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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某——木苏里(21)

    他加重了语气,说:解决的办法千千万万种,你们怎么就非要动手呢?当着全校的面打架特别帅,是吧?哎书包扔得特别远,是吧?

    盛望眼观鼻鼻观口,看上去似乎反省得很深刻。

    他生得白净,眼尾很长又微微下撇,笑起来神采飞扬,垂眼的时候却极具欺骗性,三分无辜脸七分书卷气,看得徐大嘴噎了两回。

    你刚来的那天我还跟别的老师说,你一看就是那种特别乖的学生,结果呢?!你就这么证明给我看啊?!

    徐大嘴越想越气,拿起桌上的保温杯灌了两口茶,又呸掉茶叶沫子,这才说:你们不是喜欢被围观么?不是喜欢在全校人面前表现么?喏教学区三号路,贯穿教学楼、食堂、宿舍楼,这舞台够气派吧?给我扫梧桐絮去,刚好给我们保洁人员省点力。

    他竖起一根手指说:不用久,一个礼拜。就这个礼拜,每天上午大课间拿着扫帚准时报到,我找人盯着你们。你们这些兔崽子,不丢几回脸都不知道人生路有多长!一个礼拜扫完,到我这里来领正式处理结果。

    徐主任一通气撒完,三个人斗殴分子就走上了扫大街的路。

    刚扫两天,盛望就想撒泼不干了。

    倒不是因为丢人,每天大课间各班都得去操场,他们只要避开大部队来回的时间点,三号路就清清静静见不到人影,自然也谈不上丢人。

    真正让盛望崩溃的是梧桐絮本身,这玩意儿是踏马人扫的吗???

    前脚刚扫完,后脚风一吹就能飘一地新的,还往人身上飘,扎脸都不是最难受的,扎眼睛那才叫令人绝望。

    这天风大,盛望被扎了好几次眼睛,眼圈一周都揉红了,隔一会儿就得扶着扫帚抻眼皮。大少爷烦躁的时候会自闭,连带着五感都一起闭了,处于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六亲不认的状态。

    他第N次被扎眼的时候,隐约听见有人跟他说:别动,头发上有草屑。

    盛望没反应过来谁说的,张口就回嘴:关你屁事,我养的。

    他左眼眨出一片生理眼泪,总算把扎眼的东西弄出去了。刚松一口气,忽然意识到刚刚说话的好像是江添

    盛望愣了一秒,眯着一只眼睛扭过头,就见江添正从他上方收回手。

    你说什么来着?他讪讪地问。

    没说。江添抬了抬下巴说,你继续养。

    盛望当即把脑袋伸过去:我错了我错了,你帮我摘一下,总不能顶着一头毛回教室。

    旁边的翟涛拿着扫帚重重地墩了一下地,骂道:操

    就在他骂骂咧咧的时候,有人踩着高跟鞋噔噔过来了:盛望?江添?你俩干嘛呢?

    盛望把脑袋从江添面前收回来,抬眼一看,英语老师杨菁正抱着一叠卷子走过来。她拧着秀气的细眉,不满地说:我正到处找你们呢,在这当什么活雷锋啊?

    老师。盛望干笑一声,不是活雷锋,我俩被罚呢。

    他从头到尾都是说我俩,仿佛一旁的翟涛是空气,差点把空气气到炸。

    罚?杨菁眉毛拧得更凶了,哪个不长眼的这么会挑时间?

    盛望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噢,你别管,我骂我的,你答你的。杨菁说。

    徐主任。盛望回答道:因为我俩周考那天打架了。

    听说了。杨菁点了点头,挺会挑地方的,影响不好,是该罚。但是他干嘛现在罚呀,你们要扫几天?

    一周。

    这个礼拜?杨菁提高了音调。

    对。

    走。杨菁把试卷一人一沓拍进盛望和江添怀里,蹬着高跟鞋盛气凌人地说:我找徐大嘴去!

    啊?不太好吧老师盛望悄悄冲江添比了个剪刀手,两步跟上杨菁说:找徐主任干嘛?

    我这还指望你俩大课间给我抓紧时间搞英语竞赛呢,他捣什么乱!

    杨菁不愧是怼过所有校领导的女人,她风风火火进了政教处,把门一关,劈头盖脸一顿凶。

    最后扔给徐大嘴一句话:英语竞赛下礼拜二,整个高二得奖最稳的俩人都在外面,你要非得挑这礼拜罚他们,回头比赛你顶他俩去考场,拿不回奖杯我就吊死在你办公室门口,你看着办吧!

    徐大嘴目瞪口呆且毫无回击之力。

    他在杨菁的紧逼之下节节败退,最后反扔回一个条件。

    他说:那就两个要求,一个是英语竞赛必须有个结果。二是周末的月考上升幅度不能低于50名。

    年级第一的江添:???

    好在下一秒,徐大嘴又回归理智补了一句:盛望,我说盛望。江添也升不了了。

    盛望趴在门口偷听了半天,终于没憋住,他打开一条门缝探头进去问:徐主任,你知道越往上名次变动越难吗?

    知道!不然还叫罚吗?徐大嘴理直气壮。

    盛望想把门拍他脸上。

    要么做到这俩条件,要么继续给我扫大街,而且打架要处分,市三好也别想了!徐大嘴发了大招。

    重压之下无面子。

    第二天深夜,盛望反复做了心理建设,终于向隔壁卧室门伸出了魔爪。

    第24章 夏末惊蛰

    上次是江添主动敲门, 这次该轮到他了。礼尚往来, 道理谁都懂。

    我这不是不要脸, 我只是讲礼貌。盛望在心里默念两遍,理直气壮地敲了门。

    卧室里响起脚步声,随着吱呀一声轻响, 江添出现在门后。

    盛望准备好的话在舌尖打了个滚,张口就成了:我房间空调有问题!

    江添一愣。

    你有毒吧???

    盛望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好好的理由不说,瞎扯什么空调啊?这下好了, 说也不是收也不是。就这种级别的谎话, 江添只要去隔壁看一眼就能拆穿,简直是把脸伸给对方打。

    盛望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 差点当场离世。

    不过他心理素质总体还算可以,虚了不到两秒就又理直气壮起来。他看着江添, 心说:你要真敢去看,我就从二楼窗户跳下去。

    好在江添有智商也有人性。

    他垂眼一扫, 看见了盛望手里拎着的书包,也没多问,便侧身让开一条路。

    盛望悄悄松了一口气, 抬脚进了卧室。

    迈第一步的时候,他下意识顿了一下。这是他在进入别人领地时才会有的反应,就像人在做客时往往先扫视一圈才换上拖鞋。盛望没想到自己这个反应有一天会出现在这间卧室里。

    十几岁的人, 情绪总来得飞快。一句话能闹翻, 一句话也能冰释前嫌。上一秒在吵架打架,下一秒也许就亲密无间, 契机可以是一切简单的东西

    一张字条、一罐汽水,或者一份作业。

    明明不久之前,他还跟螃蟹抱怨过自己家被某个孙子占了,现在却把这个房间默认成了江添的地盘。

    世界真奇妙。

    盛望心想。

    他跟江添一样,不喜欢在别人卧室里探头探脑,一来出于礼貌,二来那动作实在不好看。但架不住有人房间太过简单,他不转眼珠也能一目了然。

    这间卧室跟盛望的并排,朝向和布置都很像,都是窗边放着书桌,对角是床。俩屋共用的那堵墙边立着衣柜,区别是盛望卧室的衣柜旁还多一个独立卫浴间。

    盛望盯着那堵墙看了许久,忽然幽幽地问:我那边水龙头一开,你这是不是能听见动静?

    嗯?江添在他身后顺手关门。

    盛望回头看过去,才发现他耳朵里还塞着无线耳机,白色的尾端轻压着清瘦的耳骨。

    你刚说什么?声音太小没听清,江添偏头摘下一只耳机。

    我说盛望转念一想,万一他问完了,这人来一句没注意,不放心可以去隔壁试一试,那尴尬的还是他!毕竟空调还好好地挂在那儿呢。

    算了,不重要。盛望拎着书包说,空调借我蹭一会儿呗,我专项题库还有四页没刷。

    闻言,江添越过他走到书桌边收东西。

    他桌上摊着一沓试卷,旁边是薄薄的软面本,黑笔、红笔各有一支,这就是全部的东西了。简单得几乎可以算空空荡荡。跟盛望摆摊式的书桌天差地别。

    诶?你别收啊,我不用椅子也行。盛望跟了过去。

    不用椅子坐哪,上桌?江添说。

    盛望脚刚抬又讪讪放下了,满脸挂着人赃并获的心虚:我没说要上桌子坐,我可以站着。

    这一听就是鬼话,江添瞥了他一眼,把两支笔帽合上,扔进书包的笔袋里。

    你坐椅子吧,我用不着。他把试卷也收进书包,只拎着软面本坐上了飘窗宽大的窗台。他背靠着窗台一侧的墙,曲着一条腿,软面本就抵在膝盖上,另一条腿从窗台垂下来踩着地板。

    你真不用?盛望问。

    早写完了。

    菁姐塞的卷子也写完了?盛望有点纳闷,我刚看你卷子是空的。

    江添举了举膝盖上的软面本,说:写在这了,

    盛望伸头一看,果然就见他本子上写着英文题的答案,一排五个,远看清爽有力,近看全是连笔。就连错题他都懒得打叉。叉要两笔,他只用红笔划一道斜杠。

    斜杠旁是他订正的内容,有些只写了一个词组,有些延伸出了好几行,他现在看的就是这些。

    你干嘛不直接写在卷子上?盛望问。

    江添说:省事。

    咱俩对省事的理解是不是有偏差?

    江添噎了一下,大概因为以前没人会这样追问他的行为逻辑。他手指捻了一页纸又放下,认命地说:杨菁很会挑题,组出来的卷子都是精华,一道抵十道。拿本子做一遍,错题在试卷上做个标记。二刷可以对着标记只做错题,也不会受原答案干扰。两遍下来差不多了,也不用再搞题海战术。

    他打了个停顿,略带无语地点明主题:效率高,省事。这样说懂了?

    懂了。盛望抬起左手,就见他三根手指捏了个七说:这是我认识你以来听到的最长一段话,87个字。

    江添:

    窗台就在书桌边,江添坐着的地方离盛望不远,抬手就能抽他。

    见对方直起身,盛望连忙捂着半边脸把椅子往远处挪一下。却见江添仗着手长,替他把台灯拍亮,面无表情地说:做你的专题。

    盛望噢了一声,又要张口。江添已经低头看起了本子,毫不留情地说:没做完别张嘴。

    盛望睨了他一眼,啧声道:管得倒宽。

    江添冻着脸抬起头,盛望立刻伸出两根食指在唇前打了个叉,以示停战。

    盛望做题不老实,规规矩矩的坐姿会阻塞他的脑子。以前在自己卧室里,他刷一会儿题人就到了桌子上,再刷一会儿就能上窗台、然后是床和地毯。

    物质是运动的物质,做题的盛望也是。

    在江添这里,他起初还算收敛。做着做着兴致上来了,两脚往桌底横杠上一踩,椅子四条腿就悬空了俩。长腿一曲一伸,椅子就开始摇。

    摇了差不多十分钟,他才猛地想起来高天扬提醒过他,坐在江添前面干什么都可以,就是别这样踩着椅子在他眼前晃,他会烦。

    盛望条件反射缩了腿,书桌前铺了一块圆形地毯,椅子脚落在地毯上并没有什么声音。他心虚地转头瞄了江添一眼,却见江添眼尾薄薄的褶也轻抬了一下。

    他的眸色在光下显得很淡,仿佛贴了一层透薄的水玻璃,视线浅浅地扫过来,像是很不经意的一瞥。

    不远处的巷尾恰巧有车经过,车灯远远透过窗玻璃照进来,从左边滑到右边。

    不知是被突如其来的微光惊了一下还是别的什么,盛望倏地收回目光,垂眸看起了书页。

    他食指慢悠悠卷了半天页角,才真正把题目那行字看进去。那之后又过了好半天,才抓笔写起算式来。

    之后的题目如有神助,写得顺风顺水,比平时快得多。盛望做完四页题目花了一小时,江添看软面本居然也看了一小时。

    甚至盛望合上题集伸懒腰的时候,他都还在翻页。

    你还没结束?盛望问。

    还有一点。江添总算舍得从本子上抬起头了,他问:习题做完了?

    做完了。盛望掏手机看时间:这还不到1点半呢,我居然搞定了。

    有什么问题么?江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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