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回旋[无限](重生)——深海手术刀(10
于是忍冬的监护仪真的被推到了他面前来。
床栏很高,连乔要努力仰起脖子才能看到监护仪的全貌。护士倒是贴心,往他脖子下面加了个枕头,这才离开。
于是连乔就盯着那监护仪看。忍冬的生命体征一有什么问题,他叫得比监护仪还勤。
最后,所有医生护士都被他吵得不胜其烦,打电话请示了上级医师也就是连乔他妈后,又给连乔推了支镇定剂。
世界总算又清净了。
第129章 遗书
连乔毕竟年轻,体质好,脾脏切除术后虽然发了几天高烧,但一堆高级抗生素用下去,他也就挺过来了。
除了整个人瘦了一圈、肚子上留了条大疤以外,他看起来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或者说,装的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他努力表现出自己状态很好的样子,总算求得他妈同意,允许他坐在忍冬床边陪护,而不是被关在自己的病床上。
这些天来他日思夜想,想见到一床之隔的忍冬。此时终于见到了,心却又拧成一团。
忍冬的手术很成功,然而病重病危也不是白下的。回到ICU的徐忍冬也发起了高烧,能用的药都用上了,体温还是压不住,在40度上下徘徊。连乔他妈估摸着是个中枢性发热,就给他上了冰毯机。
冰毯机的工作原理很简单,就是一张垫在身体下面的毯子,一旦检测到体温升高,就会自动制冷,进行物理降温。
这是为了高热避免烧坏脑子。
冰毯机退热效果虽好,但问题就是太冰了。连乔时不时把手伸到忍冬背上,摸到他冰块似的后背,每每担心他落下背疼的病根。好在,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治疗逐渐起了效果,忍冬发烧的次数减少了,冰毯机的工作频率也越来越低。
但忍冬始终没能醒来。
连乔他妈说这是因为受伤太重,身体内环境失去平衡,还没缓过劲儿来。因此他心跳一直很快,快得让人担心心脏下一秒就要过劳崩裂;肺功能也极差,根本离不开呼吸机,时间长了还并发出肺炎。整体情况不是太好。
忍冬短时间内是出不了ICU了,连乔倒是一天好过一天。于是他就拖着一身的管子,守在忍冬床边,当起了全职陪护。
再怎么说连乔也算是ICU的病人,让病人陪护病人,实在是不像话。好在连乔双亲都是本院自己人,连乔他妈也说别理他让他去,他在赎罪。亲妈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还有什么话讲?
于是连乔就这么一边养自己的伤,一边陪忍冬养伤。
时间一晃而过。
在ICU的这段时间里,连乔充分见识了他们是怎么对待病人的。倒不是说不尊重病人,有些医学操作实在是没法尊重。
比方说,护士们每天把病人翻来翻去,检查身上有没有褥疮。
所谓褥疮,就是卧床时间长了之后,肌肉和骨骼相互挤压,导致皮肤局部破损。由于久病卧床的病人营养状况都不太好,万一长了褥疮会很难愈合,严重的甚至会烂到骨头里。因此只要有条件,就得让病人经常翻身,避免同一个地方长久受到压迫,影响血液供应。
最容易长褥疮的地方,当然就是屁股了。
刚开始,连乔觉得天天看人屁股是个很猥琐的事儿。在自己亲妈以及护士们的连番炮轰之下,连乔也开始逐渐接受了ICU的护理常规,配合护士进行翻身。
忍冬在ICU里躺了一个多月,屁屁依旧光滑如初,一点红印子都没有。就连护士长都夸奖连乔护理到位,为忍冬减少了很多痛苦。
翻身其实还好,最让连乔糟心的是另一项日常检查:GSC评分。
这是对昏迷病人意识状态的一项评分,涉及到能否应答、能否配合睁眼、有无疼痛反应等等项目。昏迷中的忍冬自然无法应答和睁眼,至于疼痛反应
居然是要掐奶*头的!据说是因为这里对疼痛比较敏感,所以
连乔第一次看到护士动手的时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护士长掐完这头掐那头,还招呼大家一起过来掐,看看反应对称不对称。
连乔只觉忍冬的小*头快被他们掐肿了,正在心疼,护士长又笑眯眯地说:你昏迷的时候我们也是这么掐你的哟。
连乔:
ICU病人是真的没有人权!
虽然没有人权,不过ICU能提供最好的治疗也是真的。连乔眼看着忍冬的状态一天天好起来,意识评分也原来越高。从最初的毫无反应,到眼珠子能在眼皮底下转动,再到最后能模模糊糊地哼哼两声,连乔的心也像大地回春,一点一点地恢复了温度,脸上也终于有了笑容。
连乔他妈看在眼里,不住摇头。
唉,这孩子,是真的喜欢他啊。
连乔不顾自己也是经历过大手术的人,没日没夜地守在忍冬床边。一方面是为了陪护,另一方面是怕刷出电梯,他好跟忍冬一起进去。
又过了很久很久,忍冬终于睁开了眼睛。
连乔感动得当场宣布从此吃斋念佛,被亲生爹妈一顿胖揍。忍冬虽然醒了,身体状况却还是很差,转到普通病房又呆了好一段时间才出院。
连乔高兴得恨不得放鞭炮,他爹妈倒是很冷静。毕竟他们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忍冬出院对他们来说也算是少了一个心理负担。
他们内心始终对忍冬抱有愧疚,毕竟忍冬坠楼也是为了救他们家兔崽子。到头来兔崽子只是切了个脾,忍冬反而鬼门关反复横跳,折腾了两个多月。
好在最后忍冬还是痊愈出院了,要是忍冬真出了什么事儿,连乔他爸妈都不知道该怎么赎罪更惨的是,他们甚至不知道该向谁赎罪。
哎。忍冬太可怜了。不光无父无母,还被他们家这头猪给拱了。
实在是太可怜了!
由于长期卧床,忍冬的肌肉萎缩得厉害,整个人瘦得脱了形,活像一具骷髅。连乔恨不得把他公主抱抱上楼,在忍冬的严词拒绝下方才作罢。
他们回的是连乔的家。这天是工作日,连乔父母走不开,就把他们送到医院门口,看他们上车之后各回各科各自忙碌去了。此时家中空空如也。
这两个月来,连乔一天都没回过家。连乔他爹妈也时常蹲守在ICU里,因此这家中久无人气,家具桌椅都冷冰冰的。不过为了迎接忍冬,他们家已经提前请人来打扫过,冰箱里也备好了新鲜的菜肉果品,就等着忍冬回家来享受人生了。
连乔把他扶到房间里,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忍冬不大习惯他这样,让他去做自己的事。连乔笑眯眯地表示,伺候你就是我现在唯一要做的事。
忍冬问:你直播间呢?
连乔:跟平台解约了。
忍冬尽管早已预料到,却还是微微皱眉。连乔忙道:我解约不光是为了你。咱们不是还有副本没打完嘛,我哪有心思直播啊。等一切尘埃落地了再说吧。
忍冬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其实我也辞职了。
连乔道:我知道。你公司领导来看过你。他还问我你什么时候能好,还愿不愿意回他们公司。
忍冬不置可否,只是笑着说:糟了,咱们两个现在都是无业游民。要麻烦你爸妈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攒的钱还够用。连乔为了让他安心,当场掏出手机点开余额给他看,来,你数数,好多个零呢!我有钱的,你不要担心!
这哄人方式可以说是十分直白了。
忍冬心里软成一滩水,一时没什么话好说,就扯扯连乔的袖子,说:抱抱我吧。
连乔被这话勾得,X火一下子上来了,饿虎扑食般地扑到床上来。却又怕伤了他,极其小心谨慎地挪到他身边去。先轻轻给他盖上一层软被,这才把人抱进怀里。
忍冬没什么力气地挣了一下,挣脱不开,裹在被子里闷闷道:不要隔着这个
连乔一愣,尴尬地咳嗽一声道:无菌操作习惯了,碰你之前都想做个安全隔离他掀起被子钻进被窝,把忍冬抱了个满怀,又仔细地给他掖好被子,生怕一点冷风从他后背倒灌。
忍冬从他近乎偏执的谨小慎微里,感受到他这些天来的担忧与不安。心里像捂了个热水袋子,暖暖的。忍冬把头埋在他胸口,久违地感受着他的气息,忽然很想告诉他,其实自己早就能听到周围的声音了。
他听到连乔每天复读机一样地问他什么时候能醒,他听到其他病人在抢救时医生大呼小叫开医嘱。他听到连妈妈说给他推一针,拖床上去别让他在这儿睡,他听到连爸爸气鼓鼓地骂连乔你现在知道错了有什么用,等他醒来你给他下跪赔罪吧。
虽然身体没有感觉,但他从连乔的絮絮叨叨里,知道自己今天又被抽了几管血,被扎了多少针。他知道连乔每天给他翻身,按摩,尽可能地避免褥疮和肌肉萎缩。他甚至隐约感觉到,当他的心脏又一次罢工不跳的时候,连乔和其他医生一起来给他做胸外按压,那时好像有滚烫的眼泪落在他胸口。
ICU里的日日夜夜,走马灯似的在忍冬眼前晃过。无数情绪在胸中翻滚,绕过嘴边,最后只剩了一句话:
这些天来,我也很想你。
连乔轻轻抚摸他的头发。许久,发出一个带着哭腔的嗯字。
忍冬微微仰起头,说:想吻你,没有力气。
连乔立马捧着他的脸一顿亲。
忍冬嘴角微扬。亲够了,又说:想抱你,没有力气。
连乔抱着他在床上滚来滚去。
滚够了,忍冬说:想上
连乔突然大惊失色,一把捂住他的嘴:不,你不想!再想就要被锁文了!
忍冬:我只是想上卫生间。
连乔:
忍冬:你以为我想上什么?
连乔:你怎么躺了两个月车技反而见长了!
之后,两人当然没有开车,而是和谐正直地一起去上了个卫生间,然后和谐正直地开始看电视。
在ICU呆久了,平常耳朵里都充斥着各种监护仪滴滴声和医生护士抢救声。此时忍冬终于能看电视了,连广告都觉得格外好看。
津津有味地看了一阵,忍冬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问道:对了,你最后是怎么出来的?
啊?连乔正在给忍冬剥药片壳子,闻言没反应过来,什么?
就是那个忍冬感觉睡久了脑子不大灵光,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个副本的名字,五脏庙。
哦哦。连乔恍然大悟,那个啊。我把绅士弄死了就出来了。
忍冬张了张嘴,想问细节,心里却蓦地一揪,想到了更重要的事。
你那时候应该用我的肾脏。忍冬道,因为我已经昏迷了,不会痛。何况那时你也不确定献祭完肾脏之后是不是马上就能开门走人,万一后面还有别的危险呢?当时你的队伍里的唯一战斗力,你不应该
连乔打断他: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做不到啊。
忍冬一愣。
连乔低头剥着橘子,很是平静地重复道:我做不到。
忍冬叹道: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你也知道,只要一出副本我就
连乔问:那如果换做是你呢?
忍冬又是一愣。
连乔把橘子塞进他嘴里,微笑地说:如果当时醒着的是你,你会挖我的肾吗?
忍冬感觉心脏一下子被攥紧了。此刻他才忽然意识到对啊,如果交换立场,如果当时需要作出抉择的是他,那么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挖出自己的肾脏的。
让连乔受伤,远比他自己受伤更让他痛苦。为了连乔他愿意牺牲一切。
可是反过来,当连乔为他牺牲的时候,他却指责连乔不够理智?
他在干什么啊
忍冬心中被自责填满,只得叹一口气,低声道:对不起。
连乔忽然苦笑:你道什么歉?该道歉的明明是我。
忍冬莫名其妙,露出了满头问号的困惑神色。连乔道:要不是因为我乱来,我们怎么可能从七楼摔下去?说到底全是我的错
原来是在说这个。忍冬笑了笑,说:你不提我都忘了。
连乔叹了口气,抱住他。怀中的人瘦得像具骷髅,抱着硌手,硌得他心都疼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补偿你你进ICU的时候我觉得我死一万次都不足惜,可是我再自责又有什么用,我没有办法替你吃苦,我没有办法赎罪我真的一个肾脏算什么,如果能换你平安无事,我什么都可以挖出来给你
他在忏悔。他在为自己的莽撞冲动忏悔,然而大错已经酿成,道歉和悔恨都没有用。
忍冬在现实里受的伤无法完全恢复,只能慢慢养。他会留下后遗症,他会一辈子受到病痛折磨。
此刻徐忍冬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很奇异的念头:他想,从今往后连乔都会被愧疚束缚。连乔会永远永远地对他好,一辈子都不离开他。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愧疚是一种自我折磨,他深知这一点。他也曾因为自己的失误,因为怀疑、任性、无知,而害得连乔惨死。那时他也愧疚得恨不得以死谢罪。
所以他非常理解连乔现在的心情。
然而和自己不同的是,连乔不会重生,他没有机会弥补自己的过失,他将永远地背负这份自责,并且画地为牢,心甘情愿地成为一个囚徒。
这是不公平的。
这也不是徐忍冬想要的爱。
于是他叹了口气,揉揉连乔的头发,说:我们不要再提这件事了。我们都不要自责了,好不好?
连乔眼圈发红:可是
徐忍冬想了想,问:你是不是仍旧觉得对不起我,想要得到惩罚?
连乔点点头。
徐忍冬:那就把手伸出来。
连乔想也不想,乖乖地伸出手。
徐忍冬抓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连乔痛得咬住嘴唇,却对抗着生理本能,反而把手往他嘴里送了送,像是希望他咬得更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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