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的众人这时也明白了，这摆明了一场仗势欺人的戏码，凤姬没有揪住肇事人问罪，显然是默许了錦玉这种行为，看出所以然后，大家也就散了，各自回到酒桌上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蒋毅看上去有些悲惨，他的头发淌着茶水，脸上也湿了，身上更不要说，都是食物的油渍，看上去又脏又油腻。
    凤姬低声问道：怎么回事！？砸我招牌是不是？
    蒋毅用手抹了把脸，手上的血却被抹到了脸上，简直越抹越脏。
    刚才的局面这样明显，凤姬却在质问自己，显然是在袒护錦玉，这也无可厚非，凤姬是个生意人，谁能够为她带来生意，她自然是站在谁那一边，当年他最红的时候，凤姬不也是时时都站在他这一边？
    凤姬：赶紧起来，把这里收拾了！慕秋那你也不要去了！这副鬼样子是要吓死谁！快点起来，别让我看见你在这磨蹭！
    凤姬说罢，便扭开腰身给客人们赔罪去了。
    蒋毅看着自己一身狼狈的衣服，自嘲的苦笑了一下，本想着穿的体面些去见那个人，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凤姬让他不要再去慕秋的房间里，他听后心里竟突然有些失落，莫非他潜意识里其实很想见到秦渊？
    不过秦渊恐怕是十分不想见到自己。所以不见也好，万一秦渊认出了他，恐怕又是一场麻烦。
    他原本也只想偷偷看上一眼秦渊就好，这种心情实在是矛盾的很，既然是不想被认出，他又何必特地换了衣服，在意自己出现在对方眼前的形象？他为什么要在意对方看待自己的眼光呢？
    蒋毅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可笑。
    缓过来一口气后，蒋毅撑起身子，就地跪着去收拾地上的陶瓷碎片。
    突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双上好的软靴，有什么人停在了他的面前。
    蒋毅抬头望去，只见秦渊正站在他的跟前，身边站着慕秋，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也不知刚才那一幕他们看到了多少。
    蒋毅下意识低下了头，似乎是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叮，秦渊杀意值10；好感度：58，杀意值：80。】
    下一刻，秦渊伸出了一只手，将蒋毅从地上拉了起来。
    这一动作似乎令蒋毅更加不知所措，最终只垂首低声回了一句谢大人。
    这模样真真是卑微的不能再卑微了。
    秦渊原本对整个苏家人都十分痛恨，只觉秦家曾经遭遇的不幸皆是拜苏家人所赐，可如今亲眼看到蒋毅沦落之这般凄惨境地，心中又有些百味杂陈。
    两日前他初见蒋毅，的确十分震惊，他原以为蒋毅的模样早已深深刻在他脑海里，可那日见到蒋毅在潇湘馆中，衣着暴露，脸上涂着脂粉，眉毛被修的细挑，低眉顺眼的唤着自己大人，他竟一时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认错了人。
    离开潇湘馆后，他立刻着人去调查了这个名为倾城的小倌，他的身世被埋得很深，比寻常人更难查到，但几番周折过后，手下上报回来的消息确实肯定了他的猜测：倾城就是当年的苏家之子，苏澈。
    只可惜他一直记得对方，蒋毅却早把自己忘了个干净，根本没有认出自己。
    秦渊这一次是奉皇命而来，在此地一带视察民情，本不该多次出入烟花场地，落人口舌，可道理摆在那里，他却还是再次来了潇湘馆。
    旁人以为他是专程来捧慕秋的场，可他自己清楚他究竟是为谁而来。
    方才见到蒋毅被人欺侮，竟也不还手，秦渊更是意外。他印象中的蒋毅并非软弱可欺之辈，此人年少时性格明朗，且一身正气，见到他人遭遇不公对待都会站出来正面迎击，又何况这样的情况落在他自己身上？
    可是刚才他又看到了什么？
    那分明是一个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失去了勇气和斗志，只剩下认命的懦夫。
    曾经，苏澈是苏家捧在手心里的宠儿，当真是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哪里忍心看到他受半点委屈、吃半点苦头？
    可如今这个人跌落进尘埃里，也没有人再围护他了。
    不过这应当是报应，不是么？
    苏文昌当时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害自己怀有身孕的母亲入狱，因流产而亡，一尸两命，更令他的世界在一夜之间崩塌，再也回不到过去，那么他的儿子活在世上，就是在替他还债吧。
    秦渊想到这里，面色又冷了几分。
    慕秋适时的说道：大人，方才不是说要带慕秋出去走走？这便走吧。
    蒋毅始终没有抬头，直到听到秦渊与慕秋的脚步走远了，才暗自松了口气，继续俯下身去，收拾起地上碗碟的残骸来。
    一切收拾妥当后，蒋毅回到自己的房间，给自己受伤的手上药，房门却被轻轻推开了。
    倾城哥哥，是我樊华，我可以进来吗？
    蒋毅看清了来者，正是两日前曾经为宋承献舞、且颇受其青睐的樊华，遂招了招手让人进来了。
    樊华见到蒋毅手上的伤口，惊道：伤口这么深！要不要叫大夫来瞧瞧？
    蒋毅自然不会允许叫大夫，现在的他不愿意多浪费任何银两在自己身上，摇头道：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我自己上点药就好了。
    樊华也知道蒋毅在攒钱供养弟弟，便也不再强求，接过了药瓶，为蒋毅上起药来，默默道：有你这样的哥哥可真好，你弟弟让人好生羡慕。
    樊华并不知道苏泯与自己的身世，蒋毅心中道苦，若是可以，他宁愿苏泯不要出声在苏家，做个清白人家的孩子，也好过现在的戴罪之身，还要隐姓埋名东躲西藏。
    樊华在潇湘馆里颇受蒋毅的照顾，见蒋毅受伤，也为其打抱不平，骂道：錦玉这个疯子！总在你身上发泄情绪，没完没了，简直不可理喻！
    蒋毅：他年纪还小，有些事情消化不了，有这种极端情绪也并非完全不能理解。
    樊华明白蒋毅所想，红尘场中，又有几人是心甘情愿出卖自己的身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不过樊华不是很赞成蒋毅一味的忍让。
    你倒是为他着想了，可你越是对他包容，他就越变本加厉，真是不知好歹！
    蒋毅年纪比樊华、錦玉都大出许多，早已看透许多事情，他被追捧过，也落魄过，如今对红尘场中的名与利早已没那么在乎，那些众人挤破头去争抢的东西，他并不在意，他唯一在乎的就是苏泯，只要这个弟弟可以无风无雨的长大成人，他承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樊华一边为蒋毅抱扎伤口，一边想到了什么，说道：你听说了吗，凤姬妈妈准备要给慕秋办一场赎身的竞标会了。
    蒋毅倒是没听过此事，慕秋可是凤姬现在的摇钱树，凤姬会舍得让慕秋离开，实在有些难以想象。
    樊华将绑扎的布条小心的系了个结，说道：听说是慕秋自己要求的，他和凤姬妈妈说好了，这次赎身他保证让凤姬妈妈赚这个数，死缠烂打了很久，凤姬妈妈才同意了。
    五千两？
    樊华点头，金主出一部分，他自己出一部分，当然拍卖的价钱越高，他自己要凑出的钱也就越少，不过不管怎样都不会是个小数目，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的钱，你说会不会这两日来的那位京城的贵客？我看那位大人对慕秋好像挺有兴趣，早些时候带慕秋出入游街，现在都没回来呢。
    蒋毅回想起早些时候秦渊与慕秋一同走出潇湘馆的情形，若非有些情意，也不至于频频造访吧，遂笑笑说道：可能是吧。
    五千两对他来讲是天文数字，慕秋若是能够凑齐这个数字，早日脱离苦海，倒也令人十分羡慕。
    樊华：慕秋还真是好运，若是有一天有位大人也愿意将我赎走可就好了。
    蒋毅用没有受伤的手安慰一般的拍了拍樊华的肩，认真说道：会的。
    不过慕秋若是走了，难不成錦玉要做大了？樊华有些担忧，只怕以后蒋毅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蒋毅却没接这话头，举起了被包扎好的手，在樊华面前晃了晃，谢谢了，樊华。
    樊华走后，蒋毅一改慈祥温润的面孔，走到了自己的衣柜前。
    他在衣柜里翻了翻，找出了一件靛蓝色的长衫，穿在了身上，对着镜子瞧了瞧。
    这袍子依旧是坦胸露腿，尺度比最初的那件秋香色长袍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这一次蒋毅似乎适应的相当快，看着镜中的身体还欣赏了一番，甚至把肩膀一侧的衣服往下拨了拨，露出了雪白的肩头。
    系统看的毛骨悚然，【这这......这是要做什么！？】
    蒋毅将一直束起的长发解开了，全数披散了下来，又将头发拨到一侧，挑了条发带松松一系，对着镜中的男人一笑，【上工。】
    系统：【！】
    系统：【等等！您知道刚才替您解围的人是男主吧？那根筷子暗器是秦渊远远投过来，把欺负您的人打飞的！】
    蒋毅嗯了一声，说道：【知道。】
    系统：【知道？您知道秦渊一直在偷偷看您？】
    蒋毅：【嗯。】
    系统：【那白天那出戏，您是故意卖惨演给秦渊看的？】
    蒋毅：【不然呢？】
    他早些时候在天井偶遇錦玉，原是没有功夫与小屁孩儿纠缠，但一抬眼，余光竟看到慕秋的房间窗户正开着，而窗户后面隐约有个人影正在望向自己的方向，心中当下有了计较，于是便上演了一幕忍辱负重的苦情戏。
    系统稍稍松了口气，【哦，哈哈，我本来还有点小担心，差点以为您要OOC，手撕妖冶贱货来的......】
    蒋毅：【手撕錦玉能给我什么好处？我不是越惨，秦渊才越爽么？我要是在这青楼里混的如鱼得水、称王称霸了，秦渊的数据什么时候才能被刷完？】
    系统设想了一下蒋毅变身青楼小霸王，身后跟着一众妖艳小弟的样子，只觉得十分辣眼，【您说得对，小不忍则乱大谋，作死才是王道！】
    说话间，蒋毅凭着身体的记忆，在镜子前面做了几个动作，喃喃道：【果真是个会跳舞的。】
    系统看着蒋毅扭动这腰肢，当真跳出了一串舞蹈动作，突然方了，【您这又是要演哪出啊？不要放弃自己！】
    既然宿主知道苦肉计已经奏效，被秦渊看到了，为什么突然自暴自弃放飞自我？
    蒋毅一笑，镜中的男子竟是露出了冷艳的神色，他摇了摇手指，眼中的目光忽然从单纯无害变得极具挑逗意味，【正相反，老子这次是要火力全开。】
    系统：【什......什么鬼？】
    蒋毅在柜子里找到了一瓶药粉，打开塞子闻了闻，那香气勾起了他脑中苏澈的记忆，看来是一瓶外用的春|药，他不急不缓的说道：【真正高级的勾引，在于满足男人心底不为人知的渴求，男人心中都有魔鬼，既想要红玫瑰，也想要白玫瑰，他们想要看到心上人放浪形骸热情似火，却又想要他们同时清纯无辜不染尘埃，你说，我如果让秦渊在我身上看到他想要的全部，他还能不能把持的住？】
    系统一愣，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合二为一升级体，妖冶贱货的最高境界！？
    系统：【恕我直言，您现在看上去确实......很可口，可是秦渊和慕秋小贱货幽会还没有回来，外面可都一群豺狼虎豹啊！】
    蒋毅不以为然，【我身为潇湘馆的妓倌，开门迎客不崩人设吧？】
    系统顿了顿，蒋毅倒是没说错，为了供养弟弟破釜沉舟来这么一招，确实不OOC。
    蒋毅：【打开主角实时监控，我要你第一时间通知我秦渊踏入潇湘馆的那一刻。】
    说罢，蒋毅将手中的药粉往空中利落的一撒，自己走上前去淋了一身。穿到青楼里就是方便，秘药处处可寻，随手可得，都不用他破费购买系统的媚药。
    系统已经看傻，【......】
    蒋毅胸有成竹的拨了拨衣服，推开他那扇寒酸的房门，【走，开工！】
    19
    《男主，我，相爱相杀！[快穿]》九夜狂言 ^第85章^
    华灯初上, 潇湘馆歌舞升平，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好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
    白日里潇湘馆虽然也开门迎客, 但场面却远远不如这晚上的盛大。
    此时, 老鸨凤姬正携领一众小倌站成两排，在入口处迎接门客, 场内自有錦玉、樊华等人游走在贵宾区的酒席之间，活络气氛, 戏台上更有美妓翩翩起舞，在场的客人把酒言欢，同时也将目光锁定在了自己相中的小倌身上, 等待晚些时候能够与之一夜春|宵。
    按照惯例，每晚潇湘馆的戏台上都有一幕重头戏，由最当红的花魁献舞一首, 为大家助兴，蒋毅已经很久与这样的场合无缘, 更多时候, 他只有陪普通散客吃吃酒的份, 或是干脆在堂内端酒送菜, 所以这一晚，当他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依旧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蒋毅掏出了一条面纱，围在了自己的脸上, 只露出碎发之下若隐若现的眼睛，他站在围栏旁边，望着楼下的天井，深吸了一口气。
    【我有主角不死金身，对吧？】蒋毅默念道。
    系统：【嗯？哎哎！】
    下一刻，蒋毅已经一跃而起，飞身抓住了屋顶垂下的轻纱幔帐，从天井的上空从天而降。
    那垂坠的纱帘竟然出奇的牢固，稳稳的承受住了蒋毅全身的重量，并且带动着他的身体在空中摆荡盘旋起来。
    快看上面！有人惊呼道。
    酒席见的众人皆仰头望去，但见空中有一靛蓝色的身影从层层幔帐中飘然落下，犹如九天外的仙子，轻纱缠身，身姿曼妙，朦朦胧胧中，竟带了几分神秘感，叫人等不及想要一睹此人真容。
    那是谁？
    是不是花魁公子慕秋？
    好像不是慕秋，是哪位新来的公子吗？当真是位妙人！
    说话间，只见那仙子稳稳落在了戏台之上，以背影做了一个完美的亮相。
    那当真是一个引人入胜的背影，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双腿，一方肩头的衣衫微微滑落，露出了雪白的肩头，在烛光下发着莹白的光晕，一身衣袍将身体似遮非遮，当真是吊足了人的胃口，引人惊叹。
    戏台上的乐班停顿了一刻，但随即，那仙子便舞动起了身躯，正是一曲《云门》。
    《云门》原乃贵族宴席上颇受追捧的一只舞，讲的是一代名伶豪门醉酒的故事，后来此舞渐渐在民间流传开来，乐手们很快反应了过来，跟着仙子的舞步奏起乐来。
    只见戏台中央之人舞步时而婉转，时而灵动，又时而大气磅礴，当真是力与美的完美结合，举手投足间引人入胜，叫人看的痴迷。
    錦玉在场下看着，眼神有些狐疑，他走到了凤姬身边，低声问道：此人是什么来头？新来的么？
    凤姬也是一脸懵然，显然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也是这个时候，秦渊将慕秋亲自送回了潇湘馆，两人见到戏台之上献舞之人，俱是一顿。
    慕秋看向凤姬，表情已经不太自然，台上的人不仅鸠占鹊巢，竟还盖过了他曾经的风采，这对他来讲可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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