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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凰(重生)——流凰千度(74)

    凭什么,就没有人对他好。
    徐少浊你给我等着,终有一天,老子要取了你这条狗命!
    汝南军营。
    营帐中,燕燎倚靠在坐上,冷冷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百里云霆。
    手背支着下巴,燕燎点头:你这身骨头,真是比石头还硬。怎么,真的是宁愿死也不愿意说吗?
    百里云霆跪在地上,腰板却挺得笔直。
    燕燎发了话,他不言不语,只是又重重叩首,在地上又磕了一个响头。
    一直都是这样,燕燎问他一句,他就嗑一个响头,但就愣是不说话。
    见百里云霆脑门上的血止不住地流满了拉碴的胡子,燕燎狠狠一踢眼前长案,怒道:本王要你一个弃关进城的解释,真就这么难!?
    承受着溢满营帐的怒火,百里云霆终于开了口。
    沙哑破烂的嗓音响起,百里云霆说:不能说。君子有信,背信弃义,谓之不诚。
    燕燎冷笑:信?义?本王也曾答应过你,给你机会,亲手为家门报仇,将来重振门庭本王这么巴不得拿下汝南,你的耐心,难道还不如本王吗!
    不如。百里云霆丝毫犹豫也没有:倘若,王上现在已经临于咸安境内,皇宫就在眼前,您却久攻不下,日日夜夜看着皇宫里灯火通明,看着杀你全家的仇敌,还在高枕无忧地吃着、喝着、睡着敢问,王上您,有耐心吗?
    燕燎的眸色猛地往下一沉:百里云霆!
    百里云霆又重重磕了个头:王上,我不求您推己及人,回来后也没奢求过您原谅。如今大仇已报,我也不用继续苟活于世,之所以还身在这里,不以死谢罪,是想在死前帮您打下汝南。
    说完,他又添了一句:若是您肯给我这个机会的话若是您不给,百里云霆现在就自裁在您面前,以死谢罪!
    燕燎:
    这么多年来,燕燎和百里云霆说话,从来就没有在他嘴里听到超过十个字以上的完整的话。
    说实话,燕燎以为百里云霆就是那副样子,压根没有想过他其实是这么能说会道的一个人。
    百里云霆继续说:弃信义,毋宁死。拿常风营交易,不想却害了仇将军性命,此事,我绝不推脱罪责!但,我敢拿游缨枪百里家的家名发誓,之所以会做此交易,也是因为对王上百利无一害!
    好一个百利无一害!燕燎猛然起身,指着帐外方向:仇云,徐少浊,还有三千弟兄!这些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是,他们的命是命,可王上若是强攻汝南城,他们当真就都能活下来吗?我是为了一己私欲,弃军刺杀了狗官没错,但,这同时不也是创造了一个机会吗!
    这么说着似乎有狡辩的嫌疑,百里云霆又说:虽然,同样也给吴军创造了机会。是非功过,我不敢妄断,王上要如何处置我,我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只是!百里云霆铿锵道:王上,一将功成,万骨枯!您,护不住所有人!有杀伐就会有牺牲,这是亘古未变的道理!过分的仁慈只会压毁您称王的道路!
    百里云霆话音刚落,燕燎的脸色瞬间白了下去。
    他身上全是伤,本就在隐隐作痛,百里云霆这一句话说出口后,就好像往他心上刀疤又补了一刀。
    窒了一窒,燕燎唇抿得死紧。
    他上辈子血战多年,只差一步就得以称王!这辈子占尽优势,他就不信了,难道就不能在牺牲最少的前提下,走到那个座位吗?!
    百里云霆平静面对着燕燎的怒火,像是明白了什么,以决绝之姿翻起手掌,对着自己的脑门就准备拍上去。
    却被燕燎一脚踢开了,燕燎冷冽道:本王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伶牙俐齿。
    百里云霆看着燕燎。
    燕燎忍着怒气和伤痛,看着他说:你的功与罪,当以军法定夺,自裁算个什么事?
    还要再说些什么,外面有人急急高昂来报:报徐将军回来了!!
    谁回来了?
    听到通报,燕燎和百里云霆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惊异。
    燕燎几步走过去掀开了帘门,一掀开帘门,就看到徐少浊一脸的激动,正跟在通报的兵卒身后。
    少浊!?燕燎眨了眨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就连百里云霆也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外面。
    一看到燕燎,徐少浊那颗焦躁了多日的心才终于落了下去,要不是有外人在,他真能直接哭出来。
    忍着情绪,徐少浊奔到燕燎脚边就跪了下去。他就差抱着燕燎大腿嚎啕大哭,可怜巴巴地说:王上!太好了!太好了!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您了!
    燕燎惊讶,伸手把他拽起来:你不是死了吗?
    是啊,我也以为我死定了,但是吴亥要我给你带战书,所以放了我一马。徐少浊心有余悸,说着想到战书,赶紧把战书取了出来。
    燕燎惊疑不定把战书接到手里,去到桌前裁开火印,取出了里面的信纸。
    谁想刚一垂眸看到信上内容,就引得燕燎的脸色突变,狠狠把信给揉成了一团。
    这一举动把徐少浊和还跪着的百里云霆都吓了一跳。
    徐少浊赶紧凑过去跳起来大叫:王上!那白眼狼写什么惹您生气了!!
    去去去,燕燎咬着牙把凑近想要看信的徐少浊给推开,离我远点。
    闻言,徐少浊露出了伤心的表情:
    我这刚死里逃生回来您身边,您怎么就让我离远点
    被信上内容惹怒,燕燎没看到徐少浊的小表情。
    闭了闭眼平复下来,燕燎又把揉成一团的信纸重新展开。
    只见那信上第一行写着
    一日不见,甚是想念。
    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人话吗!这要脸吗!这是战书吗!
    燕燎脸都给气红了。
    徐少浊和百里云霆看到燕燎通红着一张脸、惊怒暴躁的模样,立时都如临大敌
    吴军难道搞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动作吗!?不然怎么能引得他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燕王露出这种表情!?
    燕燎咬着牙继续往下看。
    好在后面还真就是正正经经的战书了。
    吴亥竟然敢约本王三日后共攻汝南?燕燎冷笑:如今这吴营,竟然是他在说话的吗?
    徐少浊赶紧说:王上!那个谁,那个那个谢司涉,他当着我的面,把朱固力给杀了!就在昨天,我回来之前!
    燕燎:
    百里云霆:
    徐少浊拍胸口:哇,和吴亥有关系的人,果然没一个是正常的!
    燕燎有点听不下去了,瞪着他说:你是怎么被抓的,又是怎么回来的?
    问到这,徐少浊眼里才终于看进了一直跪在地上的百里云霆。沉着脸指向百里云霆,徐少浊说:王上,这是个叛徒,就是他把我打晕了送去敌营的。
    燕燎点头:百里已经和我说了。
    百里云霆承认了是他把徐少浊交去吴营的,但是,百里云霆也以为徐少浊死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燕燎觉得有些奇怪,昨日,吴亥也是说了徐少浊已经死了
    徐少浊于是断断续续把自己被关在吴营的事情说给了燕燎听。
    燕燎听徐少浊说完,大概知道了几件事。
    第一,吴亥关徐少浊,是他私自的主意,吴军并不知情。
    第二,谢司涉把朱固力杀了,吴亥给他下了战书,现在,大概吴亥在汝南吴营很说的上话。
    第三,吴亥竟然,没有杀了徐
    少浊。
    第四,吴亥可能真的就是利用徐少浊,要见自己一面而已
    燕燎:
    吴亥那对倒映着自己的沉黝乌黑的眼眸还有贴上来的密密的拥吻不想去想,却止不住地往燕燎脑子里钻。
    连耳根都是烫的。
    燕燎恼火,赶紧挥退奇怪画面,转过身把看完的战书扔进了灯烛座里,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徐少浊很担忧:王上,白眼狼怎么说?三日后的仗很难打吗?
    白眼狼白眼狼,燕燎回头瞪他:他没杀你,还把你放回来了,你一口一句叫他白眼狼?
    徐少浊被凶地浑身一抖,委屈上了:
    说到这个,燕燎气道:本王怎么说的?军中严禁闲话,徐少浊,你近年来,本事也见长啊,一口一个白眼狼,都叫到胡青山那儿去了?嗯?
    燕燎这冰冷的话音刚落,徐少浊背上便流了一层冷汗,扑通一声赶紧跪了下去。
    徐少浊,本王告诉你,吴亥要是想杀你,你就是有多少条命都不够他动手的。不管是什么理由,这次,是他没有杀你,且把你放回来了,你听懂没有?
    徐少浊:
    看到徐少浊隐隐的不服,燕燎挑眉:你想说话?那说吧,看在你刚保住了一条命回到本王身边的份上,这次让你说个痛快。
    徐少浊小心打量着燕燎的脸色,犹豫着,还是说了出口:王上,吴亥他他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百里云霆此时也说话了:王上,我也以为吴亥是想取常风营大将的性命,用以在吴营立足。
    百里云霆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徐少浊就炸了:你还有脸说!!你你你你这个叛徒!!!
    燕燎瞬间头疼,他想不通吴亥几个意思,心中烦意一起,斥住了大声嚷嚷的徐少浊。徐少浊安静下来后,燕燎问他道:受伤了吗?
    王上关心我了!徐少浊眼睛亮了亮,跪在地上的身子前倾,洪亮回应:回王上,没受伤,一丁点伤也没受!三日后绝对可以跟着您打个漂亮仗!
    燕燎勾唇一笑:一丁点伤也没受是吧?
    徐少浊使劲点着头。
    见状燕燎沉下了脸:如此,现在给我滚去刑堂受罚!去受口不择言乱议是非之罚!还有,再要是有下回,可就不是刑罚了,本王亲自把你这张嘴给废了,听懂没?
    看着燕燎认真威严的表情,徐少浊瞳孔乱颤,呜呜唧唧了两声:那三日后
    燕燎挑眉:用不到你,还不赶紧给本王滚去受罚?
    见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徐少浊眼泪汪汪地爬起来,一步三回头,苦巴巴地离开了营帐。
    吵吵闹闹的徐少浊走了,营帐里又只剩下了燕燎和跪在原地的百里云霆。
    看着百里云霆,燕燎嘲讽一笑:你和人家做了交易,
    却连人家想做什么都不知道,便是这样,你还是要遵守你心中的信义吗?
    百里云霆正色道:我心中的信义,不是为了旁人,是为百里的声名而站!
    百里云霆有坚定的信念,有游缨枪百里家传人的傲气。这份信念,便是死,他也不会妥协。
    燕燎看到百里云霆的坚定,笑了笑说:本王信你没有要背叛我。
    百里云霆一愣。
    眸光飘动,燕燎收了笑,故作冷淡道:弃军而逃,作为主将,你知道是什么罪吗?
    百里云霆重重点头:知道死罪。
    燕燎:你甘愿受罚吗?
    百里云霆:甘愿。
    燕燎挑眉:如此,三日后,于吴军之战,你便给本王做副将吧。
    百里云霆又是一愣:??
    燕燎眸光锐利昂扬,掀唇笑说:反正是要死的人了,本王不用白不用,你说呢?
    百里云霆所有表情的都藏在胡子之下,可当燕燎说完这句话,他脸上的震撼之色,便是胡茬也遮不住了。
    他怎么会不懂燕王的意思?燕王这是摆明了要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没有燕燎的发话,百里云霆兀自站起了身。燕燎看着他,他便在燕燎的目光中,撩起衣摆,恭敬而郑重地又跪了下去。
    沙哑残破的嗓音,一字一顿:罪将,领命。
    看着气势微妙变化的百里云霆,燕燎一挑眉,目中闪过微讶之色。
    燕燎知道,这个百里云霆,身负血海深仇,平日里阴郁寡言,除了仇恨,仿佛身外再无二物,便是自己,想必他也没怎么放在过眼里。
    毕竟,百里云霆虽然为燕燎所用,却是能不跪就不跪的,也从未以将臣自居过只是燕燎惜才,一直没有太过在意。
    反而,这次百里云霆的态度一改往前,就像是彻彻底底地臣服了似的。
    对此燕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了数,淡淡说:你退下吧。
    百里云霆磕了个头:是。
    退出营帐后,百里云霆并没有急着离开。他还在盯着营帘看,用一种敬佩的目光。
    这就是燕王。
    燕王仁慈,燕王宽容,且燕王足够的强大。
    一个人有多大的胸怀,决定了这个人能做成多大的事。百里云霆觉得,他再也没见过比燕燎胸襟还要宽广的人了。
    又对着营帘行了一礼,百里云霆转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他让人送来一套燕军乌袍。
    打了水,洗了澡,对着铜镜,百里云霆用刀,一点一点的把满面的胡茬全部剃了个干净。
    没有了碍事遮挡的胡茬,一张清秀瘦削的脸庞暴露在了空气里。
    穿好乌袍,百里云霆走出了军帐。
    春阳暖人,高悬于头顶,皓日当空,照耀万物可茁壮生长。
    垂下眼睛,百里云霆心想,从
    今往后,他再也不是那个背负着深仇大恨的百里云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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