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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祸临头[重生](修真)——岳千月(100)

    蔺负青听着听着,神色就更阴晴不定了。
    他本已经做好了准备,想好了如果方知渊执意阻拦,或者执意一同来的话该如何劝说。
    却不料果真不愧是煌阳仙首,居然这么出其不意地给他来了这一下
    蔺负青琢磨了许久的措辞,才艰难地蹙着眉道:知渊,你也知道,如今如今与当年情况不同,你入仙道,总不免有些鼠辈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被方知渊拽住手腕扯过去,紧接着后脑也被扣住,那人俯身下来。
    蔺负青睁大了双眸。
    方知渊用力地吻他,摁着他不叫他躲。
    两人推推搡搡,蔺负青被方知渊抵在一株老树上,亲了个七晕八素,衣衫都乱了。
    日光从树叶的散影间漏下来,两人的身姿纠缠于一处,墨绿、翠绿、草绿的色泽与太阳的金光调开,像一卷铺开的很长的画卷。
    再远处,潭中灵鱼嬉闹游曳,莲香清苦,水光粼粼。
    最后是实在受不了了,魔君气得恶狠狠一口咬下去:说着正事,发什么疯!
    方知渊嘶地捂唇后退,眉眼间却颇为快意。他闷声笑道:师哥疼我,想护着我,我高兴。
    蔺负青瞪他一眼,罢了罢了,是我白操心你。
    他天天生怕他家阿渊被仙门欺负,总忘了这家伙的本性,这人根本就是个在他前头藏着尾巴的凶狼呢!
    魔君又好气又好笑地想来想去,终是又瞪了仙首第二眼,佯装不悦地:这小祸星,离了我身边儿才威风。
    方知渊喉结动了动,眼神暗了
    他浑身都燥,暗想:师哥都不知方才缠绵亲吻之后自己眼尾是微带湿红的,那样含情带嗔地一撩,简直诱人得要命。
    还告诫他说什么正事?废话,若不是他知道该先谈正事,恨不得此时此地就
    方知渊煎熬地摈弃杂念,拉过蔺负青的手腕,你执意要去,我不拦你。你神魂伤损未愈,叫小龙护送一程。
    小金龙敖昭乖巧地从主人腕上游到魔君陛下的腕上,再次闭上眼盘起来。
    蔺负青明悟:刚刚还说方知渊肯放他独自远行,原来是这儿等着呢。
    他也没拒绝,是明白这已经是知渊的底线,再拒绝怕是真去不成了。
    方知渊抽手退开。
    蔺负青却道:慢着。
    知渊有底线,那他也何尝没有?
    蔺负青伸手虚空一点,两道承命魂阵分别在他们两人身上亮起。
    方知渊变色:师哥!
    蔺负青淡然道:够了,知渊,你已经替我承得太多了。他十指迅速掐诀,一个符文更加复杂的新阵轻轻地盖在了承命魂阵之上。
    蔺负青叹道:我一时解不开你这承命魂阵,就暂时给它下道封吧。
    方知渊神情剧变几次,好多次都明显张口欲言,最后却还是咬牙切齿地恨恨别过头去。
    他也明白,这是师哥心里的那条线。
    蔺负青又担忧道:再有一样,你我都快要破境元婴了。我怎样都不是问题,就是你这体质破境时又是一场阴妖浩劫。
    若觉得瓶颈松动,立刻传讯给我,立刻。你记住了?
    方知渊应下了。
    此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嘱咐了许久。直到夜深之时,方知渊不回自家洞府,赖上了蔺负青的床。
    之后,他一住住了两天。
    两日后的黎明时分,碧空如洗,蔺负青与方知渊分别启程,走向不同的方向。
    一个往雪骨城,一个往金桂宫。
    就像前世那样。
    启程前,两人还是相对站在山峰之上。
    苔痕在两人的鞋子下蔓延开来。
    蔺负青突然想到,那日顾闻香对他说的那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其实还真不是的,他和知渊有龙王赠的海神珠在手,若是想逃避,他们是能携手一起逃的。
    然而无论是前世的魔君还是仙首,都似乎十分默契地,把这个选择给忘在了脑后。
    他们到底,是魔君和仙首。
    临别之际,方知渊叹道:就算是仙祸降临之前,阴渊下也掩藏着不少阴气,如果你当真决心去修魔道,我
    知渊。蔺负青打断他,忽的抿唇垂眸,轻轻笑了。
    他这一笑,眉眼间粲然若开雪莲,一时间就连黎明的光芒也黯然失色。
    一个人入魔太冷了。蔺负青伸手,含笑将掌心贴住方知渊的心口,这辈子,无论升仙堕魔,无论求生向死,我都要你陪着。
    恰那时长长的山风追过,方知渊怔了一下,只好也笑着,把蔺负青的手腕捏在掌中玩揉。
    他道:待会儿,咱们谁都不回头。
    蔺负青道:好,不回头。
    方知渊道:你我再回虚云的时候,师哥埋在老神木下那坛酒,该熟了么?
    蔺负青道:谁知道呢,或许很香醇了。
    他们别过,相对弯腰长拜。
    此一别,再见不知何时。
    知渊,保重。
    师哥,保重。
    蔺负青直起身来,把心一横,掌中祭出五尺清明,以青杖探着路,转身便走。
    他被这山风吹得心里头空荡荡的,感觉到身后方知渊渐行渐远。倒也说不上多么难过,只是空了罢了。
    想想他们前世百余年,总是分离比团聚多,倒也没什么撕心裂肺的伤悲,只余了几分对月遥寄的哀思之情。
    没来由地,魔君忽然想起他前世的爱剑,那把融了他心头精血的漆黑长剑,折断在雪骨城覆灭那一日。
    思君愁,思君愁思君令我断愁肠。
    思君愁护他直到最后一刻。
    要拐下山路了,蔺负青心里像软肉被针给刺了一下似的。他又不舍,暗暗寻思,还是回头看一眼罢。
    他就悄悄回头。
    然后他愣住,继而失笑。
    方知渊竟也在同一时刻回了头。
    他们两个老大不小的人,就和偷吃糖的小孩似的鬼鬼祟祟、做贼心虚,却又不约而同地回头
    四目相对,露出有些尴尬的神情。
    方知渊的脸先红了,他闷声清了清嗓子,先给自己找了个好理由:这山路不好走!我怕你跌下去,我我得先送你下山,来来来
    他说得自己也理直气壮起来,转眼就向蔺负青这边大踏步走过来,沿途踩得长草歪塌。
    在黎明之前,那迎面伸手而来的身影恍然竟不似分离,更像重逢。
    第111章 殊途破晓祈同归
    三日后。
    白袍仙君手中一柄青杖, 独自行在荒路上。
    自敖昭载着他渡过了临海,蔺负青便开始了一天里半是御剑半是步行的赶路之旅。
    如今雪骨城形势未明,魔君慎重, 不敢贸然乘着金龙飞过去。他担心太过惹人注意, 会引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自己的神魂, 蔺负青并不怎么在意情况他心里有数, 一年半载之内彻底康复是难了, 但只要注意着些,应也没什么大事。
    他也不勉强自己, 御剑片刻走片刻,白日赶路晚上歇, 三日之后已经走掉了大半路途。
    这一带都是低矮的丘陵, 若是稍微偏个方向就能直达剑谷,再深入则是妖兽盘踞的栖龙岭。前两日湿淋淋地下了不少雨, 今日眼见着又起了雾。
    蔺负青越是往深处走, 周围的白色越是浓起来, 模糊了山石林木的轮廓。
    敖昭盘在他手腕上,此刻小声道:魔君陛下, 这段路小龙扶您走吧。
    蔺负青微微笑道:不要紧。
    他视觉恢复了七八成,平日的行路已经没有妨碍。只是如今四周笼罩山雾,蔺负青便还是将五尺清明拿在了手里。
    许是连绵雨季的缘故,空气中的湿气里带了泥土与草木的香气, 很令人心旷神怡。
    魔君心境颇为惬意, 还对小金龙道:昭儿, 你来看看,这段路你主人以前同我走过的,还走过不止一次。嗯,你看那里,那里他抱着我睡过的
    敖昭好奇起来:主人和您?那时您们为什么走这里呀?
    蔺负青坦诚道:逃亡。
    敖昭僵了。
    它又惶惶恐恐地问:那、那第二次呢?
    蔺负青忍俊不禁:也是逃亡。
    正说着,却见眼前白雾的远处显出一团黑来,对面徐徐走过来一个臃肿的影子。
    近了才看清那并不是臃肿,而是一个人推着一架轮椅。
    推轮椅的少年,略长的杂乱黑发散在耳畔,神情乍一看冷漠凶狠,仔细瞧上去又显得有些木呆呆的,正是半血狼妖顾报恩。
    而轮椅之上的那病弱公子模样的青年人,不是顾闻香又是哪个?
    那木制的车轮骨碌碌响,碾过沿途砂石,轮椅被推到白袍仙君身前五步远处。
    顾闻香一袭靛蓝长袍,手中掂着一把纸折扇。望见蔺负青便眯起桃花眼,柔柔弱弱地笑道:莲骨,数日不见,别来无恙?
    小金龙敖昭从蔺负青的手腕上抬起龙头,龇牙怒目,发出威吓的吼声。
    顾报恩脸色顿时就是一白,攥紧了轮椅的推柄。
    蔺负青倒是淡然自若,拍了拍小金龙,昭儿,不必这样。收收威压,那小狼受不了。
    他问顾闻香:你来做什么?
    顾闻香并不在意敖昭的敌意,只垂下眼弱弱地叹息道:莲骨,你这话叫我如何接呢
    他又将眼一抬,眼瞳里浸着满满的优雅笑意,如今所有的魔修都聚集在阴渊之畔,我在顾家无依无靠,饱受欺凌,不跟着你一起去,还能去哪儿呢?
    顾鬼狼,你给我好好说话。蔺负青淡然一挑眉,怎么,你的那两件东西到手了?
    那是自然。顾闻香将手中折扇在掌心打了个旋,随意地一弹指,解除了施加在上的障眼法。
    顿时,普通的纸折扇上光泽流转,寸寸亮起细腻柔色。
    此刻再看,扇面上铺的分明是千金难觅的烧霞绫;扇骨却是暗黑的冰玄铁铸就,瘦硬如松枝,雕着无数细小的法阵符文,令人见而胆寒。
    这正是顾家的两件传承仙器之一,折扇神机。
    顾闻香又一抬手,掌中现出一柄三尺长的手杖,笑眯眯道:还有呢,在这里。
    这手杖材质似铁似木,上镶十一颗墨蓝玉石,就如十一颗眼珠子,滚滚的妖阴之气扑面而来这便是顾家的另一仙器鬼算了。
    蔺负青不语,暗想:这神机鬼算两仙器,前世就是被顾闻香趁仙祸之乱得到了手,这次么看来是一回生二回熟。
    顾闻香还在那里哀愁:可惜,莲骨你看不到顾家发现仙器被盗后大乱的场面,多遗憾。
    顾报恩一直呆立在一边,他一心忠诚的主子并不怎么理他,外人瞧着多少有点可怜。
    在这狼少年心里,大概他家公子便是世上最柔弱最可怜,最易碎最需要保护的人儿,也是他发誓效忠的至高信仰。
    他平常也不管公子做什么、说什么,只管保护好公子,听公子的命令便是了。
    罢了。
    蔺负青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对敖昭道:昭儿,咱们不理。让他们自己随意去吧。
    这话里的意思虽然怎么也不能说友好,却也不示敌意。顾闻香如愿以偿,自是笑意更深,转头对狼少年道:报恩,跟着他们走。
    是日,入夜。
    蔺魔君这种心性的人,显然不会为了身后多两个尾巴就被打乱了自己的步调。
    他仍是照常行路,照常休息。沿途还颇有兴致地折了一枝山果,煮了与小金龙吃。
    到了夜晚,一望无际的还是野外,魔君便寻处背风的山洞进去了,闭眼靠着石壁调息养神,准备两三刻后就睡觉。
    顾报恩背着顾闻香跟上来,坐在一旁。蔺负青也懒懒地不睁眼,张口道:烧堆火去。
    顾闻香对报恩道:听他的。
    顾报恩就又吭哧吭哧地跑腿捡柴去。
    蔺负青的传讯法宝便是此时发出感应的。
    魔君往乾坤袋里一摸,拿出来的是当初离开虚云时宋五给他们塞的通灵玉珠。
    顾闻香警惕道:谁?
    蔺负青闭眼一探就笑了。
    他凉凉道:我家煌阳,没你的事。
    通灵玉珠以神魂传讯,蔺负青将神魂沉进去,却只收到一条讯息。
    大约是方知渊顾忌着他的神魂损伤,不敢叫他劳神,留话也只留下了一句话:
    雪凰的传书半个时辰前刚到,她前世死前的确杀过天外异人。
    蔺负青垂下睫毛帘子,收起通灵玉珠,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他再抬起眼,从山洞内朝外看。
    天穹渺远,长夜深深。湿濡的风吹过寂静之地,又吹走黑棉花似的几丝晚云。
    云间,隐约有星子在闪烁,其中一点最夺目的嫣红星光是祸星。
    又两日后。
    阴渊之下,三人伫立。
    从阴渊之底向上看,两侧高峻的山崖岩体漆黑,将头顶光明逼得只剩下一线,活像是两颗吞吃日月的獠牙。
    顾闻香的轮椅车轮刚刚浸水,前方便是阴渊的水域,那流动的暗色水波上,正细微而神秘地反射着头顶仅存的那一线光芒。
    按理来说,此时顾闻香就应当开口下令,叫顾报恩把他背起来了。
    可是顾十三公子没有开口。
    他满脸的不敢相信,就愣在那里不动了。
    蔺魔君也怔怔地望着眼前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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