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祸临头[重生](修真)——岳千月(141)
说来这个人呀,明明现在都成亲了,也还和当初一样,一板一眼地叫她渺玉女呢。
若是为你收剑封鞘,叶浮心甘情愿。
夫君,夫君,是阿渺负你。
这不是一个可以收剑封鞘的安宁盛世。
阴脉的水,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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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群鸦归巢。
客栈掌柜的是个胖子,他拨算盘,抬头探脑地朝门口张望:小丫头,你娘亲怎么还不回来呀?
门口有个绿衣小女孩儿,吭哧吭哧搬来把板凳,一屁股坐上去:娘亲会回来的!果果儿乖乖的,在这等娘亲回来呀!
她有些怕生,一紧张就结巴,却努力跟掌柜的担保:前天娘亲还、还买了一把好看的剑鞘,要和果果儿一起送给爹爹的!她很快就回来啦!
掌柜的抓了抓头发:好吧好吧。那你娘亲可得快点回来,这明儿的住宿钱,她可还没付呢。
夕阳下,那白净的女孩子双手捧着脸颊,笑得甜丝丝:嗯嗯,好,好娘亲一回来呢,就要带果果儿去找爹爹啦。
她不知道,她的娘亲再也回不来了。
第155章 笼内牲灵看牢笼
最终留下来的, 便是这一具骷髅白骨。
叶浮跪伏在那里, 早已哽咽不成声, 口中似疯似痴地低低呢喃,哪里还有半点剑神威严。
蔺负青都怕他又要哭昏过去, 低声道:叶剑神, 斯人已逝, 还请节哀。
叶浮泪流满面,说不出一句话。他望着巫渺遗骨的眼神是虚飘的,整个人仿佛失了魂魄, 只是一具泥塑的人偶。
蔺负青不忍再看, 手指触碰过骨上一个个蝇头小字。
字字真相晃得他头晕目眩, 蔺负青怔忡许久, 闭眼轻叹一声:怪不得。
怪不得尹尝辛曾嘱托幼时的他要来阴渊之下看看, 怪不得五尺清明的力量可供他逆天施展重生禁术。
太清岛上那株老神木竟是接引魂木, 而五尺清明是魂木被斩断的木芯精魂。那么最初斩伤魂木的那个育界叛徒, 必然就是尹尝辛了。
怪不得
师哥, 忽然腕骨一紧, 是旁边方知渊眼疾手快将他腕子捏住,你手上是什么?
蔺负青蓦然睁眼,抬起手指, 却见几点淡淡奇光萦绕在他指尖。
残魂?
魔君凝神怔了两息,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连忙运灵流护住, 疾声道, 这怕是渺玉女的残魂!知渊,你来帮我!
他下意识唤的是方知渊,可叶浮的动作却比谁都快。
是她,是她!是她的魂魄!这个男人倏然红了眼,困兽般粗喘着攥紧了蔺负青的手指,摘下那点残魂,颤巍巍捧在手心。
元婴境往上的修士陨落,时而会有难消的执念凝成残魂,给阳间留下最后的只言片语。
叶浮浑身都开始发抖了,他将天地灵气注入那点魂魄,奇光便在阴渊阴脉之前渐渐凝实。
很快,它幻出那个女子的温柔相貌来。
巫渺未做玉女盛装,是死前的模样打扮,无知无觉,眼神与表情都是空灵的。
渺玉女身死已久,这不是活人,只是一缕执念罢了。
娘亲?
愕然的嗓音自身后惊响。
叶花果傻愣愣站在那里,阴渊的水倒映出姑娘翠绿衣角。她与巫渺的残魂对视。
蔺负青心内暗暗叹息一声,面上不显,只淡然向她招手:花果,过来见你娘亲。
啊?
叶花果彻底混乱了,她抓着头发,语无伦次,什么,这这是怎么回事,娘亲?渺玉女?我啊??
那等等,叶剑神仙君大叔啊??
绿衣姑娘喃喃自语,最后她崩溃地抱着头,啊???
方知渊指节撑着额角,无可奈何地道,你姓叶,叶浮也姓叶,就是这么回事。
叶花果忽然浑身一震,僵硬地一点点转身,哆嗦着把目光凝在身旁叶浮的脸上。
自巫渺残魂现形的那一刻起,叶浮的神情就变得十分宁静安详。
泪痕还挂在沧桑眼角,他竟牵起嘴角,疲惫地笑了笑,轻轻道:阿渺啊。
世间一切再与他无关,叶浮近乎贪婪地看着眼前的这张脸这张令他魂牵梦萦地寻觅了两辈子的脸。
很快就永远看不到了,看一眼就少一眼了。
巫渺的残魂忽然开口了。
她道:果果儿
叶花果如遭雷击,哑口失声。
残魂早已死在过去,当然看不到生者。她只是循着临死前难断的牵挂,痴痴道:娘亲对不住你,果果儿
娘亲毁诺了,娘亲回不去好孩子,你不要等我
蔺负青与方知渊神色复杂地对视。
叶花果愣愣地把揪着头发的手放下来。
娘亲
当年她被巫渺遗弃在陌生的客栈里。她等了一天又一天,直到掌柜的忍无可忍将她扫地出门,也没等到巫渺回来。
她成了流浪儿,挨饿受冻还得了个口吃结巴的毛病,确是受了许多苦的。
可她性子粗拉大条,当年像只小脏猫被大师兄抱走后,在虚云这么多年养得圆滚滚毛茸茸,撒娇扮哭无一不精,以前的事,早忘了。
直到此刻,听着亡母死前最后的执念,念出了自己好久没人叫过的小名叶花果用力揉了揉脸,眼睛不禁湿了。
夫君。残魂又破碎地呢喃着,此生深情未偿,阿渺负你求你找到我们的女儿
那温柔的面貌渐渐被哀伤浸染了,她哽咽道:巫渺此生,无愧于天地三界,可我对不起我的夫君,我对不起我的孩子
不,叶浮慌张地连连摇头,沙哑道,不不。
他失神地伸出双手,膝行上前,手指却穿过了残魂的身体。阴阳两隔,他抱不住她。
巫渺渐渐弯下腰来,掩面而泣,我对不起我的夫君我对不起我的孩子
她神色更加悲切愧疚,颓然跪倒在地,身躯渐渐淡去,残魂欲消。
叶浮猛地惊恐嘶吼道:别走,阿渺!!
我的夫君我的
孩子
那一缕残魂,终是缓缓湮灭。
这个为了三界毅然赴死女子,她灰飞烟灭之前,竟不是大义凛然的,也不是慷慨激昂的。
她佝偻着,啼哭着,伏低到尘埃里去。在未能尽到为人妻母的责任的痛苦和愧疚之中,被撕烂得支离破碎,就这样
消散了。
阿渺!叶浮悚然,下意识往前扑,风与碎魂的光点从指缝里穿过。他踉跄往前两步,这就要往阴脉里栽。
叶浮!方知渊反应最快,双臂强板着将他往回拖,厉色怒道,你要干什么!你女儿就在跟前,你要干什么!
蔺负青倏然眼神一变,知渊,当心脚下
开口已经迟了,叶浮毫无章法地挣扎,方知渊被他带得失衡,两个人一起狠狠摔在冰利岩石间,径直往断崖处滚!
一切动作都在电光石火间。方知渊骤然发力,单手钳制着叶浮,另一只手召出煌阳,登时横插进一道石缝之内。
铛!吱嘎
刀刃抵不住这么大的冲力,煌阳快速倾斜,下坠之势又起。
千钧一发之际,轰然光柱升起,蔺负青十指幻出的符文结成巨阵!
呃!砰然一声,方知渊后背撞上坚实屏障,眼角余光一扫,忍不住低声骂了句。寒气腾腾的阴脉就在身下咫尺
方知渊喘息着,借蔺负青一只手的拉力,拽着叶浮爬上来。他甩开煌阳刀,噌地一下血气就冲上了头,叶浮!!
他手上青筋暴起,掐着叶浮的脖子劈头骂道:你找玉女把自己的心肝肺都给找丢了,叫叶四看着她爹往阴脉里跳!?
叶浮仰倒在那里,喘息起伏不定。方知渊猛地摁着他半边脸往地上砸下去,她造了什么孽,小时候丢了娘,长大还摊上个寻死觅活的爹!
蔺负青惊魂未定,连忙从旁将他拦腰拉下来,好了知渊知渊!哪有你这么打人的!
方知渊眼神变了变,舍不得跟他师哥硬来,得空又踹叶浮一脚,被蔺负青一把搂怀里拖下去了。
叶浮不做抵抗,眼中却渐渐地回来几丝光亮,半晌,他忽然大梦初醒般惊起来。
回头一看,叶花果站在半远不近的地方,默默低着头,肩膀耸动着。
她咬破了唇,血和眼泪滴答滴答地往下掉,显得很是可怜。
叶浮一时竟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叶花果挪动两步,打个哭嗝,小声道:爹爹
叶浮哑着嗓子,茫然道:我
娘亲她,娘亲她本来有给爹爹准备重逢礼的呜,呜是,是一把剑鞘
叶花果又边哭边抹泪,却怎么也抹不尽,但、但是,但是果果儿弄丢了,对不起呜呜呜爹爹对不起
蔺负青拉着方知渊站起来,轻声对叶浮道:渺玉女最后的思念,叶剑神也亲耳听了。何况渺玉女大仇未报,请您三思。
叶浮动了动唇,却发不出声。他形容狼狈不堪,神情更是从未有过的痛苦脆弱,
阴脉的银波依旧荡漾。蔺负青居高临下,静静地凝视他片刻,垂眸挽了一下方知渊的手臂。
走吧,知渊,他轻声道,让他们两个静静。这里没咱们的事儿了。
方知渊仰视阴渊之上,目光沿着黑暗一路攀爬至一线天穹。
他低声道,如果按渺玉女所言,咱们的麻烦事儿怕是都在上面呢,师哥。
魂木
忽然,叶浮开口了。这个男人将脸深深地埋进双手中,唯有疲倦的声音低低传出来:
虚云的魂木已被涅盘火复生,盘宇仙人的躯壳,此刻大约都复苏完毕了。
你们要如何做?
蔺负青想了想,手指阴渊上方,言简意赅道:先上去。
这些日发生的事情太多,需要仔细思索的事情更多。首先最重要的,还是先从这么个与世隔绝的地底下爬上去,看看外头究竟怎样了。
他刚那么一指,就见上头有东西扑棱棱落下来。定睛一看,却是一只传讯纸雁,越过魔君素白衣袖,径直往方知渊身前飞去了。
蔺负青转身问:书院?
方知渊摘下纸雁,快速扫了上面信息,眉头渐渐紧皱:是袁子衣的来信。
他一边看一边念出来:外面不妙,天外神的躯壳果然都活了。识松书院乱战,陈芝道要对古书摄魂,在藏书阁内打起来了
送来的传讯纸雁详细写了结果,行文就如袁子衣这个人般老实稳重,其中惊心动魄却不下于玉女巫渺的骨文。
包括三百年前的那片空白,整个识松书院的概念在瞬息间凭空建起的过程。包括仙器古书来自盘宇上界,有着制造幻象、干扰记忆之力正是最初为第一批育界生灵编织记忆的罪魁祸首。
这三百年来,古书寄身在掌管史籍的识松书院,负责监视着此间众生,不叫人发现史书中的纰漏。
方知渊同蔺负青细细讲罢,末了嗤笑一声,自嘲道:难怪我当初入藏书阁,三个月寻不出半点蛛丝马迹,想来是入了古书的幻阵而不自知
亏得他神魂强韧,想来是随着时日增长,幻术也开始蒙蔽不了他的思维。
是他渐渐意识到其中不太对劲,那夜又与师哥计议良多,次日古书才会突然对他起了杀意。
蔺负青摇摇头,那些小书生,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受这真相。
方知渊手掌一扬,将传讯纸雁上最后一行字亮给师哥看。
我辈不生,历纪无存;我生之后,史从我始。
那是陈芝道的笔迹,遒劲飘逸,却略显虚浮,想是已经受了重伤。
可他依然坚持在袁子衣的传信最后添上这样一句话,仿佛是昭示着某种刚毅决心。
蔺负青笑:史从我始?这位陈副院好狂放。他将长袖往腰后一负,仰头看天,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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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海之上,太清岛早化作一片焦黑废墟。
岛屿上方,凌空站满了刚刚复苏了神魂,自上界侵入育界的天外之人。
恶战的硝烟渐渐散去,太清岛的轮廓清晰起来。尹尝辛静静地倚坐在魂木之下,一身道袍尽被血染,他闭着眼,气息微弱。
天外之人自两侧分开,有一道白衫人影缓慢步出。
在各个俊美的盘宇仙人中,这人的相貌显得那么平平无奇,却身带着一种捉摸不透的古怪气息。
一个天外神躬身道:尊主英明神武。我等按您的吩咐,在太清岛上设伏,果真擒拿到了叛徒。
尊主似乎并不高兴,平静地问道:死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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