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菡挑了挑眉。
    意识到到自己行为失控，季浅凝尴尬收回手，换了个语气：你总得让我知道是什么。
    重不重要只能她自己说了算。
    莫菡好像等的就是她这句服软，这才把东西拿出来递到她眼前。
    季浅凝眼睛猛地睁大：你说的就是这个？
    一个发圈？？？
    EXM？？？
    细细的黑色发圈上镶着两颗殷红的樱桃，也不知道是那人手抖还是被风吹的，塑料樱桃晃啊晃，晃得季浅凝一阵头晕。
    莫菡手指碰了碰那两颗樱桃，饶有兴趣看着她表情变化，说：我没有这么少女的东西。
    季浅凝心想这确实不像是莫菡会有的东西，可是也不能说明是她的吧！隔了十年，她早就不记得当初自己用的是不是这种发圈。
    我房间从来没有进过别的女人，不是你的又是谁的？莫菡补充道。
    心中一团火蹭地一下蹿到头顶，季浅凝看着她手里那个可有可无的小物件，压着嗓子说：你是在耍我。
    莫菡不置可否，神色自若，没有半点羞愧地说：跟你学的。
    季浅凝恼羞成怒：我什么时候耍过你？！
    那天晚上。
    这四个字瞬间让她哑火了。
    北方残忍吹，啪啪啪吹得季浅凝脸颊生疼。
    反驳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弯来，在莫菡逼近时忘了要避嫌躲开。
    莫菡带着冷香的身体压迫性靠近她，温热的气息吹着她耳朵，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那天的事还记得吧？你耍我一回，我现在还回来，很公平。
    莫菡扬了扬手里的发圈，如凯旋而归的女王，转身潇洒走掉了。
    季浅凝独自留在原地生闷气。她也不知道是该生自己的气还是莫菡的气，总之心里就是很不、痛、快！
    莫菡不疾不徐地往回走。
    菡姐你怎么穿这么少啊，不冷吗？
    听到有人跟她打招呼，莫菡脚步微顿，把发圈放回口袋，抬起头看着来人：还好，我耐冻。
    这样不行，很容易感冒的。那人殷勤地说：您衣服放在哪儿了？我去帮你拿。
    莫菡觉得她有点眼熟，多看了几眼，认出这是负责联络演员的那位助理，心念一动：你先别走，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啊？
    莫菡也不绕弯子：刚才季浅凝跟你说了什么？
    你说那个北院的学生？助理说：她想问我要完整剧本，可是她在戏里只有四场戏，完全没那个必要啊。我没给她。菡姐你认识她？
    剧本？
    莫菡避重就轻地说：知道了，谢谢你。你去忙吧，衣服我自己去拿。
    好的菡姐，我去忙了。
    莫菡进到屋里时大家还在吃，看到她进来，众人热络地招呼她。莫菡说自己不饿，走向卓然，问对方要了外套和剧本，出去找导演。
    她在另一个内景片场看到了张涛的身影：张导，能跟你聊聊吗？
    现场还没布置好，张涛只负责监督不负责指挥，对于莫菡的请求他没有拒绝：可以啊，去那边坐吧。
    两个人一聊就是十分钟，演员休息时间也差不多结束。
    张涛很欣赏莫菡这种认真的态度，以长辈的姿态拍拍她肩膀，说：去补个妆吧，马上又要拍了。
    莫菡身形未动，手指摩擦着剧本边缘，说：张导，我们这部戏演员不是人手一本剧本吗？我好像听说有些演员的剧本不全。
    张涛说：戏里大大小小配角加起来上百人，那些不重要的配角我让助理只发了他们要拍的那部分内容，这样也是为了节约纸张。而且他们就几场戏，有的甚至才一场，你给他们完整剧本他们也不会看。
    那如果演员自己有需求呢？
    那要看什么需求了。
    季浅凝十分后悔出门前没有多穿几件保暖衣。
    她还是高估了自己身体的抵抗力，在这接近零度的气温下，戴着厚厚的手套还是觉得寒冷刺骨。
    握笔的手一直抖啊抖，她艰难记下刚才那两场戏的大概内容，并细心记下了每个演员表演时出彩的地方。
    你是来片场写作业的吗？
    季浅凝专心做某件事时会完全忽略掉周围环境，她被这突兀的声音吓到，水性笔在纸张上画出一条直线，循着声音看过去，眼睛一亮：兰姐？
    姚美兰就是负责联络演员的那位助理小姐姐，二十分钟前，季浅凝去问她剧本的事，不出意外被拒绝了。
    不过也不奇怪，对于她这样的小演员，姚美兰根本不放在眼里。
    这个给你。
    季浅凝疑惑地看着她递过来的一沓厚厚的纸张：这是？
    剧本啊。姚美兰说：你不是想要完整剧本吗？我刚打印出来的，你拿去看吧。
    封页上印着巨大的《迷雾》两个字，季浅凝看到了，只是不敢相信。她把剧本接过来，还能摸到里面的温度。
    为什么姚美兰突然转变态度？季浅凝没问，满心欢喜地说：谢谢兰姐。你真是人美心善！
    姚美兰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说：是菡姐征求了导演同意让我打印出来给你的，你要谢的话就谢菡姐吧。
    季浅凝脸上笑容一滞：莫菡？
    对啊。姚美兰其实挺纳闷的，为什么要特别照顾这个小演员呢？但是莫菡的事她不敢随便打听，丢下这句话走了。
    终于拿到完整的剧本，季浅凝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莫菡不久前才那样耍她，为什么现在又要帮她？
    这样一来，她不就平白无故欠了莫菡一份人情？
    季浅凝咬了咬下嘴唇。
    在谢与不谢之间，她犹豫了很久，最后才迈开腿。
    莫菡应该还在那个屋里里面，她上去说一句谢谢就走，绝不多留。
    季浅凝加快了脚步。
    好了别倒太多，点吧。
    季浅凝走得太急，没有注意旁边空地上工作人员在做什么，听到动静她下意识看了一眼。
    就在这时，有人把烧着的纸张扔进浇汽油的火盆中。
    迅猛的火焰像条火蛇一样从盆里喷射出来，好不容易点火成功的两个工作人员欢呼起来。
    可算着了。
    烟太浓了，烧几分钟再端进去。
    两人一人一句对话的时候，只见从旁经过的一个娇小身形咚地一声摔倒在地。
    什么情况，美女你没事吧？！其中一人跑过来想要扶她。
    季浅凝一只手挡着脸，一只手匍匐着想要远离火盆，可是手脚软绵绵怎么也使不上力。
    火盆离她足足有三米远，仿佛近在咫尺，那烫人的温度烤着她，伸出巨爪扼住她的喉咙，她想尖叫，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短短几秒钟，她出了一头冷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
    那一瞬间，她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心里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有人朝这边匆匆跑过来。
    一双手插入她腋下将她提起来，她虚脱地靠在那人怀里，双目紧闭，身体不可控制地颤栗。
    季浅凝，你怎么了？
    那双手勒得她肋骨有些疼，熟悉的声音冲破耳膜，冷香迅速将她包围。
    季浅凝神智慢慢回笼，睁开眼睛，看到莫菡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以为是出现了幻觉。
    第7章
    季浅凝不知道莫菡为什么出现这么及时，要是再晚一点就好了，这样就不会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后来发现，即使莫菡再晚几分钟，她也还是狼狈。
    她手脚无力，被人扶进一个休息室。
    耳边不断有人在说话，季浅凝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一只冷得像冰一样的手碰到她满是汗水的额头，她抽离的魂魄才回归身体。
    她本能想隔开那只手。
    啪的一声，那人手背被重重打了一下。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有人不满地说她。
    季浅凝目光呆滞。
    莫菡抬手阻止了卓然的训斥，弯腰与她平视，声音轻得像是怕吓着谁：擦一下汗。
    季浅凝看着她递到眼前的纸巾，看到她手背上红了一块，怔了怔，拿过纸巾，没有章法胡乱擦。
    擦完了额头擦脖子，厚厚的一张纸全部被汗水浸透了。她把湿纸巾攥在手心，眼前多了杯热水。
    要喝水吗？莫菡问她。
    季浅凝不习惯她突然热切的目光，别开头说：不用。谢谢。
    莫菡把水放在她手能轻易拿到的地方，眼底藏着某些暗晦的情绪，欲言又止：你
    莫菡在里面吗？副导演不打招呼闯进来，找到了目标，大声嚷嚷起来：菡姐您怎么躲这儿来了，让我一顿好找！快快快，再不去片场导演要生气了。
    莫菡看了看还没有完全恢复状态的季浅凝，对卓然说：你在这里陪着她。
    卓然愕然：可是我
    片场那边没你什么事。莫菡冷冷打断她，又看向季浅凝，语气稍缓了些：有什么需要你可以直接跟她说我先去拍戏了。
    说完一秒钟也没有耽搁，跟着火烧眉毛的副导演走了。
    房间里一时没有人说话。
    卓然很不能理解莫菡这样的安排，她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又不敢违抗命令。
    为什么莫菡这么关心这个小演员？卓然越想越迷惑。
    卓然很想试探，可是一看季浅凝现在的状态，恐怕问不出什么来。她压下心底的不爽，看着这个不知是犯了低血糖还是被吓到的女人，象征性问：你还好吧？
    莫菡下了戏急着回休息室，眼前人影一晃。
    辛苦了。卓然笑吟吟为她递上外套。
    莫菡蹙眉看她：我不是让你陪着她吗？
    她又不用我陪。卓然说：你离开没多久她就走了。我看她状态恢复得不错，应该没什么事。
    莫菡想起自己离开时季浅凝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相信什么事也没有。她没接外套，问卓然要了手机，找到号码打过去。
    嘟嘟嘟
    忙音响了很久，却是无人接听。
    季浅凝付了钱，打开车门，浑浑噩噩往前走。
    喂美女，钱你不要了？
    出租车司机连叫了几声季浅凝才听到，回去拿了零钱，经过那家烧鸭米粉店时想到了姜幼娜，拿出手机，想问问她要不要吃米粉，却先看到了两个未接电话和一条未读微信。
    电话是莫菡打的，微信也是莫菡发的。
    季浅凝有些恍惚。
    去到片场为了不影响拍摄她把手机调成了震动模式，电话打来时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她没有回拨，点开了那条微信。
    菡：没事吧？
    这样一个充满暧昧的昵称，她之前想改来着，但是忘了。
    季浅凝缓缓敲下没事两个字，发送。
    她没有心情去深究莫菡为什么要这么关心她，念在莫菡扶她一把的份上，她心里是感激的。
    但她没有说实话。
    她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是上一世意外发生后遗留下来的毛病。从那以后，她见不得一切大过蜡烛火焰的明火，所以她从来不进厨房。
    她没想到重生后这个病会被带过来。
    刚才太丢人了，虽然没有给剧组造成什么混乱，她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
    莫菡没有再发消息过来，也许是在拍戏，也可能是在忙别的。
    季浅凝关掉聊天窗口，点开姜幼娜的头像发消息。姜幼娜没有回。
    最后还是打包了米粉回去。
    在她打开门时，刚午睡醒的姜幼娜从房间里出来，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买了吗？
    季浅凝被她蓬头垢面还惦记着吃的样子逗笑了，打趣道：你这狗鼻子比我还灵，闻着味就出来了。
    姜幼娜屁颠颠跑过来：只有一份？你在外面自己吃了？
    季浅凝帮她把包装盒打开：我没胃口，你吃吧。
    姜幼娜才不会跟她客气，拆了筷子迫不及待吃了一口，说：怎么这么早回来，是不是因为太冷受不了了？
    嗯季浅凝很满意她为自己找的这个借口。
    姜幼娜呼噜呼噜吸着米粉，口齿不清地说：以你的能力演那样一个小角色完全没问题，不知道你紧张什么，跑去片场喝西北风，傻不傻啊。
    以上一世季浅凝的实力，确实完全可以胜任小护士那样一个小角色。
    问题是她是季浅凝，却又不是以前那个季浅凝了。
    空窗十年，她已经没有底气了。她想去片场熟悉环境，熟悉导演的拍摄风格，想最快找回当初的状态。
    见她不吭声，姜幼娜掀眼皮看她，戏谑地说：还是你想去看看那谁？
    季浅凝没注意听：什么？
    姜幼娜搡了她一下：少给我装傻，你就是跑去看莫菡的对不对？
    我不是。她确实不是。
    姜幼娜不相信，不依不饶道：那你见到她了吗？有没有合照要签名？
    就算是上一世，她和莫菡结了婚，两个人也没有几张合照。
    季浅凝心底一黯，眼睛看着别处，说：人家忙着拍戏，我怎么好意思上去打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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