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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凰(重生)——流凰千度(67)

    衣裳给您放这了,属下告退。说着,林三五伸手把燕燎原来穿在身上的那套黑衣拿下,带着出了门。
    燕燎起身擦干身上水渍,手一捞抓向屏风上的新衣裳。只是看到新衣是什么样的,他的手就顿住了。
    燕燎:白衣啊
    不过也不奇怪,这是吴亥的私宅,就连燕燎自己都没料到会来这沐浴更衣,这里没备上他要用的衣物也是正常的。
    那也就是说手上这件新衣,其实是吴亥的衣裳?
    燕燎眸光闪烁,不知怎么的,莫名觉得有几分奇怪。
    可林三五说衣服是新的,吴亥又没穿过,他们也算认识这么多年,穿他一件衣服罢了,也没什么挥去奇怪想法,燕燎迅速更好了白衣。
    两人身形相仿,衣裳合身合适,就是色浅,让燕燎有些不适。
    撩把黑发竖起,带着未完全蒸腾掉的水汽,眉目如墨,白衣潇逸,燕燎推门而出,一眼看到了院中新柳下站候的青年。
    新柳下,微风拂曳,吴亥静站,听见推门吱呀声抬眼望去
    吴亥:
    虽说拟定计划后,心中有意无意已经无数次勾画出这人穿白衣的模样,但真正看到了,还是忍不住屏息微窒,幽邃双眸骤然沉成了深海。
    月白削减了这人张扬的锋芒锐利。
    疏朗俊逸,风流入眼。
    只才一眼,就把吴亥锁着妄念的禁令无声击了个粉碎
    一年半的不想不梦不念,在本尊面前毫无招架之力,封印颓然倾塌,难言的情绪一泻千里、奔腾不止。
    偏偏男人负手走了过来,掀唇笑说:挺会享受啊,荒郊野外搞了处私宅。
    声线清昂。不知是不是泡过热水的缘故,吴亥总觉得连声音里都带了些潮意勾的他连心尖都是麻的
    可还没待吴亥回一句什么,话锋一转,燕燎眼眸里的丁点笑意已然退了,微沉着脸问:少浊怎么样了?
    只一句,春风化
    剑,给了意乱情迷的人当头一棒。
    徐少浊徐少浊。叫的第一个人的名字,就是徐少浊!
    阴霾藏于温尔皮相下,吴亥平和道:两军对峙,沦为战俘,燕王以为能怎样?
    本王知道他还活着时便松了口气。燕燎看着吴亥:本王已经来了,你要是想拿少浊和本王做什么交易,就直说吧。
    真正是三句不离徐少浊,光是只知道他还活着就松了口气!
    个中滋味,就像被人硬灌了一杯坏掉的涩酒,又酸又苦,呛在喉咙梗在心头,辛辣滚烫,烧灼神智。
    吴亥觉得他再听到徐少浊三个字从对面人的唇齿中被念出来,回去后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要人把徐少浊给活埋了。
    压下心火,吴亥冷道:燕王,进屋说话。
    一前一后,吴亥带着燕燎绕过沐浴的那间厢房,推开了一扇红漆木门:请进。
    燕燎侧身进屋,发现这屋白墙才砌似的,透着一股森冷寒意。
    直觉不很好,燕燎皱了皱眉,正犹疑间,吴亥已经进屋把门给合上了。
    从屋中摆设看来,这该是被吴亥当成书房用的,可又很怪异因为这间屋子没有窗只有镂空雕花的红漆木门,光线从木门穿进,照在过分冷白的墙壁下,给屋里添着亮意。
    吴亥走到书桌后坐下,燕燎见了,跟着过去。
    他坐在吴亥对面,正对上一双黝黑凤目。
    清冷冷的目光,细看之下像要叫人陷进去似的,燕燎生出几分不自在,移开了视线,状若随意打量着古怪的墙壁。
    其实他哪有看上去地那么漫不经心,对着吴亥的脸,还好巧不巧就在书房这种地方,不经意想的都是名字不名字的事。
    这多烦心。
    说起来这事真的叫燕燎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去想吴亥,想到了就觉得诡异荒谬,头疼的很。
    从笔架上抽出支笔捏在指间玩,燕燎又看了两眼吴亥。
    说起来,这次相见,吴亥也是一股子生疏的冷淡意。
    抿了抿唇,燕燎暗忖,林水焉说这小子对心外之人都是这么个态度,那是不是意味着:吴亥即便存过点歧途心意,现在也切断了呢?
    自觉有点道理,燕燎舒了口气。
    手中的毛笔也不蘸墨,骨节分明的手指拿捏着,就在梨花木上随便画写着玩。
    还是先问问徐少浊的事才好。这么想着,张口便问:少浊
    一直盯着燕燎的手看,吴亥陡然注意到,燕燎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在桌上写起了徐少浊的笔画。
    这一发现让吴亥强提的所有理智都昏聩了,绷着的那根弦被锯断缠进心上,尖锐、刺痛,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按住了燕燎的手。
    墨笔啪嗒掉在桌上,贴上手背的掌心无甚温度,冷得沁人。燕燎一怔,抬头,对上了吴亥危险性十足的眼神。
    燕燎:?
    徐少浊?燕王怎么会觉得吴军那么好心,不杀敌军败将?扣着燕燎握笔的手施了力,吴亥冷漠道:燕王胆识过人,可惜,脑子也是个好东西。
    燕燎的脸一黑到底:吴亥!反了你!
    吴亥利用徐少浊把燕燎约来相见,目的只有一个他要知道,燕燎会不会因为他而莫名其妙受伤。
    他做了诸多准备,首先,汝南道上的土匪,就是他安排过去的人。自燕王军营过来的道上,当然不会有什么野徒山匪,早被燕王的军马平了个干净。
    那些人是朱固力没清完的余孽,随便散点谣言,使点小手段,让他们和燕燎碰上就行了。他们和燕燎碰上,燕燎绝不会放过他们。
    杀了人后,燕燎心情必然恶劣,等来了这里,是不会拒绝洗浴的。登时就能借着洗浴,知他身上是否有伤,还能借着更换新衣,让他换上色浅的白衣。
    一切都在吴亥计划之中。现在,吴亥已经知道燕燎身上是没有伤的。按照推测,他要和燕燎动手,亲眼目睹燕燎会不会因为他受皮肉之伤。
    为此,吴亥的本意就是要激怒燕燎。
    唯一和计划中出了差错的,是吴亥自己成了先被激怒的那方。
    吴亥所有的冷静和理智,到了这人面前再不占优势,随时都能分崩离析。
    徐少浊徐少浊。从燕燎嘴里蹦出来的一句一句徐少浊,扎耳又难听,多听半个字都难以忍受。
    扣着燕燎的手力道又加重,寸寸摸着指骨,吴亥问:世子当真就那么喜欢他?
    燕燎被摸得头皮都快炸开了,他猛地抽回手,瞪向突然变脸的吴亥。
    殊不知,眼角上挑那一抹锐色,就像一把火,直接燎了原,一发不可收拾烧到了吴亥心里。
    吴亥眼眸深得发乌,清浅笑了:徐少浊若是死了呢?
    闻言,燕燎的心往下沉了沉。
    徐少浊若是死了,吴亥还要自己来这相见干什么?难不成真给叶辞归说对了?
    其实怎么会有人好端端地跑到荒村置宅?这荒地外有废宅座座,要说是用来藏兵,那就不过分了。
    燕燎直视着吴亥:我以为,你是想先和姑苏那边了断了恩怨,之后再来和我报仇的。
    报仇?撵着指尖余温,吴亥起身:我和燕王之间的仇,是什么仇?
    燕燎面色微变。
    我记得,你说,你从不欠我,是我欠你。
    那么敢问,我欠你的,是什么?
    凤眸里的黑光盯得燕燎蹭一下也站起了身。想到前世生死仇,狠狠拍上书桌,燕燎怒道:你拿少浊的生死骗本王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么!
    说完一顿,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吴亥。抵住梨花桌,燕燎身子前倾,伸手拽住了吴亥的衣襟,凶狠
    质问:绕军偷袭不可能是朱固力的战术,难道是你为了这个才绕到东关去攻打常风营?
    脾气一上头,另只手就要探到腰后摸刀。却摸了个空。沐浴更衣后,火燕刀被落下了。
    吴亥看到燕燎动作,知道他又真动了气。
    荒诞的真相可能就在眼前了。
    垂眸一霎,吴亥冷冽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虽然不是为了这个原因,但绕到东关偷袭燕军确实是他的战术。
    这听起来就有些像承认了。
    连上徐少浊的死,在燕燎看来,就好像因为他和吴亥间的私人恩仇,让这辈子的徐少浊是这样死的。
    冤不冤?!
    和徐少浊两辈子的情谊,燕燎伤了心:少浊他
    这种真情实感的悲痛色又往吴亥身上补了一刀。
    同样一起长大,一个他只想欺负打骂、恨不得杀了才好,除非是生死攸关的档口,就只剩心情好了才会上前嘘寒问暖;另一个却牢牢占着温暖,死了都能让他伤心难过
    不想再听不想再看,吴亥拆了燕燎攥他衣襟的手,电光火石,四掌相交,双双缠斗。
    这次吴亥用尽所学,隔挡拆招之余全力逼近。燕燎第一次见到这么斗狠的吴亥,不知道他一直是藏着掖着,还是又精进了。
    身后是白墙,吴亥一掌劈向白墙。白墙噗嗤被劈开,色泽光滑乌黑的玄铁锁链暴露在燕燎眼中。
    原来这根本不是墙!这就是个夹层,被吴亥暗放了锁链!
    他藏锁链是想做什么!
    燕燎动了真怒:吴亥!
    火气燃起,先前的自我提醒,什么能好好跟他说话就绝不动手,这会儿也被燕燎丢到了九霄云外,燕燎不再留情,抬脚就要把吴亥踹进夹层。
    吴亥早预料到燕燎会这么做,没等燕燎抬脚就规避躲开,手中锁链如鱼游在地面。
    吴亥和司马殷学的鞭法在这时派上了用场。
    不同于司马殷过刚不及的鞭法,吴亥显然掌控的更好,刚柔并济,比司马殷可难对付多了。
    燕燎冷笑出声,踢起一截乌锁拽进手心,反向鞭笞,抽到了吴亥手臂上。
    这玄铁重的很,被碰到很疼。但吴亥却像无所知觉,一点也不在乎,双目一错不错直盯着燕燎看。
    燕燎的怒意携带着狠劲,暴躁而凶,想要把造次的人狠狠揍上一顿。
    热气又开始灼烧他的内脏,喉咙也开始泛上腥甜。背后的刀伤最先裂开,随着两人交锋,身上那些旧疤陈痕也一一撕裂开口,殷红血迹一点点地渗透出白衣。
    所以燕燎最不喜欢浅色衣物,稍有点伤到,衣裳就会被血沾染地一塌糊涂。
    这种变化,当然被密切注意着的吴亥一点不漏全然收进眼底。
    他看燕燎脸上只有怒气,并不见半点异色,就像会受这种伤是家常便饭
    的寻常事,习以为常的很。
    燕燎不知道,他这样的态度,让吴亥存着一丝微弱希翼的心,完完全全地彻底跌落进了深渊。
    徐少浊说的都是真的。
    他根本不能和我动手!只要动手他就会受伤!
    阴戾涌起,吴亥笑了,笑地惊人心魄,极美,却极可怕,至少让燕燎看得背上一凉。
    皱起眉头,燕燎想说什么,但还没开口,他的脖颈就被吴亥钳住了。
    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交手,这次吴亥所用的功法,并不是燕燎教给他的,而是燕燎从没见过的。
    脖颈受控,被吴亥整个人抵上了一堵墙,燕燎心惊。只是燕燎心中杀气越甚,自损就越强,一口热血呛出,滴滴落在吴亥手背上,烫得灼人。
    原来你根本伤不了我。
    这声炸在耳边,燕燎瞳孔微缩吴亥知道了!!
    劈开燕燎身后的夹层,玄铁缚上燕燎的胳臂。
    两人打斗起来,只差拆不掉四壁都是玄铁的墙,其余房内所有器物,皆毁损殆尽。
    满地狼藉里,吴亥一次次把不顾血伤也要暴起的燕燎压制在地,两个人谁也不罢休,困兽之斗,各自伤痕累累。
    终于,先天受限的燕燎被吴亥寻得了机会,玄铁乌链缠上了燕燎四肢。
    拉在手中的玄铁绕过门上红漆镂空的缝隙,咔擦咔擦上了锁。
    这哪是什么木门,分明是刷着红漆的玄铁。
    彻彻底底上当了。燕燎总算明白过来。
    他哪里受过这种待遇?
    也就只有上辈子。上辈子年纪还小,被萧成恩囚禁在漠北宫殿时受到过这种对待。
    那时被锁在冰冷宫殿,出不去,旁人也进不来,只知道漠北寒来暑往,最后和天下每一块疆土一样,乱成了人间地狱。
    一时间又有些分不清前世今生了,凶狠眸子里浮上错愕的混乱,心砰砰直跳,燕燎不管不顾地折着四肢上的锁链。
    别费劲了,玄铁,便是你也奈何不了。吴亥冷冷劝阻了燕燎。
    他做事向来是万无一失,知道燕燎本事,费劲心力办妥了这些,才邀燕燎赴约。
    燕燎也真就单刀匹马的来了,就为了徐少浊。
    为了一个徐少浊的生死,他要燕燎来,燕燎就来,他说徐少浊死了,燕燎的眼眶都能红了。
    吴亥不明白这是什么滋味,只知道原来自己一颗心还能有这么大的起伏。跳着,疼着,闷着,怒着,恨着,妒着混杂在一起,最终变成了想要摧毁一切的绝望。
    绝境中,又听到燕燎低低的声线。
    别把我绑起来背抵在漆红的门上,白衣大片的红,四肢锁链拉不断,燕燎眨着眼,向来意气飞扬的表情,有一瞬间被吴亥误以为在脆弱。
    鲜血淋漓,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伤,才能流出这么多的血还有这微弱茫然的表
    情看得吴亥险些以为自己心上又被捅了一刀。
    可是这颗心怎么还能更疼?
    你恨我恨地毫不讲道理,就是因为你不能动我吗?动我,你就会受伤?
    喘了口气,刚刚激斗中受的皮肉伤也跟着泛上酸疼,吴亥压下痛楚,逼着自己冷静,先问话。
    可哪问的出什么话?
    燕燎从短暂的茫然失措中回过神,就又成了盛怒。他恶狠狠地盯着吴亥,怒斥吴亥: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是!我就是不想活了!吴亥一掌拍向漆门,就落在燕燎耳侧。
    是你让我活下来的!每一次!都是你让我活下来的!玉石声线喑哑了,气息扑在燕燎的脸上,竟然全是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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