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凰(重生)——流凰千度(70)
这一幕,让跌在地上的吴亥早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无话可说。
因为和徐少浊不同,在燕燎面前,吴亥从来是不能哭的。
燕燎最讨厌吴亥掉眼泪。
不仅仅是掉眼泪,吴亥只要稍稍软弱些,燕燎都会发火。
吴亥很敏锐,察觉到这点后,他在燕燎面前,尽量都保持着坚强。
可是,这个叫徐少浊的人,可以嚎啕大哭可以被燕世子软言宽慰
那时吴亥还不知道什么叫嫉妒。
他只是觉得难受极了,浑身都难受,又难受又愤怒。
想要恶狠狠地推开拽着自己衣领的人,想要怒问他,我到底是哪里不如他,又到底是哪里入不了你的眼!
但是他不能问。他是没有人要的孩子,没有人喜欢他,也是正常的。
伤心,难受,憋着一口闷气,颓然坐在地上。
燕燎没在吴亥身上看到要反省的意思,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冷声嘲讽:怎么?你就这点本事吗?偷袭?你敢堂堂正正的拿刀和他较量吗?
心灰意冷下,吴亥冰冷着眼眸抬起头,迎着燕燎眼眸里嫌恶的神色,提起了手中的刀。
燕燎一愣,他头一次,在吴亥的眼神中,看到了坚毅和血性。
也就是这么短暂的怔愣,吴亥当着燕燎的面,还真就堂堂正正地、发狠地、把刀扎进了燕燎的心口
并且狠狠一划。
燕燎惊愕低头,刺痛中,看到心口血流如注。
这一幕发生的很突然。谁也没想到吴亥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徐少浊当场变了脸色,也不哭了,也忘了他想要帮吴亥解释了,冲上去就把吴亥推开,手足无措地大声呼叫护驾。
却立刻被燕燎摁下制止了:别叫!王丞相还没走呢!给我闭嘴!
徐少浊闭了嘴,燕燎沉着脸拉开自己的衣服,那里被锋利的刀锋划伤了长长一道口子。
是长长一道口子没错。可,吴亥压根就不会用刀,他又还小,没什么力气,也就势头看起来狠厉,其实并没怎么伤到燕燎。
让燕燎震惊的不是这道伤,而是这道伤是吴亥做的。吴亥竟然有胆量,真就堂堂正正当面给他来了一刀。
燕燎心中涌上一股奇异:这小子,也不是那么软弱啊,看,这不是挺有骨气的么?
燕燎的火气退下了,他冷静下来,撕开衣服绑着刀伤,没事人一样询问这两个小孩:说说,刚刚你们是怎么一回事?
徐少浊:???世子您在流血呀!!!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
徐少浊是已经炸开了,根本没心思说他和吴亥怎么了,而吴亥是觉得自己完了。
吴亥一脸惨白的看着燕燎,心想还说什么说啊,有什么好说的,重伤王储,就算燕燎放过他,他也死定了。
何况,燕燎怎么会放过他。
燕燎把嗷嗷叫着的徐少浊拍冷静了,厉声问他:本世子问你们刚才在干什么,为什么会动起刀?
威压之下,徐少浊无奈,断断续续混混乱乱地大概把事情讲了个清楚。
听完这场误会,燕燎有些懊恼。懊恼之余也更加错愕了,他看着吴亥,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问他:你想学剑?
吴亥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他长的尤其好看,这么个表情,漂漂亮亮我见犹怜的
燕燎嘴角一抽,转过了头不看他了,声音却温和了不少:从明日起,每天早课前,我教你练剑。
吴亥:???
徐少浊:???
燕燎又说:今天这事,谁也不许多嘴,要是让我父王知道了,谁说出去的我就把谁打死。
他虽然这么吩咐着,威胁的眼神却一直盯着徐少浊看。
徐少浊抓着头:遵遵世子命?虽然,他一点也不明白这是什么个情况。
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燕燎复杂地看着吴亥:你要是一直这样,就挺好的咳咳明天便开始随我练剑吧。
没有想到燕燎竟然会这么处理这件事情,不问责就算了,还帮着瞒了下去帮着瞒下去后还要教自己练剑
吴亥死灰的眼眸一瞬间亮了起来,一错不错盯着阳光下燕燎的脸。心脏砰砰剧烈蹦跳。
伤药已经涂抹均匀,吴亥的手指还留在燕燎心口的伤疤上没有放下。
手下肌理紧绷着,想退开似的轻颤着。
吴亥缓缓摸着这道伤疤,摸得燕燎退也退不开,不知是疼是痒亦或者是变扭,压抑地、微弱地、喘着气
你明知伤不了我,还要教我练剑?还教的那么认真、那么严格?
吴亥心中都是难言的情绪。
要知道燕燎对于习武上面,真的是极其严格的人,不仅是对自己严格,对吴亥,也是很严厉的。
其惨烈程度,曾经逼得吴亥拿起剑就手抖,再也不想碰刀剑之类的事物。
抵上燕燎的额头,吴亥亲昵地和他耳鬓厮磨。
这是什么傻子明知杀不得我,还敢教会我一身武功?
堂堂正正?
就为了什么堂堂正正吗?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子?
吴亥你给我
滚开两个字尚没说出口,吴亥已经识趣地自己退开了。
虽然人是退开了,眼睛却舍不得离开,凤目紧紧盯着人瞧,眨也不眨,里面的情绪波涛汹,就像黑色的海。
燕燎被这种情绪看得心慌,烫到了般惹心跳跳漏了一拍。
因为这种情绪实在是太难言了
燕燎在吴亥装着情绪的乌黑眼瞳里清清楚楚看到了自己的脸孔。
这是别人眼瞳里的自己
燕燎赶紧错开了视线。
这种眼神对燕燎来说,可比吴亥先前气势汹汹的亲吻要可怕多了。此间情意全囿在眼睛里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燕燎是想错开视线,不去看,不去想,可吴亥却不同意了。
吴亥用手轻轻把燕燎的脸拨了回来。
不让他逃开,不让他回避,吴亥捏着燕燎的下巴,轻声问他:
凤留,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能伤害我,再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好不好?
不好。
燕燎觉得吴亥这样不行,要么规规矩矩叫世子、叫燕王,要么直接越过名字,改成了叫字?
其心可怕啊!
吴亥也不恼,他看着燕燎满脸写着烦透了的表情,渐渐生出了几分疑惑。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不能伤害的事,为什么燕燎还是不肯说呢?
躲躲闪闪并不符合燕燎的性子,燕燎并非是这样的人。
除非是燕燎自己也不知道?
但这不就又矛盾了么?
那就是不能说?这是难言之隐?或者是天机?
吴亥胡乱猜测着。
吴亥自学握奇之术,虽然尚未学到精髓,偶尔琢磨到精妙之处,也会觉得这世上或许真的有天机一说。
那么,这是天机吗?是不可说的吗?
吴亥沉默了,他觉得难搞。再看一眼燕燎伤痕累累的身躯,也不敢逼得太急,怕又把人给伤到了。
心里无奈,脸上却丝毫不显,只好快速转着脑子,改用别的方法。
想了想,吴亥突然问:凤留,以前做过的约定还算数么?
什么约定?燕燎迷惑了,掀起眼皮看向吴亥。
吴亥差点被燕燎迷惑的神情气到了,恶狠狠地想,他别又是忘了吧!
他要是再敢忘了!就亲到他不敢忘了为止!
伸手从衣服里拿出一枚白玉扳指,吴亥仔细盯住燕燎的眼睛。
好在燕燎这次没让吴亥失望,看到扳指后,燕燎的目光从迷惑转为了了然,又从了然转成了恼羞。
忍不住勾唇一笑,吴亥欣慰:难得凤留这次没有忘记。
忘记了!燕燎别过头,不去看扳指,也不去看吴亥。
欺负燕燎被束缚着没有办法,吴亥抓起燕燎的手,半强迫地拉着他的手指,用他的手指把扳指套进了自己的拇指上。
就好像当初在树洞里,燕燎亲手给他戴上那样。
这时再回想起当初树洞里的燕燎,吴亥心里柔软地一塌糊涂。
他的心上人是个喜怒无常的耿直的傻子,恨过他,想要杀过他却恐怕也矛盾纠结地动摇过,真切地想对他好过。
只是,那时候吴亥自己并不知道。
现在吴亥知道了。
燕燎是个耿直的傻子,可他不是,他从不是什么好人,为了达到目的,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吴亥低声笑了笑,对燕燎说:你要牢牢记住这个约定,只要我戴着你送我的这枚扳指,你就绝不冲我发火,我也绝不会对你说谎话,好不好?
说着,吴亥又把扳指从拇指上脱下来,重新揣进了心口。
他认真地对燕燎强调:记住,我戴着它的时候,你不能冲我发火,而我,也不会对你说谎。
燕燎:???
被燕燎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吴亥也不在意,忍住想要亲亲他的欲望,又郑重地跟他说了一遍:记住。
还没完了是吧?
燕燎有些生气,记住了又能怎么样?这个约定如今还有什么效用?
吴亥都已经知道了自己不能伤他的这个弱点,那这个扳指对吴亥而言还有什么用?
玄铁的链子就缠在身上,稍一抬手动磕就是哗啦啦的响声。事到如今,燕燎还会指望吴亥像一个正人君子,堂堂正正地跟他对峙吗?
吴亥又出去了一趟,这次他回来带回了一套燕燎平日里最喜欢穿的凰纹黑裳。
燕燎见了这衣服,气地真想把吴亥打一顿:都是预谋,都是预谋!
吴亥面色温和平静,搂过燕燎的身子,把衣服压在玄铁里。
燕燎:???
吴亥浅笑:我就不帮你穿上了,省得玄铁一解开,你又要撒气。
那你压成这样是想干嘛?
看出了燕燎眼里不悦的疑问,吴亥正色道:我当然不会一直绑着你,可我也不能让别人看到你。
伸手摸着衣服上栩栩如生的赤红凤羽,吴亥若有所指,压低嗓音哑声说道:余生所愿,望凤留我。
玉石喑哑,透出了几分深情的味道。
燕燎瞌着眼睛,连耳根都是红的。可眉头紧紧拧着,看也不看深情款款的人,脸上只有羞恼和不可思议。
燕燎确实是不可思议的,吴亥怎么会对他有这种心思?他那样对吴亥,吴亥还能?
吴亥别是被自己打傻了打坏了吧?!
吴亥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愿凤留他,凤却不愿留。
这凤凰要比常人都要骄傲,还非要背负着社稷百姓的负重,一心只想去到遥远的咸安
吴亥低下头,眸子里的光深邃冷冽。
他想要这只凤凰,如果得不到,就算用绑的用锁的,他也要得到手。
拿开手,吴亥说:凤留,你我之间,是债还是情从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
其实谁也不是刚刚开始。
吴亥也就这么骚扰军心地随口一说,他要的是搅乱燕燎一颗没放着他的心。
他要燕燎会想他,他要燕燎会想他说过的话。
他要的是更多的东西,要权势,要力量,要查清天机要紧紧锁住眼前的这个人。
看到燕燎恼怒低着头,强压着耻辱的火气,吴亥笑了笑,不动声色悄然在他头顶印下一个吻,推开门走
了。
这次是真的走了,没再回来。
剩下燕燎还被可怜兮兮地绑在玄铁朱门上,郁闷又憋屈。
没有吴亥在燕燎眼前晃荡烦人了,燕燎浮躁的心才慢慢平缓了下来。
平缓下来后,燕燎靠在朱门上,懊恼又难过地低下了头。
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是燕燎想都想不到的。
想不到重活了一世,占尽了运气,可还是在吴亥这一步上走错了。
吴亥是上辈子杀了燕燎的罪魁祸首,燕燎厌恶他,想要杀了他,却到底没能杀了他。
没能杀了他,在仇恨与动摇中,最终让他长成了如今这般模样:身手高强,谋略惊人。
燕燎叹气:
这不是作茧自缚么?
除了吴亥,还有徐少浊
徐少浊啊
燕燎瞌上了眼。他觉得徐少浊要是因为吴亥这次的计谋而死,那就死的实在太冤了。
燕燎舍不得徐少浊战死,更舍不得他被设计而死,燕燎想徐少浊可以好好活着。
可是这辈子徐少浊还是早早死了,燕燎还是没能护住他。
第85章 暂替帅席
林二跟着林三五一同去了趟荒野,探查完野徒山匪的事, 林二还是觉得不对。
不仅是山匪的事不对, 他跟着林三五来探查的事也不太对。
牵着马缰的手微僵, 林二沉声说:三五, 你没忘记坊主说过的话吧?
林三五心虚没敢回头, 呐呐着:什么话?
坊内众人,以缓和燕王与公子关系为己任,绝不能帮着其中一方伤害另一方。
林三五没法了,二爷都把话摆到明面上来讲了, 显然是觉出不对劲来了。
不好再瞒, 林三五只能坦言。他转身真诚看着林二说:
二爷放心吧,公子请燕王来这相见,只是为了汝南战事罢了。依我看, 是公子想把朱固力办了, 大概想找燕王联手吗?
林三五所言,林二不做表态。林二知道的东西更多些,在他猜测里,总觉得吴亥公子大概就是想见见燕王?
将信将疑,林二确认道:真的?
林三五举起手发誓:真的!
想了想,林二又问他:徐将军究竟有事没事啊?
徐少浊在燕王心中是什么分量, 林二可是很清楚的。林二是真怕徐少浊在吴营出了什么事,万一出了事,那徐少浊这三个字,得是两位主子之间永远的天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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