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上)——藕香食肆
搁了以前,谢茂这神演技就可以应付大部分人了,可是,他应付不了衣飞石。
他表现得再是温柔,再是一如往常,连床笫上的动作都一样热情有力,衣飞石还是能知道他沉在心灵极深处的失落,这样相处起来就太不是滋味了。
衣飞石自知理亏,皇帝不愿多说,他鼓起勇气又求了一句,皇帝还是不搭茬,他就不敢说了。
伏在熟悉的床榻上,身上是皇帝熟悉的体温,没多会儿,熟悉的爱物又硬挺了起来,衣飞石咬着枕角承受着一次次的临幸,连舒爽都是那么熟悉地往尾椎上攀爬他在欢愉中掺了两行同样失落的泪水,轻轻咬住下唇,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对龙幼株的猜忌。
熟悉的快感很快就席卷了衣飞石的识海,他在昏昏沉沉中想得七零八落,回过神时,身下被弄得狼藉一片,窍穴里又酥又软,皇帝已结束了临幸。
嗯?谢茂伸手在衣飞石胯下摸了摸,满意地发现都是腥膻白浊,今夜还好?
衣飞石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还要装着高兴,轻轻将汗湿的脑袋伏在他怀里:好。
重新洗漱铺床之后,谢茂和往常一样,与衣飞石同睡一个被窝。他耕耘之后通常睡得极好,亲了衣飞石额头,道了一声晚安,仰头数息数次,人就平稳入眠了。
衣飞石却根本就睡不着。
怕惊扰皇帝休息,他闭上眼,睡着一动不动,心中却始终压着那一种沉得极深的失落感。
那不是他的感觉。
衣飞石很清楚,那是他所能感受到的,属于皇帝的真实情绪。
他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皇帝所说的那五个字,皇帝说,你冤枉朕了。
我冤枉你了,我错了,你罚我跪啊,呵斥我啊!若不解恨,也叫我跪在丹墀下,也叫侍卫拿金棍打我啊!这样这样算是什么呢?心里讨厌我,面上又对我好。
衣飞石藏了半个晚上的恐惧都在此刻汹涌之上,他怕皇帝这样表里不一的情绪。
倘若是心里喜欢,外表凶恶也罢了,如今是心里不高兴,面上一团和气。这多可怕?!
谢茂睡得很是香甜,无知无梦。只是突然间有了一丝心悸,惊醒了。
他下意识地侧头看睡在身边的衣飞石,衣飞石侧身睡着,呼吸很轻。看着好像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可是,谢茂就是莫名其妙地坐了起来,探头看了衣飞石一眼。
谢茂睡觉时不许点太亮的灯,所以,他其实没看见什么。
不过,他觉得衣飞石枕边好像有些凉飕飕的?正想继续探头,他就发现不对了。
以衣飞石的耳力和警觉,他都坐起来了,衣飞石岂能不醒?除非是装睡。
怎么了小衣?
谢茂趁势凑近衣飞石耳边,想咬耳朵,却含了一嘴的湿润。
他立刻伸手去摸衣飞石的双眼,果然湿漉漉一片。顿时惊呆了,衣飞石居然半夜哭泣?
哭了一半生生吓憋住的衣飞石也不敢装睡了,飞快地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爬起来跪在床脚,伏首道:臣知罪!陛下明鉴,臣并非心存怨望,只是只是
给皇帝侍寝之后,半夜偷偷摸摸地哭,这事儿说不明白,罪过可就大了。
谢茂自问今日脾气极其克制,连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唯一没让衣飞石顺意的事,就是不许他出族。难道是为了这件事哭?谢茂也有些失望了,就这么提防戒备不信任朕么?
昨夜衣飞石承认怕他借马万明的案子拿捏自己之后,谢茂心中就很失落。
他一直到现在才知道,他在衣飞石眼中非但不是一个保护者的形象,也不是一个可以信任的对象,而是一个必须戒备提防的无赖暴君。
衣飞石并不信赖倚靠他,反而时时提防着他的皇权霸道。
如今因为不许出族的事,衣飞石憋得半夜哭泣,他更觉得自己的爱护成了笑话。
那么想出族就出吧!
朕爱你都是害你,朕不爱你了好吧!
若谢茂年轻几百岁,他大概会这么负气地对衣飞石说话。
如今他都几百岁了,心中再难受,也只是慢慢挪到床脚伏着的衣飞石身边,轻轻抚摸心上人哭得汗湿的脑袋,柔声说:叫银雷服侍你去洗洗,换身干净衣裳,好歹把这后半夜睡过去。
咱们都不在气头上做决定,明日天亮了,寻个清净处,朕再听你陈述下情。
他不信事情没有解决的方法,无非是各处妥协罢了,总不会再叫你哭,朕心疼你呢。
衣飞石左手握着皇帝赐的千年冰魄珠,右手握着皇帝赐的胭脂暖玉,刚才就侧身卧在床头,看着这两样价值连城的小东西流泪。
越看越觉得皇帝是喜欢自己的呀!那为什么就皮里阳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呢?
这会儿皇帝揉着他脑袋说一句心疼,他左手微凉右手微暖,冷冷暖暖都是皇帝曾赐予的爱护温柔,一直谨慎自守的坚壁终究裂了一道细缝。
分明皇帝叫他明日再说,衣飞石还是忍不住抬头,问道:臣不明白。
床脚有一盏不太亮的小灯,衣飞石就背着这一点儿亮光,谢茂半点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觉得衣飞石带着一点哭腔,听着就心尖疼。
不明白什么?你别哭,告诉朕,朕都答应你。谢茂立马选择投降。
西北兵权已经交还给陛下了。
衣飞石能感觉到脊背上汗毛竖立的滋味,他知道,那是恐惧。
死亡且不能让他如此恐惧,他却害怕对皇帝说下面的这几句话,我父,我兄,我,皆在京城,皆在陛下之手。陛下杀我满门易如反掌陛下还忌惮什么?
又把谢茂问懵了一次。
忌惮?衣尚予、衣飞金掌权时,他确实有很多忌惮之处。自从衣飞石任西北督军事之后,他就再没有忌惮过任何。明明是在说感情的事,衣飞石一竿子戳到兵权上去,这有什么关系?
想起衣飞石对自己的戒备,他又气又疼,还得耐着性子解释:朕不忌惮什么。小衣,你放宽心,朕不是那等过河拆桥、鸟尽弓藏的皇帝,你家自然安安稳稳
那陛下为何骗我?衣飞石哭道。
没见过衣飞石哭得这么崩的样子,谢茂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还是朕的小衣么?怕不是鬼上身吧?他忙伸手去拉衣飞石,想要安慰。
哪晓得一摸就是一手冰凉,谢茂吓了一跳:你这是
衣飞石一边哭一边把手摊开,玉扣子半开,里面卧着一颗冰雪玲珑的珠子,正是五年前还在潜邸时,谢茂赐予衣飞石祛暑用的千年冰魄珠。正经说谢茂也赏了衣飞石很多好东西,不过,这珠子赐得早,又珍奇有趣,对衣飞石而言意义就颇为不同。
珠子通常都是藏在玉扣子里的,这会儿玉扣子打开了,可见衣飞石刚才就拿在手里看。
难怪刚才觉得哪里凉飕飕的。
由此推想衣飞石刚才对着定情信物半夜哭泣,谢茂心里又酸又甜,越发没了立场原则,满嘴都是好话:哪里敢骗你呀,朕的小祖宗?你有什么不高兴了,就和朕一一说,朕都答应你还不成吗?快别哭了,朕给你哭得头疼了。
衣飞石又摊开右手。
他右手里是一枚胭脂暖玉,是他第一年入宫拜太后时,步莲台射箭比试皇帝故意添的彩头。
他将左手右手捧在一起,含着泪,小心翼翼地望着皇帝,说:陛下赐给臣的心意,不会收回去吧?
谢茂被他气笑了:你哭也哭了,闹了闹了,再敢胡说八道,朕要打你屁股了。
衣飞石却没有和往常一样缠上来讨好,而是固执地捧着冰珠暖玉,眼也不瞬地看着他。
不会收回。谢茂认真地答应,朕对你的心意,生死不改。
陛下说的,臣就相信。
衣飞石将千年冰魄珠与胭脂暖玉都小心翼翼地放回枕下,赤足下榻,解开上身寝衣,在皇帝龙床之下直挺挺跪下,说道:臣擅自出宫,又误解冤枉了陛下,求陛下责罚。
你起来。谢茂皱眉。怎么又说到这事上了?
陛下心中不痛快,尽可以惩戒臣泄愤。罚跪鞭杖或是罚俸削爵,臣只求陛下责罚!
衣飞石没有磕头,跪得笔直,看着谢茂的双眼,他的眼里除了泪水就是哀求,陛下是君,臣只是臣,陛下既然不忌惮什么,为何要忍着不快敷衍下臣?臣已经知错了,陛下就不能痛责一番,饶了臣么?
谢茂脸上都快挂不住了。
他自以为演技很好,情绪收敛得非常到位,合着完全在唱独角戏啊?
难怪衣飞石从一开始就不对劲儿,这事儿闹得太尴尬了。说到底,都是肉体凡胎,他再活了几百年,也不可能七情六欲都消减了,被心上人当BOSS刷也一笑置之。
不过,他收着脾气哄衣飞石,本也是出于珍爱之心,不愿自己的一点情绪影响了心上人。
哪晓得真实情绪全程被看在眼里,还把人吓得半夜偷偷地哭
作者有话要说:
小衣:我有一个金手指,能知道老公的真实情绪。
老谢:我也有一个金手指,老婆一作妖我就会惊醒
系统:呵呵。
这章肉不怎么香也只有个渣渣,看不看随意了。
关键字是本章最后四个字。
第137章 振衣飞石(137)
那自然是因为朕心爱你。
谢茂起身下榻,捡起衣飞石扔在地上的寝衣给他披上。
衣飞石听着噎了一下,满脸迟疑,谢茂也不强拉他起身,双手捧住他哭得湿漉漉的脸,略去那一点尴尬之后,更多的还是轻松。不管怎么样,衣飞石至少是敢问了。
朕是有些不痛快,换了旁的人,朕自然要找他出气,可是,小衣,你与所有人都不同。
谢茂看着他隐带犹疑的双眸,一颗心渐渐朝着他眼底深藏的渴盼与矛盾中沉了下去。
他了解衣飞石,所以他能读懂衣飞石眼眸中的情绪,分明是战战兢兢地想要了,又害怕抓在手里的都是沙砾。谢茂曾以为自己会生气,真看见了衣飞石这带着湿意的眼神,哪里还气得起来?
换了从前,只怕连这一点怀疑的眼神也看不见从前衣飞石绝不敢用这种眼神看他。
朕不愿对你发脾气。
朕想和你在一起的辰光里,彼此不置气,不吵嘴,心里安稳畅快。
朕自知脾气不好,多数时候都蛮霸不讲道理,也有欺负了你的时候。谢茂慢慢低头,在衣飞石额上亲了亲,似是讨好,那日在长青城,朕让你吃了那么几碗羊肝,吐得脸都青了,你对朕生气了么?你不是也好声好气地对着朕,半点都不计较?
衣飞石下意识地否认道:那是臣先做错了,陛下罚臣,臣岂敢心怀怨望?
今日也是朕先做错了。谢茂道。
衣飞石不解:今日是臣先错了,臣不该误解陛下,不该擅自出宫,不该
嘘,嘘。
谢茂用食指轻轻压在他轻薄的唇上,好脾气地反省道:是朕错了。你第一次说要出宫和镇国公商量出族之事时,朕就不该哄你骗你敷衍你。朕不好,朕总想着些许小事,哄住你就是了。却忘了多哄你几遍,你就不敢再来问了。
衣飞石这几日确实为此压力极大,十分纠结。
侍奉皇帝和处理别的事不同,若是带兵当差,有什么手段就用什么手段,只要最终战果令人满意就行了。侍奉皇帝则不然。对皇帝是不能用心机的,至少,这心思不能自私到被一眼看穿,否则,一个事君不诚的罪名扣下来,下半辈子就彻底完了。
谢茂好声好气哄着不许他出宫又不明着说不许出族的事,衣飞石心知皇帝不许,又隐隐带着或许可以呢?的希望,煎熬了几日,每天都很难受。
现在皇帝自承错了,他这不为人知的小纠结就像摊开在阳光底下,还被小手抚摸了几下,特别舒坦。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猜疑皇帝的事,是他自己不对。
他从来也不是推卸责任的人,误解了皇帝就认错认罚皇帝却包庇他,说错的是自己,不怪他。
这是他从未领受过的偏宠。明明就不对,有人还颠倒黑白,说你没错,错的是我!
此时想起那日在大理寺二堂,皇帝将罗家查抄出来记载了周氏娘家涉案的账本一一焚烧成灰,衣飞石就有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念想了。烧那些账本,是因为朝廷那时不能和衣飞金翻脸,大抵也是因为
衣飞石被皇帝捧着脸颊,只得望着皇帝的脸,眼睫在夜色中微颤。
也是因为陛下要庇护我吧?
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若皇帝真的觉得他没错,那为什么还会那么失落不悦?可见还是怪罪的,只是不冲他发脾气。
问题是衣飞石看着谢茂的脸,寝宫里灯火昏暗,他目力却极其惊人,足够把皇帝的每一个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不止皇帝此时看着没有生气了,他感觉皇帝好像也确实是没有生气了?
他不迷信自己的直觉,犹豫片刻,问:陛下还生气么?
谢茂也不敢对他撒谎了,老实承认道:一直也不生气呀。朕是有些伤心。
自来只有妇人才爱伤心云云,这两个字实在很少机会能出现在衣飞石的生命中,陡然听见皇帝说自己伤心,倒比惹了皇帝生气震怒更让衣飞石自责。
他嗫嚅片刻,小声问:那臣如何赔罪,陛下才能不伤心了?
谢茂被他逗得想笑,赔罪?男人之间还能怎么赔罪?
他刚想说个荤笑话,衣飞石已低声道:臣还有下情回禀陛下。
衣飞石这一副隐隐带了点决心的口吻,把谢茂轻佻的荤笑话生生堵了回去。他心中悄悄竖起警讯,就怕衣飞石又放个不得了的大招,面上依旧宽和含笑,鼓励地说:你说吧,朕听着呢。
衣飞石又卡壳了。
谢茂自问极其沉得住气,这辈子登基大典也没像现在这么提着心,两人就这么呆呆地僵持了一瞬,衣飞石才低着头,小声说:臣若是说错了,陛下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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