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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处有什么Ⅱ——噤非(10)

    派出所那边都是行动派,就在云骞还在查廖曼的出账记录时,派出所那边已经回了电话过来,声称根据赵宇父母的口供所言,赵宇的卧室内的确曾经摆放过一只圆形的相框,相框里的照片是同村赵宇发小和他的合照。
    赵宇的父母说,孩子的发小名叫谷粟,在城里一所二流大学读大一,学的是土木工程。
    云骞看了安岩一眼,问道:那我们现在应该做点什么。
    我从赵宇房间书桌的抽屉上发现一只带血的蚊子尸体,等我检测过DNA,与那个谷粟的DNA做个对比,如果成立,基本就可以断定他是凶手了,但在此之前,我们最好先找个借口搜一下谷粟的房间。
    寂静的自习室,偶尔发出轻轻拖动椅子的声音。
    头顶一盏吊扇晃晃悠悠,清秀的男孩抹了把下巴的细汗,收好书,推了推眼镜,起身打算先去吃饭。
    刚出门口,就见自习室外站了两个男人。
    其中那个个子稍矮一点的马上上前,轻声问道:请问是谷粟同志么?
    男孩怔了怔,接着缓缓点点头。
    那个矮个子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警员证:你好,我们是徽沅市刑侦总局刑事调查科的成员,方便跟我们走一趟么?
    头顶的火球散发出刺眼的红光,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热气。
    男孩擦了擦鼻底的细汗,抱着书的手微微颤抖着。
    但他接下来的举动却有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书本掉在地上,发出巨响,引得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
    而此时男孩已经攥紧拳头,向着面前的两位警察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一旁的云骞愣怔怔地看着他,接着求助性地望向一边的安岩,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安岩按下了他的手,声音冰冷:这是不打自招了么?
    汗珠划过脸颊,在下巴尖上摇摇欲坠。
    审讯室内,清冷的灯光映照出极其苍白的一张脸。
    谷粟坐在桌子前,一动不动,犹如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于渊坐在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表情是掩饰不住的嘲讽:
    你胆子可真肥,杀了人都不跑,是打算放弃了?
    破天荒的,谷粟竟然点了头。
    于渊坐正身子,将检测报告扔在他面前:我们检测过在赵宇家发现的蚊子血,与你的DNA完全一致,说明你在开学期间还去过赵宇的家,我说得没错吧。
    谷粟依然只是机械地点头。
    并且我们从你的宿舍中发现了栗色的长假发,以及女士服装,还有小型往复锯
    谷粟深吸一口气,打断于渊:不用说了,我全都认。
    这倒是让于渊有点尴尬,他清了清嗓子,瞪了他一眼:说吧,为什么要杀害赵宇和廖曼。
    需要理由么。
    记录员的手顿了顿,他奇怪地看了眼谷粟。
    不需要,杀人就是杀人,没有理由可言,但我们要知道你的作案动机。于渊摸着小胡子,斜眼瞧着他。
    但即使谷粟不说,大家心里也差不多明了了。
    世间文字八千万,多少人却最终败于一个情字之下,数不胜数。
    十九年前,大禾村同时出生了三名婴儿,生了男孩的家庭喜上眉梢,设宴大请宾客;生了女孩的家庭愁眉不展,别人家前来道喜,女孩的父母也只是抱怨着什么女孩都是赔钱货,到时候还不是要跟着别人家姓。
    随着时间的推移,三个孩子都渐渐长大,女孩亭亭玉立,男孩器宇轩昂,情窦初开的年纪,其中两个孩子就这样私定终身。
    任何感情,无论是友情也好或是爱情也好,血淋淋的现实这里永远容不下第三个人。
    同时倾心于女孩的另一名男孩谷粟,就这样将这份感情默默藏在心底,最喜欢的女孩,最好的兄弟,是该祝福他们的吧。
    只是原本平静的生活,终于被一个不速之客彻底打乱。
    一个女明星,眼熟却叫不出名字的那种,戴着时尚的墨镜,开着豪车,犹如天神莅临般降临于这偏僻贫穷的山村,她对女孩的父母提了个小小的要求,她要这个女孩,并且作为报酬,可以赠予这家父母十五万。
    一个女孩在农村卖到十五万,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所以女孩的父母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当女孩无意间得知这个消息后,下意识想到的便是和心爱的男孩私奔,去到一个无人能找到他们的地方,永远地离开这里。
    男孩遇到了半夜向他求助的女孩,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所谓的明天一早在村头等我也只不过是敷衍之言。
    那个寒冬的早晨,他并未如约而至,更不会如约而至。
    甚至于,在架起焚架将大哭大喊的女孩强行绑上去时,男孩依然只是冷冷地看着,仿佛这个即将要被烧死的女孩并不是曾经与他定下终身的情人。
    在女孩闭上眼睛的前一刻,他看到的是父母得到巨款后餍足的眼神,乡亲们看好戏般戏谑的脸,男孩仿若同自己没一点关系的冷漠,除此之外,还有那个红了眼眶拼命要扑过来将自己救下来却最终被村民拉住的
    青梅竹马。
    谷粟。
    那个给自己扎纸鸢,背着自己淌过长河的,最好的朋友。
    粟哥,真好,你要去城里了。在谷粟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当天,谭晓慧只是淡淡地这样说了一句。
    淡弱的语气背后,却是无尽的艳羡。
    低矮的山坡上,抬头便是漫天繁星,犹如一条巨大的长河,缓缓流向天际
    以后,以后,我会也把你接到城里的。谷粟羞红了脸,慢慢挪动身子,向这个喜欢了十几年的女孩渐渐靠近一点。
    再靠近一点。
    想揽住她肩膀的手,最终却懦弱地停在了半空。
    是了,在这个教育资源匮乏的贫瘠之地,作为村庄里唯一飞出去的金凤凰,谷粟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等将来自己出息了,有能力了,能配得上谭晓慧了,就将她接走,带她远离那个令她痛苦了十多年的地方。
    只是,意外又再一次先未来一步来到所有人中间。
    所有的期盼,全数的付出,心动时那张恬静的脸,牵手时掌心的温度,顷刻间灰飞烟灭。
    而此时此刻对于谷粟来说,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复仇。
    向夺他所爱的人复仇,向杀他所爱的人复仇。
    他先借故接近廖曼,讨得她的欢心,趁她睡觉时用陶泥偷偷模印了她家的钥匙,买了假发长裙以掩人耳目,如同云骞分析的,廖曼所谓的女鬼确实也是谷粟在装神弄鬼,他有了廖曼家的钥匙后便出入自由,在廖曼被他吓到躲进卧室后才开门走人。
    他以同样的方式杀害了赵宇,将两人的鲜血洒在谭晓慧的墓前以此祭奠。
    到现在,要是问他后不后悔,谷粟的回答依然是: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就像安岩说的,我们本就生活在一个巨大的球体之上,地球横向转动,就会出现永无白日的极端,而很不幸,谭晓慧恰好就生活在这片暗影之中,深陷于泥潭,越挣扎下落的便越快。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外站了一排旁听的警员,当赵钦看到谷粟的时候,大吃一惊:
    那天我迟到,就是因为在半道碰上这小子,他自行车车链子坏了,半天弄不好,我就帮了他一把。
    云骞没理会他的话,只是怔怔地望着审讯室内那个狼狈悲惨的男孩。
    一旁的温且戳戳他,递过来一本日记本。
    云骞接过日记翻了翻,发现这是谷粟的日记。
    他不明所以地望向温且,温且则伸手将日记翻到最后一页,是昨天写的,在日记的最后一行,用红色的笔写了一句:
    青梅已逝,竹马老去 ,从此以后,我爱的人都像你。
    云骞不懂,温且为什么要给他看这句话。
    这个凶手,只有这句话,我姑且认同。
    温且说着,笑得眉眼弯弯,从他清亮的眸子中,云骞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他忽然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温且的名字如此耳熟,那天上午自己在会议室补回笼觉,醒来时身上盖了件西装外套,外套胸前口袋处别了一张警员卡,姓名栏中的名字就是温且。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那个修文要花钱的制度JJ已经改了,谢谢大家关心,爱你们~(PS:下章开新卷,不瞒你们说,我根本没有存稿,这几天虽然没有存稿,但是我的游戏等级提高了【骄傲.jpg】)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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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昧愚(1)
    舅姥爷,山神像我们已经摆好了,就等您过去主持典礼呢。村子里那个看起来鬼灵精怪的小伙子讨好地搀扶着拄着龙头拐杖颤巍巍的老人。
    那老人年逾耄耋,胡子花白,眼珠浑浊,脸上落了一块块老年斑,模样骇人,乍一看倒是令人不寒而栗。
    在小伙子的搀扶下,老人挪动着小碎步慢慢走向那昏暗的祠堂。
    祠堂外绕满纱料材质的红绫,祠堂正中间一座棕红色的木雕像,雕像怪异狂诡,鹿身人面,獠牙半尺,目露凶光,看起来像个不伦不类的怪物。
    拜访雕像的木台前洒满了猪血,几只被拔了毛的鸡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躺在雕像前。
    老人从小伙子手中接过三炷香,在烛台上点燃,布满青筋的双手抖似筛糠,接着他对着那尊青面獠牙的雕像毕恭毕敬地鞠了三躬,嘴中还念念有词:
    山神大人,您的新祠堂已经修葺完成,我们恭迎您在此安休,也请您保佑我们村子风调雨顺,物阜民丰
    周围的村民也忙跟着双手合十,有样学样同老人一起对着雕像弯腰鞠躬,虔诚敬拜。
    典礼完毕后,那小伙又跑前跑后忙着给老人端茶送水揉腰捶腿,模样别提多卑微,说好听点这是尊敬老人,说难听点就是狗腿、谄媚。
    老人摩挲着拐杖,用他那浑浊的眼珠打量着这个看起来颇有眼力劲儿的小伙子,接着,微微俯身,凑到小伙子耳边轻声问道:
    丫头呢。
    小伙子愣了下,继而小心翼翼四处张望一番,他蹲着向前移动几分,紧紧凑到老人脸边:还在柴房呢。
    她爹还有多久能回。
    小伙子眼珠转了转:腿脚快的话也得三天。
    老人点了点头,手持拐杖在地面写着什么,接着,他站起身子,望着眼前这条滔天巨河,浓雾缠绕中,河中央一条破旧的渔船晃晃荡荡于河面,看起来充斥着孤独寂寥的意味。
    日落西山,村头围了大批村民,为首的就是那个被称为舅姥爷的老头儿,在这群灰头土脸的人群中,一抹艳红,如同盛开于淤泥中的娇艳红莲,在人群中格外扎眼。
    泪滴划过饱满的红唇,于精巧的下巴尖上摇摇欲坠。
    看起来只有二十冒头的女孩,穿着一身刺绣喜服,沉重的凤冠压得她抬不起头,只能无助地双手紧握低头伫立于众人面前。
    那些人的表情中,有不舍,有戏谑,也有无限的期盼。
    女孩眉目忧然,柳眉紧蹙,望着连接村子与外界的大山,顾盼着,似乎在等谁的到来。
    村长轻轻拍了拍女孩额肩膀,似是惋惜地说道:别等了,你爹不会回来了。
    女孩听了这句话,瞬间红了眼眶,她咬咬下唇,接着绕开众人径自走向那艘停在河边的破旧渔船。
    一条宽阔的大河,连接着远方层峦叠嶂的山峰,越往里,河流越窄,最终延伸至漆黑的,无一点光的遥远之处
    河边响起了冗杂的脚步声,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坎肩的男孩跌跌撞撞地在河面踽踽前行,追寻着女孩乘坐船只离去的方向,大声喊着:
    阿秀!快回来!他们骗你的!你爹根本就没有死!他现在就在城里交货,马上就回来了!
    女孩隐约听到似乎是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回首望去,却只是隐没于浓雾下的长河
    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不行了不行了。于渊脱力般松了手,手中的拉力器应声落地。
    欸,于队,你不行啊。赵钦调笑一声,接着抬头望向坐在一边正面对电脑屏幕发呆的云骞。
    小云,你来试试?
    云骞回神,歪头看了看赵钦:先不管这个,你们过来看。
    几人寻声望过去,走到云骞身边,就见他指着屏幕中微博热搜榜第一的词条:
    山中惊现怪物。
    据游客形容,他们于十月二十三日下午三点钟左右在国家三A级景区长生山亲眼目睹一只面目骇人,赤身裸.体的野怪,该野怪指甲奇长,动作灵敏,以捕食野生畜禽为生,有游客悄悄接近想要拍照,却被野怪发现并出手抓伤该名游客,该游客目前被送往医院紧急治疗。
    于渊摸着下巴上的小胡子喃喃道:这什么年代了,怪物?又在这里妖言惑众了不是。
    不好说,不止一名游客见过这怪物,所谓无风不起浪,总不可能是他们空口胡诌吧。云骞滑动鼠标滚轮继续翻看下面的评论。
    估计是什么山猴子之类的,你也知道,现在的人就好夸张,一传十十传百,传着传着就变味了。于渊却觉得这事就是个笑谈,不足为虑。
    直到派出所一通电话打了过来,嚷嚷着出事了,于渊问是什么情况。
    派出所的人顿了顿,接着缓缓道:
    长生山下面的一个村庄,昨晚举办庆典,所有出席庆典的人,一夜之间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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