢容心头轻颤。
    明亮灯火里,沉砚神色沉静又认真,低头专注地替他暖着手,这模样,格外使人安心。
    明明是过分亲近、一点儿都不符合两人身份的举动,由沉砚做来,却是毫无违和,好像水到渠成般的自然,让人说不出抗拒的话,也生不出不悦的心思来。
    这样的人,温柔起来,谁能抵得住啊。
    谢容默默地想,反正他扛不住。沉砚就是有这样的本事,用轻柔温和的笑容,轻而易举地溃败他所有防线。
    他向来无法抵抗别人给予的温暖。
    哪怕知道身份殊途,哪怕飞蛾扑火。
    和双手一并慢慢变得温热的还有他的脸颊和耳垂,亭子里□□静了,静得谢容有些不自在。
    他决定找点儿话聊:说起来,许久不见砚之了。
    沉砚抬眼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眼底泛起淡淡地笑意,嘴里却道:不是每日早朝上都能见着么。
    谢容:
    话是这么说,但他都刻意换了砚之的称呼了,沉砚还不懂吗!
    他瘪了瘪嘴,转而又道:许伯近来可还好?
    许伯是相府的前任管家,如今在相府种菜养老,谢容在相府暂住期间和他关系最好。
    沉砚道:尚好。
    燕九呢?
    燕九是沉砚的侍从,在谢容在相府居住的日子里,也短暂地服侍过谢容。
    沉砚道:尚好。
    谢容又接连问了好几人,都是相府上的人。
    沉砚一律回答尚好。
    等谢容连相府上的厨子都问完了,便安静下来。
    他将所有人都问了一遍,唯独没有问沉砚。
    沉砚等了片刻,等不到他下一句,眉梢轻动:公子怎么不问问我?
    谢容看了沉砚一眼,矜持地抬了抬下巴,轻哼一声:问你干什么啊,不是早朝天天见着么。
    他将方才沉砚的话原封不动尽数奉还。
    沉砚愣了一瞬,倏而低声笑起来,似有些开怀。
    沉砚的笑声低沉,磁性十足,声声落谢容耳,撩得谢容耳根子都有些麻。
    他耐心地听了一会,没听见下文,自己先扛不住了,于是又一本正经地打断:好了好了,我问就是了。那砚之近来可好?
    沉砚收了笑,正色道:不太好。陛下近来屡屡赏赐,砚不知该如何回报陛下,心中不安已久。
    骗人。
    谢容睨他。
    沉砚的嘴,骗人的鬼。
    真不安已久怎么也不进宫?
    每日里安安稳稳地往朝堂上一站,姿态倒是从容不迫得紧,一点都看不出不安的模样。
    谢容也慢吞吞地笑了声,将自己的手从沉砚手里抽出来,旋身在软榻上坐下,倾身端起小火炉上温着的酒,在两个酒杯上各自斟满。
    方懒散随意道:那给你个报答的机会吧陪我喝酒。
    和数月前相比,小暴君变得越发沉稳了。
    不像他最初见着的那样,轻轻一碰就受惊的兔子般惊惶。
    沉砚不知为何,莫名有些怀念几个月前的小暴君。
    谢容说是让沉砚陪喝酒,可实际上谢容并不怎么管他,只自己一杯接一杯的喝。
    酒不烈,但也遭不住喝这么又快又急。
    沉砚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他在谢容独自喝了一壶酒的时候按住了谢容的手,低声道:陛下喝慢些。
    谢容只道他怕酒喝光,下巴一抬,示意他看案几下,满满一大坛子酒:不怕,那儿还有呢。
    沉砚道:陛下莫喝醉了。
    谢容手腕微微用力,就挣脱了沉砚的手,他睁着一双水光潋滟的眸望过来,不以为然:朕千杯不醉。朕被太医和梁庸平管着,好久没喝酒了你松手,替朕斟满。
    朕都跑出来了,看来是铁了心要喝个够。
    沉砚倾身取来酒壶,替谢容斟满,看着谢容仰首一口饮尽,有一滴吞咽不及的酒液从唇角溢出,滑落在下巴处,摇摇欲坠。
    他忽然就想起来曾经做过的一个旖旎梦境,呼吸微微一滞。
    停顿瞬息后,沉砚抬手,指腹飞快地拭去了谢容下巴处那滴酒液。
    在谢容不解的眼光中,他若无其事淡淡一笑:公子以前就很爱喝酒,如今居然也肯听话少喝了。
    他说完这句,身边人忽地安静下来。
    谢容捏着空空的酒杯,视线空茫了一瞬,也不知落在哪里,半晌后才偏头看向沉砚。
    他低声道:疼。
    什么?
    谢容重复:喝太多,疼。
    他抬手,摸了摸胃在的位置,手指微蜷,轻轻按了按,可怜巴巴地看着沉砚:这里疼。
    沉砚心里一动。
    他查过小暴君的信息,自然知道小暴君嗜酒如命,落下了胃疾,一多喝酒就会发作。
    这段时间见谢容滴酒不沾,他还以为这小暴君改过自新决定好好养身体了呢。
    谁知今夜又放纵起来。
    正想着,手臂上一紧,谢容见他沉默许久,不满地拽住了他的手臂,气咻咻道:怎么不给朕斟酒?
    久不沾酒,就算酒量好的人,也容易醉。
    谢容虽然一直嚷嚷着自己没醉,但沉砚偏头看他时,能从他水润润的眸底里窥见几分隐藏极深的醉意。
    都喝三大壶了。
    这酒沉砚知道,入口绵软,后劲却很足的。
    酒量再好的人也扛不住喝这么急这么猛,小暴君几乎是拿酒当水在喝。
    或许是今夜气氛太好,沉砚难得地也松懈了一点也只有一点点,不碍事,他想。
    他将酒壶从小暴君手里轻巧夺过来,替自己也满了杯,温声道:再陪公子喝一杯,便不许喝了。再喝公子要醉了,明日醒来头疼难受。
    谢容被抢了酒壶,皱眉,伸手想抢回来,没成功。
    他有点气,多半又是真喝迷糊了,口不择言地气道:你算什么小饼干,凭什么管朕啊!
    他将空酒杯丢到案几上,整个人扑过来抢。
    沉砚举高了酒壶,一手扣着他腰,不让他碰,拉扯间,谢容宽大的袖子滑落下来,露出一点儿白皙纤细的手腕。
    不过他也不管,只一心一意地攀着沉砚的肩,去抢酒壶。
    沉砚躲着他的手,眼角一闪,却觉得隐约瞧见了什么,他动作微微一顿,眸光凝了几分:陛下手腕上是什么?
    沉砚手上停了动作,谢容便趁他不留意,一把将酒壶抢了回来,得意地替自己斟满酒。
    动作间,衣袖再次滑落,遮住了手腕。
    沉砚没看清,正欲捉了谢容的手细看,谢容已仰头又喝一杯,满足地砸吧了一下嘴,嘀咕道:谁都不能管我,只有哥哥能管。
    他真喝多了,呆呆地喊了两声哥哥,情绪低落下来,偏头看着沉砚,喃喃:你是我哥哥吗?
    哥哥这两个字勾得沉砚眸光微暗。
    他没再理会谢容的手腕,回忆了一下小暴君的身份,淡淡道:我非大皇子。
    大皇子早被小暴君弄死了在小暴君继位那年。
    小暴君怎么突然提起早已亡故、还是被他自己亲手葬送的皇兄?
    还只能哥哥管?
    这疑惑在心底发芽,旋即沉砚就听见小暴君充满讥诮的声音:不是他他也配当我哥哥?
    谢容讽完这一句,便飞快地揭过了这个话题,显然不想细谈。
    他眨了眨眼,眼巴巴地看着沉砚,口出惊人之语:你来当我哥哥好不好?
    谢容眼底醉意越发明显,水光润泽,朦朦胧胧,唇齿间呵出淡淡的酒气。
    酒意上头,他摇摇晃晃地拽住了沉砚的袖子,仰头看沉砚,眼底只剩得朦胧人影。
    他用最后的力气喃喃道:我也想要哥哥护着想要哥哥宠着,我没有哥哥别人都有哥哥哄,我没有
    噗通一下,谢容终于扛不住醉意,一头栽进了沉砚怀里,呼吸绵长。
    沉砚:
    他下意识揽紧了人,哭笑不得。
    今夜来清沁湖见小暴君,他想过无数种可能。
    小暴君或许要威逼利诱命他效忠,又或许要灌醉他、对他做些什么符合小暴君身份的事。
    总之沉砚表面上看着温和,防备心却是满满的。
    可万万没想到,这人就这么先把自己灌醉了?
    醉得连认哥哥都闹上了?
    沉砚怀里抱着软绵绵的酒味小暴君,神色有短暂的空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片刻后他默然伸手,取过被小暴君丢在一边的大氅,轻轻盖在小暴君身上,替他挡了挡寒风,又替他调整了一下姿势。
    小暴君温顺地靠在他怀里,头枕在他肩膀上,一动不动,任他摆布,乖巧得很。
    喝多了酒,他素来白皙的脸颊上也泛起了轻微粉意,一双唇血色浓了几分,微微张着,小声地打着小呼噜。
    喷出来的热气,卷着浓浓的酒意。
    沉砚视线在那纤细的脖子上停留,眸光深沉。
    哥哥这个称呼,对他来说,其实不是什么好回忆。
    上一世他还没正式当暗卫的时候,每半年都要参与一次考核的。
    说是考核,其实就是将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训练者称他们为苗子。
    一大群苗子被赶进一处修罗场里,互相厮杀,优胜劣汰。活下来的人,才能继续训练,成为真正的暗卫。
    小沉砚第一次参加考核的时候才五岁,尚且懵懂的年纪,虽然知道其中残忍,但心底尚留几分柔软。
    所以当一个受了伤的小孩跌跌撞撞地冲他跑来,哀求又可怜地喊他哥哥的时候,他没忍心下手。
    结果可想而知。
    他因着那一声哥哥,险些被一刀穿心。
    小暴君也想这样吗?
    喊他砚之,喊他哥哥,一步步卸下他的防备,好在紧要关头,给他致命一击?
    过于阴冷的回忆在脑海里翻涌,沉砚呼吸沉重了几分,无法控制地抬起手,悬空搭在谢容毫无防备的颈脖上。
    那么脆弱,那么纤细,只消轻轻一折,这威胁就再不存在了。
    沉砚指尖绷紧,绷得太用力,反而有些颤抖,丝缕杀意在指尖流泻。
    他在犹豫不定。
    谢容倒不知这许多。
    他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动了动,不小心将大氅扯开了些,冷风嗖的钻进来,他立刻一哆嗦,下意识就往沉砚怀里蜷了蜷,闭着眼嘀咕:好冷哦
    声音柔软绵绵,猫儿叫似的。
    沉砚倏然卸去了指尖的力气。
    他的手落下来,指腹在谢容颈间大动脉上轻柔地摩挲了一下,方抬手在谢容脸颊上轻轻拍了拍:公子,这里冷,回宫歇息吧是喊御銮来,还是?
    沉砚话音未落,谢容朦朦胧胧半睁开眼,毫不犹豫地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不要御銮,要哥哥抱。
    眼前的小暴君,没了清醒时的沉稳,像是回到了数月前。
    看起来是真的醉得不轻。
    谢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生死关头徘徊了几个来回,感受到沉砚没动,便闭着眼又黏黏糊糊地喊了声哥哥,声调委屈地要命。
    好冷啊这里
    沉砚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那眸底浅淡的杀意就消散了个干净。
    他稳稳将谢容抱起来,用大氅将谢容包裹了个结实。
    白绒绒的领子围在谢容脸侧,衬得他整张脸更显清瘦,没点儿肉,白里透着粉。
    乖巧又温顺。
    算了。
    他就从没见这么蠢的小暴君。
    想来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威胁的。
    沉砚淡淡地想,若是以后再动手也不迟。
    大概是被谢容特意吩咐过,回寝宫的一路上,沉砚都没见着宫人,甚至连梁庸平都见不到影。
    沉砚将人放到床榻上,刚一松手,谢容又温温吞吞地黏了过来,抱着他手臂不肯撒手。
    沉砚瞥了他一眼,要不是听着呼吸绵长,都要以为这人在装傻了。
    沉砚毫不留情地抽手起身,看着谢容没了倚靠,茫然地倒在绵软的被子,发出不满地哼唧声。
    看了一会,才半蹲下身,给谢容脱了鞋袜,将沾满寒意的大氅丢到一旁,迟疑了一下,又替谢容褪了外衣,抽掉了束发的玉簪。
    做完这一切,他才拎猫儿似的,将谢容塞进了被窝里。
    大概是察觉到哥哥要走,谢容睡梦中都不安稳,哼哼唧唧地念: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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