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境——酥油饼(36)
青年:
这明明是个恐怖故事!恐怖故事!
谁要听你做应用题!
青年拄着手杖的手微微晃了晃,半晌才说:窗户外面刚好是工地,他摔在了一根很长、很长的铁钉上,是活活插死的!这总可以了吧?
阿斯蒙蒂斯安慰他:故事总是要不断地打磨锤炼,才能越来越完善的。
难道还要谢谢你的建议吗?
青年气得手杖都打滑了下。
拉斐尔见阿斯蒙蒂斯的咖啡都凉了,轻声问道:要不要回去了?
阿斯蒙蒂斯点头:回去看《流浪地球》。
好。拉斐尔掏出钱,准备买单。
青年的手杖重重地敲了下地: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拉斐尔看了眼时间:希望后续不会超过一分钟。
青年很抓紧时间,事实上,他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两个人身上了,也许讲故事本身就是一种错误,但,故事已经讲了一半,不说完太难受!
他说:新娘因为伤痛而失忆了,很快有了新的生活,但新郎的怨魂长长久久地留了下来。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寻找着自己的新娘,尤其在他们登记结婚的那天,他会封锁整座电影院,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抓住每个人的肩膀,然后盯住对方的脸,一个、一个地检查。只要是男人,就被认作黄牛,而女人,就是他的新娘,一个都逃不出去的。
对了,他诡异地笑着,他们结婚的日期是九月二十五日,刚好是今天呢。
拉斐尔将钱放在桌上,用咖啡杯压住,才非常礼貌地询问:是经济太萧条,还是生活太艰苦,让一个五代血族靠讲鬼故事卖艺维生?
青年呆住,随即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外退了两步:你是教会的人?
拉斐尔说:反过来说。
人的会教是你?
拉斐尔:
拉斐尔说:你真的很难教会。
青年眼睛慢慢地红了,獠牙从嘴唇之间伸出来,挑衅般地正对着拉斐尔。
拉斐尔对阿斯蒙蒂斯说:艾斯,拉个幕好吗?
阿斯蒙蒂斯一挥手,咖啡厅立刻陷入幻境的世界里,无论里面发生什么,外面的人都看不到。
青年感觉到自己与结界的联系被断开了,警惕地后退了好几步,心里打起退堂鼓。他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早在看到这两个人的时候,心中那鼓噪的声音就不是好兆头!
拉斐尔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微微一笑,后背弹出了一对洁白的翅膀。
青年:!
天使!
青年嘴硬地说:我是五代血族,就算你是天使,我也有一战之力。
拉斐尔弹出了第二对。
青年:!!
四翼天使?
这就扛不太住了。
他眼睛滴溜溜地乱转,态度依旧强硬:我来人界有长老的许可!就算你是四翼天使,也无权干涉我!如果因为你的举动,引发了天堂和血族界的矛盾,你承担得起吗?
拉斐尔弹出了第三对。
青年:
直接跪了字面上的意思。
电影院在莫名其妙地被结界困住了一个小时后,终于解禁。结界消失的刹那,两个空间合二为一。在警察看来,是围困人群突然出现,在围困人群看来,是警察突然出现无论如何,总算是会师了。
双方面面相觑。
须臾,巨大的欢呼声伴随着失控的嚎啕在人群中爆发。
不远处,拉斐尔和阿斯蒙蒂斯手牵手走向车库。在他们的身后,一只小蝙蝠像个小媳妇儿似的,扇着翅膀,拄着根牙签,屁颠屁颠地跟着。
回到家里,已经九点半了,本来坐在一起看完电影睡觉,时间将将好,现在多了个拄牙签的家伙,把计划都打乱了。
拉斐尔看它不顺眼。
大概知道这一点,小蝙蝠离阿斯蒙蒂斯更近一点。
它还发出吱吱的声音卖萌。
阿斯蒙蒂斯:
虽然它人形的样子很可恶,但变成蝙蝠倒真的有点可爱。
他从厨房里拿了苹果喂它。
蝙蝠:
其实它不是动物。
算了,作者都用它了,好像也没什么翻身的余地。
蝙蝠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拉斐尔送了道风过去,蝙蝠身体重心一歪,斜躺在地上了。
蝙蝠:
它努力爬起来,继续吃,然后又被吹倒了。
算了算了,倒着也能吃。
看它没心没肺的样子,拉斐尔也懒得再管,拉着阿斯蒙蒂斯去厨房吃了两碗泡面,出来的时候,蝙蝠正站在客厅的阳台门前,鬼鬼祟祟地拉门想逃跑。
拉斐尔敲了敲厨房门。
蝙蝠的动作立刻停了,像被点穴,一动不动的。
拉斐尔说:变回来吧。
蝙蝠缓缓转身,歪着头,萌哒哒地看着阿斯蒙蒂斯,想要从他身上获取一点怜悯和支持。
拉斐尔问阿斯蒙蒂斯:你是不是还没有为血族来客做过自我介绍?
阿斯蒙蒂斯对蝙蝠说:我是阿斯蒙蒂斯。
七大魔王在人界以外的地位,大概就是爷不在江湖,但江湖到处都是爷的传说。
蝙蝠沉默了片刻,乖乖地恢复了青年模样,老老实实地捡起牙签,丢进垃圾桶,然后腰背挺直、双腿并拢地坐在沙发上,等候发落。
第56章 示警(中)
尽管青年使出了浑身解数, 但失去了蝙蝠萌哒哒的外表,越努力越猥琐。
阿斯蒙蒂斯看他两条腿哆嗦出了马达效果, 回厨房倒了杯冰水,想让他喝点水冷静一下。青年接过水,二话不说, 从自己头顶浇下, 那魄力,那速度,压根不想给别人劝阻的机会。
冰块顺着青年的发丝, 笃笃笃地掉在地上,滑出了好几步。
准备出门倒垃圾的拉斐尔:清理一下地面。
青年屁颠颠地从厨房拿来抹布,单手扛起沙发,迅速地擦完沙发附近的地面, 又看到茶几旁边有灰尘, 顺势也擦了擦, 又又看到餐桌下面的小饭粒
随着他视线的拓展, 清理的面积也渐渐宽广。
阿斯蒙蒂斯和拉斐尔看着家具像钢琴键一般, 此起彼伏, 而家里肉眼可见的干净整洁了起来。
青年的动作都是加速版的,从开始, 到收工,前后不过五分钟。
青年将抹布放回厨房,提着刚收拾出来的一袋垃圾,热情地伸出手, 去接拉斐尔手里的那袋厨余:我来倒吧。
拉斐尔一松手,青年就跟尾巴着火似的,提着两袋垃圾,一溜烟就不见影了。
拉斐尔不疾不徐地拉开阳台门,站在阳台上往下看。家里的两只垃圾袋很快出现在楼下,像长了隐形的翅膀,自发地飞进了各自对应的垃圾桶,但丢垃圾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
阿斯蒙蒂斯站在他的身后:要把他找出来吗?
拉斐尔微笑道:他不是在那儿吗?
阿斯蒙蒂斯一怔,就见拉斐尔从阳台上一跃而下,走施施然地到垃圾桶边上,用脚轻轻地踹了下:注意垃圾分类。
变成蝙蝠的青年队躲在垃圾袋里装死: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看不到我他看不到我
拉斐尔说:蝙蝠属于湿垃圾,不能待在干垃圾里。
一只蝙蝠颤巍巍地爬出垃圾袋,抖了抖身上的灰,谄媚地叫:吱吱吱。
洗个澡再进来。拉斐尔扭头就走,丝毫没有抓它的意思,但这种淡定的态度越发令它不敢轻举妄动。
天之国、地之国大佬的能力,不敢想,不敢猜。
它在垃圾袋上呆站了会儿,乖乖地找了个公共水龙头,洗了个凉水澡,用小爪子使劲地搓了搓,然后怂哒哒地飞回托尼家的阳台,落地时,见身上滴水,又去隔壁,抓着晾衣架上的床单,左左右右地滚了两圈,确保不滴水了,才回到客厅。
客厅里,阿斯蒙蒂斯正在吃苹果,见到小蝙蝠,又想咬下一口喂它。
正在拨弄电脑的拉斐尔头也不回地说:变回来。
蝙蝠立刻变回青年。
阿斯蒙蒂斯:遗憾地继续啃苹果。
青年这次连沙发都不敢坐了,从餐厅拉了把椅子过来,规规矩矩地坐在两人对面,并拢的两条腿摆得斜斜的,活像个受欺负的小媳妇。
奈何大佬们对头发湿哒哒的血族青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
阿斯蒙蒂斯在拉斐尔的谦让下,接过来审问的活儿,有条不紊地问道:
讲一下个人简历。
叫什么名字?
哪个国家来的?
为什么来中国?
现在住哪里?
感谢他在派出所被盘问的经历,才有今天的游刃有余。
青年完全放弃了挣扎,坦白交代:我叫钟翠山,生于公元1558年
简单来说,这位与张五侠同名不同姓的明朝古人,因为受到假扮传教士的四代血族的蛊惑,在二十岁那年,接受初拥成为血族,去了血族界,从此过上了茹毛饮血的血腥生活。
不戴有色眼镜的话,成为五代血族的确算是人类的奇遇。
至少阿斯蒙蒂斯就认为他很幸运:你看上去很不开心?
钟翠山抹了抹眼角:我离开人界太多年了,一直没机会回来。
阿斯蒙蒂斯实诚地说:如果你没有成为血族,现在也离开人界很多年了。
钟翠山:
阿斯蒙蒂斯又问:怎么回来的?
钟翠山一副为要不要说犹豫不定的样子,拉斐尔微微一笑,光照自然来:你知道吗?天使的职责之一,就是为受苦受难的人摆脱痛苦,尤其是心灵上的。
圣光的力量让钟翠山浑身不舒坦,立马不犹豫了:我当然相信。其实我是在血族通道关闭之前,逃出来的。初拥他的四代血族将他看得极严,自从去了血族界,就再也没有放他出来过,这次要不是血族通道突然发生波动,引起混乱,那个四代血族被叫去维护治安,他也找不到机会出来。
拉斐尔皱眉:血族通道?是通向人界的通道?为什么会关闭?
钟翠山摇头:不知道,在我逃出来之前,还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
这可不是好兆头。
拉斐尔抿着嘴唇。每当九界出现什么奇怪的现象或事件,总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在暗处搞事情的逆九会。
阿斯蒙蒂斯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会和逆九会有关吗?
顾名思义,逆九会的宗旨就是反对九界联盟。它存在的时间太长,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识到它的存在时,它已经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样,到处搞破坏。发展至今日,它已经不单纯地反对联盟了,基本上就是反社会。
拉斐尔冷不丁地诈了钟翠山一下:你是逆九会成员?
钟翠山吓了一跳,慌忙摇头:不是啊,我当然不是!我图什么啊。
拉斐尔说:你封锁电影院又图什么呢?
钟翠山脸色微微泛红,低着头,犹豫了会儿:其实,我是嫉妒。
拉斐尔和阿斯蒙蒂斯对嫉妒这个词很是敏感,要不是嫉妒魔王利卫旦,他们也不会误会彼此这么多年。
钟翠山敏锐地感觉到两人的气场变得更凌厉了,态度越发柔顺:我原本以写话本维生,但卖得不太好,常年入不敷出,所以才会傻乎乎地信了那龟孙子的话那段时间,真的是依靠精神的力量来战胜身体的饥饿,所以才这么容易就被拐骗了。
初拥关系不相当于父子关系吗?还可以反过来叫对方孙子?
并不是很懂龟孙子含义的阿斯蒙蒂斯有点迷茫。
钟翠山连最羞耻的事都说了,接下来就主动了许多:我回到人界之后,发现现代人的话本都能拿去拍电影了,我就把我以前写的稿子又拿去投了,但没被采用,我写了新的,也都被退回来了我就是心里有点儿不平衡。我把观众关起来,只是想让他们难受难受,谁让他们的品味这么奇怪!那些电影有什么好看的!而且,我的故事真的说得不好吗?
面对大佬的威压,他依旧坚持认为自己很有才华:难道我的故事不恐怖吗?不接地气吗?新娘误杀新郎的情节设计得不够巧妙吗?青年整个人越问越往下滑,滑到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姿势,只要两条腿弹一弹,就可以就地耍赖了。
拉斐尔含蓄地问:你去了血族界之后,有没有坚持写作?
钟翠山说:当然。生命不止,笔耕不辍!但是,这群茹毛饮血的龟孙子,压根不懂什么是文学,什么是作品!他们只在乎身体上的享乐。
拉斐尔不得不怀疑,那位带着钟翠山去血族界的四代血族,其实对人界爱得深沉。
他问:你真的没有害过人?
钟翠山咕哝:我已经联系了人界的血族,他们会定时送血包给我,我又不会饿肚子,为什么要害人?人血还不如毛血旺好吃。
拉斐尔沉吟道:我会联络教会,阐述你戴罪立功的表现,你去自首吧。
钟翠山跳起来:我我又没有杀人,为什么要自首?
拉斐尔说:但你非法拘禁。
钟翠山:
他可怜巴巴地看向阿斯蒙蒂斯。身为大魔王,他一定不会觉得非法拘禁是大不了的事情吧?怕阿斯蒙蒂斯不心软,还变回了蝙蝠,两只小爪子抱在胸前,像在乞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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